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樓家的更夫敲梆,打更聲剛落,一直很安靜的樓清晝突然顫動起來,雲念念立刻睜開眼,打濕了帕子,扶著樓清晝起來,讓他倚在自己的身上咳血。
樓清晝額頭抵在她肩上,那頭烏黑柔亮的長發一縷縷滑落到身前,擋住了他的大半張臉。
他低低咳了幾聲,血滴落在雲念念的手背上,瑩白的手上綻放殷紅的血花,溫熱的血沒有腥味,而是像曬乾了的花,溫暖又淡淡的香味。
雲念念拿著手帕,輕輕撥開他的頭發,擦拭他唇邊的血。
樓清晝吐出一口血後,似是突然沒了力氣,倒在雲念念身上,這男人雖然是個植物人,可身子卻沉得很,雲念念根本抬不動他,隻好調整坐姿,讓他躺在她的膝上。
一線血從他的嘴角滴落,滴在雲念念大紅色的嫁衣上,紅得更深了。
雲念念一邊擦拭,一邊觀察:“比剛剛少了許多。”
隻是,樓清晝吐血是什麼原因呢?病了嗎?
樓清晝緊閉著眼,鴉羽般的睫毛微微顫著,一張臉似欲化的雪,蒼白到透明,唇角留下的星點血痕似紅梅豔放,即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也仍有著攝人心魄的美。
雲念念看著他這張淒豔的臉,忽然想起了印紅誓時,隨著那一吻出現在腦海中的紫衣仙人。
“對哦,這是本修仙。”有仙人出現,也不足為奇,畢竟女主那邊還有個開掛金手指仙人為人家指點迷津。
雲念念思索著那個紫衣人和樓清晝的關係,她是在觸碰到樓清晝嘴唇的時候,看到那個紫衣仙人的。
“樓清晝……”雲念念低頭看著枕在她膝上,虛弱呼吸的男人。
紫衣仙人是重傷狀態,而樓清晝則是昏迷不醒,無緣無故吐血——這應該對上了,不算牽強。
現在,就隻有一個辦法印證她的猜想。
雲念念的手指抓著那塊染血的錦帕,呼吸也急促了起來,她盯著樓清晝的嘴唇,大腦在“親下去,證明你是對的!”和“荒唐,你不會是有變態癖好吧?”這兩個想法中反複橫跳。
樓清晝又咳了起來,這次,他吐出了許多血,即便雲念念擦拭了,他的唇也染著淡淡的血色。
這奇異的血的香氣更濃鬱了。
雲念念大腦“嘣”的一下,象征理智的弦再次被她扯斷,她一邊低聲罵自己腦子怕是泡水了,得病了,一邊扔了手中的錦帕,低下頭,輕輕觸碰他的唇。
——灰茫茫一片。
雲念念睜開眼,眼前又是那處懸崖,可這次,濃霧彌漫,不見紫衣仙人。
雲念念呆了呆,走進迷霧,行至懸崖邊,雲霧漸漸散去,而她則震驚的瞪圓了眼。
她看到了那個紫衣仙人,就在她的眼前,她的鼻尖前。
他被層層鐵索荊棘束縛住,懸在天海之間,立在山崖邊,與她咫尺之距。
他白皙的手腕高高纏在荊棘藤蔓之中,血線般蜿蜒滴落,而他則垂著頭,長長的黑發遮著臉,隻能窺見發間蒼白的臉。
猝不及防的,這濃烈的煙紫殷紅撞進她的眼,染血的美,痛苦的淒豔,奇異的香味兒彌漫著,如同迷幻香,讓雲念念挪不開眼。
雲念念呆愣愣道:“之前……不是好好的嗎?”
似是感覺到了她的氣息,紫衣仙微弱地掙動了一下。
雲念念退後半步,又慢慢走上前,伸出手,撥開他臉前的黑發。
荊棘鎖鏈緩緩而動,紫衣仙低低痛吟一聲,纖長的睫毛慢慢睜開,他微微張開眼,虛弱的抬起頭,看向雲念念。
他輕輕啟唇,對著滿臉驚愣的雲念念無聲說了什麼。
雲念念猛然回神,桌上的紅燭淌下蠟淚,她的活死人夫君仍然枕在她的膝上,呼吸已恢複平靜。
雲念念怔怔看著膝上的男人,低聲自語:“樓清晝……”
那個紫衣人,有一張和樓清晝一模一樣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