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訣生死(1 / 2)

夜是妖紫色的,黑雲中的月尖端似獠牙,隱隱透著血色,彌漫著破滅的氣息。

妖吼聲有似狼嚎,有似魔嬰啼哭,一聲淒厲過一聲,折磨著人們雙耳的同時,也摧殘著人心。

護著樓家宅院的金光越來越稀薄,偶爾大地震動時,那金光護罩也搖搖欲墜,幾欲崩塌。

“是要碎了嗎?”沈將軍的雙瞳中映著燃燒的妖火,他緩緩吐出一口長氣,沉聲道:“列陣!羽林衛前來,長弓待命!”

所剩無幾的羽林衛磨好槍,一個個眼神堅毅,提起了手中的武器,趴在高處的長弓手搭上了箭。

“所謂護,最怕人心潰散。”一道妖異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低低笑一聲,不過多時,旋律奇怪的妖笛聲響起。

沈天香道:“何人在外裝神弄鬼!”

“哧……”妖異的聲音仿佛從四麵八方飄進宅院,緩緩說道,“你們以為我又是誰?這些好孩子,都是我飼養的。”

“聽起來是這些妖獸的主人。”樓之玉低聲與樓之蘭商量,“不知什麼來頭,好不好對付。”

樓之蘭道:“會說話能言語,還把這些妖獸稱為孩子,就證明他有神誌,不如我們來問問看。”

他說罷,提聲問道:“閣下不如報上名來,不知深夜到訪,有何貴乾?”

“我是飼妖魔,我的孩子們餓了,已有三日沒吃生魂了。”那聲音嬉笑道,“我看四野漆黑,唯有你們這處有燈火,你們這裡不僅有生魂,還有九世善魂,以及兩位仙魂,豐盛得很……我也沒什麼彆的要求,隻想為我的孩子們討口吃的。”

他話畢,妖獸們的吼聲比原來更急切了。

樓之蘭嘁了一聲,豎眉道:“休想!”

“啊呀——”飼妖魔的聲音飄遠了,長時間的沉默後,隻聽頭頂哐當一聲,眾人大驚,抬頭望去,隻見淡金色的穹頂上流光閃爍,趴著一隻四肢頎長的黑影,發如狂蛇扭曲飄揚著。

他裂開嘴笑,口水一滴一滴垂在地上,在青石板上留下一個個腐蝕的坑,冒著詭異的青黑煙霧。

他笑道:“或者,我們打個商量。你們這裡有兩個仙魂,交出他們,我喂了這些饑餓的孩子們自會離去……怎麼樣?”

“你說什麼胡話!”樓萬裡捧著肚子,氣呼呼道,“妖言妖語!”

飼妖魔笑:“我有一千八百個孩子,它們都餓著肚子等食吃……你身上沾著銅臭氣,是個商人,商人都知道如何做才能得利,怎樣,我們來做一筆交易吧?你把玄樓和玄信交出來,我就放過你們,不然的話,這裡所有的生魂,都將成為我那孩子們的晚餐。”

“瘋了才會跟魔做交易!”樓之蘭高聲說道,“大家不要鬆懈,這魔進不來,是在用言語蠱惑我們,大家不要上當!”

飼妖魔看向樓之蘭,末了,他嚶嚶笑了起來,聲音就像夜梟啼哭。

“你們好傻。”飼妖魔說道,“你可知道我和我的孩子們是因何而來?你們都是棋盤上無辜被牽連的冤魂,會在這裡成為妖魔口中的食糧,都是因為兩位天君要曆劫,沒有他們,你們也就不必如此擔驚受怕。”

“不好!”樓之蘭道,“他在動搖人心!”

果然,聽了這樣的話,已經有人產生了疑問和不滿。

“現在,隻要你們交出兩位天君,你們這盤棋就結束了,我向九天諸神起誓,我不會動你們一根頭發……你們已經撐到極限了吧?你們可知道,這些天災妖禍,本就是兩個天君引起的,而現在,無論是哪一個,都無法護你們了……”

“屁話!”正在大家猶豫怔愣之時,樓萬裡氣沉丹田指著那飼妖魔罵道,“什麼天君,那是我兒子!你想要吃我兒子,就先踏過我的屍骨!”

