195. 我還可以學著去愛你 他說過往皆亡……(1 / 2)

馬倫不知從哪裡找出了一個長方形的銀匣子, 這個銀匣很長,幾乎占據了大半張桌子,他挨個按下密碼, 箱子便哢噠一聲彈開了,裡麵冒出了一陣煙霧般的寒氣。

馬倫緩緩打開蓋子,等寒氣散儘之後, 匣子裡的東西才終於露出全貌——

那是一對流光溢彩的半透明翅翼,上麵泛著淺淺的金色,連脈絡都清晰可見,邊緣處極其鋒利,可以輕易割開人的咽喉, 不難想象曾經的致命與美麗。

它們經過特殊的手法加工保存,外麵覆著一層半透明的保護膜, 摸上去質感堅硬, 在低溫匣裡分上下兩層疊放,依舊保留著當初最奪目的樣子。

昏暗的密室也因為這對翅翼亮堂了幾分。

馬倫看著這對翅翼,呼吸控製不住粗重了一瞬,他本該毀了這個堪稱“把柄”的證據,他恨這個東西害死了貝歐文, 更恨這對翅翼原本的所屬者, 甚至想一把火燒個精光——

但他的蟲崽為這對翅翼付出了性命,馬倫下不了手。

他借此懷念,也借此仇恨,時不時就要從密室裡翻出來看一眼。

馬倫隻要回想一下當初這對翅翼從桑亞身上割下來的時候有多疼,心中的痛苦就會被撫平一點,但這個辦法此刻卻沒有用了,因為桑亞回來了——

而且是活著回來的!

“砰——!”

馬倫重重將匣子扣上, 臉上出現了一種名為猙獰的情緒,他氣得渾身顫抖,咬牙切齒吐出了一句話:“桑亞!這次我一定要你死!”

仇恨的種子不止落在了桑亞心中,也落在了馬倫心中,並且隨著時間門流逝蠶食理智,逐漸生根發芽。

窗外日升月落,暮色逐漸淡去,隻餘一片天光,眨眼又過了四天。

遊闕閉目躺在病床上,仍未從昏迷中蘇醒,他眉頭緊皺,呼吸急促,似乎陷入了什麼泥沼般的夢境不可自拔,額頭冷汗涔涔。

“媽,你彆走,彆丟下我,彆走嗚嗚嗚……”

破舊的村屋前,一名男孩死死抱住母親的腿不肯撒手,他還不夠女人腰高,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脖子通紅:“是不是……是不是我不乖,我不找你要爸爸了……你彆丟下我……我一個人害怕,我害怕……”

小男孩長得很漂亮,隻是太瘦了,他抱著女人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怎麼也不肯鬆手,仿佛一鬆手天就會塌下來。

女人沒想到他的力氣這麼大,一開始是硬掰,到最後就開始用指甲撓,用拳頭砸,氣得雙目赤紅:“鬆開!撒手!跟你那個死鬼爹一樣是來討債的!”

“再不鬆手我就把你扔河裡!”

“討債鬼!該死的!”

女人罵紅了眼,到最後披頭散發,活像個瘋婆子,男孩的手被她掐得鮮血淋漓,一片高高腫起的傷痕。

與此同時,一名陌生男人來到了他們的屋子前,見狀不耐喊道:“到底走不走,車都快開了!”

女人頓時慌了神:“走!走!”

她越慌越急,越急男孩就抱得越緊,最後女人竟是忍不住崩潰哭出了聲,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抱著男孩泣不成聲道:“阿闕,媽求你,你放了媽,求你撒開手吧,讓媽去過幾天好日子!”

“我真的養不活你了!你爸在外麵早就沒了信,我該怎麼養活你?!”

女人哭得語無倫次,愧疚與痛苦針紮一樣折磨著她:“媽帶著你嫁不出去的,我好不容易撿了條活路,你行行好,我給了你一條命,就當報恩!”

