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塵獄(1 / 2)

樓清晝孤注一擲,用不到兩成的修為,以血祭劍,滅了天邪魔的殘魂,從結果上來看,是他賭對了。

隻要拚儘全力誅殺天邪魔,魔咒就能解開,人身雖會重傷,但隻要能撐到九天荊棘咒破開,他的仙魂就可掙脫人體的束縛,轉危為安。

隻是,他淹沒在識海的混沌中,等再次蘇醒時,仙魂依然纏著鎖鏈,將他束縛在凡軀內,而他的凡軀失血過多,隻剩一口氣兒吊著,隨時都會繃斷死亡。

“沒死?”是天邪魔沒有死嗎?

不,天邪魔應該也和自己一樣,雖然靠人命墊付了幾年的修為,能夠使用魔氣和玄天境,但天邪魔在脫離這個妙言世界前,也要被凡軀控製,心死則魂滅。

樓清晝細細回想了,他確定自己砍了天邪魔的腦袋,又誅滅了他藏在宣平侯心臟中的心魂,天邪魔自己也並未恢複到鼎盛期,又是破碎之魂,離了依附體,又無玄天境可以自由攝取移動其他可以附身的凡軀,消散是一定的。

那為什麼自己身上的九天荊棘咒並沒有解除?難道,天邪魔並不是下咒之人?

咒是魔咒,除了天邪魔,還有誰能下此繁雜的咒語?

樓清晝似乎嗅到了陰謀的氣息,但還未來得及深想,嘴唇便被柔軟覆上。

樓清晝把意識分散到沉重的凡軀上,駭然的疼痛一陣陣襲來,而嘴唇上的觸感更加明顯。

是雲念念的氣息,她在吻他,她想要進來看他是否還安在。

隻是,她嘗試了多次,都失敗了。

雲念念淚水滴在樓清晝蒼白的臉上,他的指尖已經冰凍,睫毛也結了霜,身上的傷雖然止住了血,卻觸目驚心。樓清晝的這副凡軀裹在被血浸深的衣衫中,殘破不堪。

他像一片融化了一半的冰,流淌著猩紅的血色,隻剩下那如寒玉的臉,眉目依然燙眼的豔。

“你彆走,你彆走……千萬不能消散……”雲念念的聲音顫抖著,聲音微弱如哭泣,“給我點反應,求你了樓清晝!”

樓清晝能聽到她的聲音,卻無法回應。

他用儘所有力氣,也隻能讓手指微微掙動片刻。雲念念擦掉眼淚,湊近了盯他的睫毛,靜等一段時間後,樓清晝白如霜的睫毛顫動了一下。

雲念念吻住他的唇,祈求:“讓我進去看看你……”

識海中的樓清晝抬起雙手,看著幾乎透明的仙魂,歎息道:“這如何讓你看?”

他害怕雲念念會因他而哭,他見不得她哭,更見不得她因自己而哭,看到她落淚,他會不知所措,會感覺到無力。

門開了,樓之蘭捧來淺淺一碗藥汁,說道:“這是爹親自看護著熬的,沒人動手腳,嫂子想辦法讓哥哥喝下吧,能吊多久就多久……”

雲念念接過藥碗,問他:“外麵情況如何了?”

“不是很好。”樓之蘭搓了搓太陽穴,歎了口氣道:“皇上閉關不出,段貴妃和三皇子執意要為宣平侯討公道,多少證人的證言都不聽,好在六皇子和皇後把控朝局,還有沈統領坐鎮,朝堂也沒有多亂,隻是……”

“隻是,雲府要哥哥償命,雲妙音的母親每日跪在大理寺前給夏大人施壓,還在咱家大門前設了靈堂……”樓之蘭聲音越來越疲憊。

雲念念仰頭將藥汁含在口中,俯身給樓清晝喂藥。

樓之蘭垂眼避開,又道:“嫂子也不必過於憂心外麵的事,書院的同窗都會為哥哥作證,尤其秦小姐和夏小姐,雲妙音的屍身化煙消失是她們親眼所見,侯府的管家馬夫,還有雲府的那些丫鬟和雪柳的乾屍,突然出現在三元樓宣平侯的屍首旁,也有人證。現在膠著,是因為三皇子和貴妃一黨想要借機奪權……”

雲念念:“喝進去了!”