那飼妖魔哈哈笑了起來。

“無論怎麼掙紮,”他說,“隻要人心動搖,你們這層護,也無法像從前那樣堅固了……”

他張開利爪,一掌又一掌拍在淡金色天穹上,大地隨之震動,一切都搖搖欲墜,包括一些人心。

“天君呢?”

“樓萬裡,你兒子呢!”

“為什麼天君不出來退魔?”

“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人心渙散。

樓之蘭握住樓之玉的手,低聲說道:“之玉,無論如何,我們不能忘記自己的本心。我要護哥哥嫂嫂……絕不會動搖!”

樓之玉緊緊回握,堅定道:“是,那是我家人!聽那妖胡扯,就是把哥哥交給他,他也還會吃掉這裡的所有人,以為我是三歲小孩兒,信他那鬼話!”

“他要把那層金鐘罩拍碎了!”有人大喊。

樓之玉氣的想罵那人,忽聽耳邊一陣颯颯風聲,槍似流星向那妖刺去,而後就是一句:“一派胡言,乾擾軍心,該死!”

是沈天香。

樓之玉瞬間熱血湧上心頭,眼中也氤氳出了男兒熱淚,激動道:“說得好!!妖言惑眾者該死!”

那金光上的被飼妖魔拍出的裂痕少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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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院前,白蓮與雲念念作彆。

“就此彆過。”

雲念念:“嗯。”

她走了幾步,回頭對白蓮笑:“等哪日,玄信天君醒神了,還要拜托你替我扇他一耳光。”

白蓮愣了愣,點頭應下。

大地的震動越來越劇烈,天穹罩也傳來一聲聲巨響,就像用錘子重重擊打一樣,聲音逐漸有了破碎感。

雲念念望了眼天空,自言自語道:“看來沒得選了。”

她不知自己現在是何心情,總之五味雜陳,什麼都有,她捏碎最後一絲僥幸,雙手拍了拍臉,吸氣道:“我也算是勇士了,很劃算,並不是隻救他一個,我一個人值五百多條命,還能牽出天界的大陰謀。”

總體來說,她也算不白活一回了。

“哈。”雲念念的鼻頭一酸,眼睛脹脹的,聲音也抖了,“我好煩這種樂觀。”

她收拾好心情,推開門,竹童從床上蹦下來,揉了揉眼睛,擦去眼淚,對她說:“恩人,天君又昏過去了,您給他一個吻就好,給他一個吻,就能靈修了……”

雲念念摸了摸他的腦袋,笑容滿麵:“知道了。”

竹童似是對她的撫摸很是留戀,出門前,他扶著門盯著雲念念看,喃喃了兩聲恩人,依依不舍的替她關好了門。

雲念念走向床榻的每一步都無比沉重。

她慢慢坐下來,拉起樓清晝的手,說道:“還是這麼冰,腎不好啊,天君。”

就如初見那般,樓清晝躺在床上,不言不語,無知無覺。

雲念念笑道:“看來一切都回到了最開始的模樣……你在等我,對嗎?”

吻了他,就和第一次見麵一樣,能看到那個穿紫衣,站在懸崖瀑布邊,在茫茫水霧中,美的像幅畫的天仙。

隻是,這是最後一麵了。

雲念念細細看著樓清晝,努力想把他刻進她的骨中,她的心裡。

“我說過,我不是那種為了愛情飛蛾撲火的人。”雲念念低聲說道,“你看,人說話就是為了打臉。雖然,我也是為了這五百多人……但也是為了你。我說我不是為了愛情,你就當我說著玩吧,我也要骨氣的。愛情這種東西它是虛的,是謊言,但……樓清晝,你是真的,你值得。”

“挺高興的,能說出值得這個詞。”雲念念的手繞著他的頭發,看到了他發梢的冰霜。

一瞬間,那藏在心底的落寞消散了。

或許,樓清晝並不是要用她換命,而是他真的需要再討些修為,補一補這具破敗的身子。

雲念念的手指撫摸上他的臉,沿著他的眉眼他的輪廓輕輕擦著。

她拿出袖中的金剪刀,刀尖對著心口,垂下眼去。

血從指縫中淌出,是溫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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