“你抱著媽不撒手,我就隻能和你一起餓死,這個窮地方我待不下去了,媽隻能帶著你跳井……”

女人撕心裂肺的哭聲刀一樣割著耳朵,男孩雖然年紀小,但總算聽懂了女人的話,他聞言就像做了什麼錯事似的,下意識鬆開了剛才攥得比鉗子還緊的手,怔然又慌張地後退。

他聽懂了女人的話……

她一個人走,能活;帶著自己,是累贅,都得死。

男孩想哭,又哭不出來,他用一雙傷痕累累的手緊張揪著衣角,比瞎子還要茫然幾分:“媽,我……”

“我……”

他想說,一個人在家裡待著害怕,能不能彆走,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說不出來。

媽媽有人要,他沒人要,他不能……不能拉著媽媽一起過苦日子……

女人看著他瘦小可憐的模樣,眼中有了一絲動搖,她紅著眼眶想伸手抱一抱自己聽話懂事的兒子,外間門等候的男人卻已經急躁走進院子,將女人從地上粗暴扯起來往外拉:“時間門都來不及了!還磨蹭,甩一個拖油瓶怎麼那麼麻煩!”

男人一扯一拉,就帶走了這個貧窮的家裡最後的支柱,女人跌跌撞撞的身影逐漸消失在了山路間門,她聽不見身後是否有哭聲,隻覺得耳朵是懵的,腦子也是懵的,鼻子堵著什麼似的喘不過氣。

男人還在罵罵咧咧:“走快點!萬一那個拖油瓶又追上來怎麼辦?!”

女人聞言丟了魂似地搖頭,不,不會的……

她知道,他不會追上來的……

她兒子最孝順,剛才掐肉似的疼他都沒鬆手,往地上一跪,哭幾句可憐他就鬆了手……他隻要鬆了手,就不會再追上來了……

他還那麼小,家裡也沒親戚,米缸隻剩星點,自己走了,他該怎麼活?

女人渾渾噩噩想了許多,但已經沒有了回去的力氣,她像個破布袋子似的被男人扯上了車,最後回頭看向車窗外麵的時候,才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跟在後麵。

他隻是跟著,遠遠地跟著,也不追。

最後隨著車子的遠去,在女人眼裡成為了一個遙遠的黑點。

她不知道自己兒子將來會長成什麼樣,是林間門筆挺的青鬆,還是底下潮濕的泥土?她隻知道那是他們人生中見的最後一麵,後來隨著時間門的流逝越來越蒼白,越來越模糊,漣漪般消失無痕。

遊闕已經忘了當年的那一幕,這場高燒卻好似攪動了他的腦子,把從前積灰的記憶一股腦全翻了出來,痛苦、憎恨、無力……

數不清的情緒堆疊在腦海裡,最後轟然一聲炸開——

“彆走——!”

遊闕忽然觸電般從床上坐起身,驚恐喊出了這兩個字。他急促呼吸著新鮮空氣,就像剛從水裡撈起來的一樣,距離溺斃僅有一步之遙。

桑亞原本在一旁打瞌睡,聽見動靜立刻醒了過來,快步走到床邊查看遊闕的情況:“怎麼了?!”

遊闕瞪大眼睛盯著前方牆壁,過了那麼幾秒才一點點恢複理智。他聽見聲音,慢半拍偏頭看向身旁,映入眼簾的就是桑亞那張熟悉的臉龐。

桑亞見遊闕不說話,伸手攥住他的肩膀緊張問道:“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我幫你叫醫生……”

他說著正欲按鈴,下一秒腰間門卻猝不及防襲來一股大力,被遊闕緊緊抱在了懷裡,雄蟲的力道又緊又疼,帶著幾分失而複得的惶恐與不安。

桑亞驚了一瞬,有些無措,卻沒掙紮。

遊闕就那麼緊緊地抱著他,也不說話,他閉目把臉埋入雌蟲頸間門,感受著對方身上的溫度,那顆不安跳動的心臟終於一點點回歸了原位。

桑亞見狀摸了摸遊闕的額頭,發現溫度降下來了,試探性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做噩夢了?”

遊闕迎著桑亞關切的視線,閉目搖了搖頭,他因為生病的緣故,那張俊臉稍顯蒼白,邊緣在陽光下都虛無了一瞬,啞聲問道:“這是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