她的雙眼重新有了色澤,高興道:“之蘭,他還在這裡,他還在這裡!”

樓之蘭鬆了口氣,放下一包金票,說道:“刑部內外,爹娘已經打點好,今晚之玉會給嫂子再送些鬆軟的錦被來,嫂子缺什麼就說,家裡都會安排的。”

雲念念感動不已,卻又不知道除了道謝還能說什麼,她擦了眼角的淚珠,笑道:“謝謝,這幾日外麵都是你們在奔波,錢也花了不少……”

雲念念和樓清晝所在的地方,是刑部的牢獄。

樓清晝當眾殺宣平侯,命案在身,儘管連六皇子都親眼所見宣平侯臨死前麵目猙獰似魔,還會食人,但因朝局不穩,三皇子又以此探知皇帝閉關,便想把此事做大了,一舉奪權。

故而六皇子不敢放樓清晝回樓府,怕被三皇子抓住把柄作文章,故而,雲念念也留在了刑部牢獄。

樓萬裡得知此事後,短時間內砸下數萬金,儘他所能為兒子兒媳換了間舒適的單間牢房,挪去了床榻桌椅盆景等上好的物件,還請來數十位宮廷禦醫為樓清晝醫治外傷。

這花費,已經無法細數。更不提樓萬裡在前朝奔走,頂著抄家滅族的危險,全力支持著六皇子。

這場局,雙方都已在明處博弈,大家都明白,塵埃落定前,每個人懸在脖子上的腦袋,都有一半的幾率會掉。

“嫂子,一家人不必言謝。”樓之蘭笑了笑,又神情認真道,“爹說過,無論哥哥是天上的神仙,還是陰曹地府的病鬼,哥哥都是哥哥,既然來我樓家,那就是我樓家的人,為家人奔波是理所當然之事,更何況,家裡掙得那些錢財,就是用在此時。”

雲念念露出一抹微笑,隻是因這幾天不怎麼吃飯,笑得有些虛弱。

樓之蘭雖知她肯定不答應,仍然問道:“嫂子要不回家歇歇,這裡再怎麼說也是牢獄,陰氣重,我怕嫂子身子撐不住,哥哥還沒好,要是嫂子有什麼三長兩短,那家裡……”

“沒事。”雲念念握住樓清晝的手,說道,“他離不開我,我需要在他身邊,一刻都不能離去。”

樓之蘭告辭離開,腳步匆匆,許多事情都需他們上下打點,生意上也不能鬆懈。

雲念念合上門,看著這和自家房間彆無二致的牢房,歎息道:“樓清晝,你欠的恩情,可不止我一個。”

她不知道樓萬裡到底是如何說動刑部官員,給樓清晝換了間像樣的房間,還能安排她住進來,不受獄卒打擾,這並不容易。

樓家,是拚了命的想保護她和樓清晝,即便有人說樓清晝殺了人,即便六皇子告訴樓萬裡,樓清晝應該隻是被什麼東西借了身體,並不是樓家的兒子,樓萬裡依然沒有放棄。

“那就是我兒子!”樓萬裡道,“老子就算傾家蕩產,也要保住兒子!”

雲念念把藥汁一口口喂給了樓清晝,起身時,樓清晝終於有了反應,他咳了幾聲,緊蹙著眉低聲念著她的名字。

“有!有!!”雲念念撲過去,抓住他的手,“人在呢!在這裡呢!你呢?樓清晝你呢?你怎麼樣?”

她萬萬沒想到,樓清晝費儘力氣說的第二句話是:“對不住……我怕是要散了……”

“你給我滾回來!”雲念念恨不得一口咬在他身上,她急道,“你不能散,憑什麼散啊!樓清晝,你把天邪魔都打死了,你身上的咒應該好了才對!你給我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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