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捉蟲)(1 / 2)

立春後五日,春態紛婀娜。

富貴逼人的建平伯府上更是林花似錦,春意撩人,然而府裡上下卻都行走匆匆,無意欣賞。

怪隻怪建平伯府最近鬨了一出笑話,如今整個長安城都在看熱鬨,連府上管事出門采買的時候都會被人叫住:

“你們家真要招個傻子女婿麼?”

“府上幾時辦婚事啊?”

“聽說喜宴一切從簡,那到時候擺幾桌啊?”

看熱鬨不嫌事大的人永遠都有,每每這時,府上管事都恨不得把那個府上那個傻子亂棍打死。

丟人現眼的東西!

這事兒還得追溯到十日前,伯夫人,也就是平陽公主在府裡辦了一場賞花宴,結果府中的大姑娘失足落了水,被府裡一個馬夫給救上來了。

救就救吧,如今也沒有碰一下就要以身相許的道理,但問題是人是救上來,氣兒卻沒了,連脈搏都沒有了,太醫看過之後直搖頭,讓建平伯節哀。

眼瞅著一場喪事是免不掉的,結果那個馬夫居然犯上作亂,“親”了大姑娘幾口,把人給“親”活了。

若單單救上來大可不必生出什麼多的事,可這親了又按的,一時間又鬨出許多笑話來。也因為這件事,大姑娘原先的未婚夫口出狂言,說以大姑娘如今的名聲,做正妻是萬萬不能的,他們家隻能將就著納個妾。

這事兒傳到平陽公主耳中,惹得平陽公主怒火中燒,揚言要換掉新郎,婚期照舊,半月後建平伯府如期舉辦婚禮。

被迫多了一個馬夫女婿的建平伯:“……”

大可不必。

他隻恨自己沒有平陽公主嘴快,沒攔下這句話。這還不是最糟心的,更糟心的是,這個倒插門的女婿,他還是個傻子。

對,純傻子。

早年間,建平伯在路上看這小傻子被人欺負怪可憐的,就順手買了他。買下後方見他長得一副聰明相,竟有一兩分他年輕時的風采。建平伯見之心喜,又覺得實在可惜,還特意找了大夫給他看。大夫過來說沒得救,隻能認命;後來又遇到一個道士,竟說這小傻子身負氣運,是有大福之人,隻命中有一劫,過了,腦疾便能痊愈。

建平伯覺得這人滿口胡言,估摸著是騙錢的,便給轟出去了。至於那小傻子,見他喜歡養馬,索性便放在府裡當個馬夫養著,總歸缺不了他一口吃的,這麼多年倒也沒惹出什麼亂子。

結果老天不長眼,這個小傻子趁他不在竟然輕薄了他長女,還成了他的女婿!

建平伯哭都沒地兒哭去,這些天他連請了幾日病假把自己關在家,就是不願意麵對同僚,更不願聽到外頭那些嬉笑暗諷。

然而他不可能請一輩子的病假,也不可能一輩子躲著不見那個上不得台麵的女婿。

罷了,傻子就傻子吧,誰讓人是他救活的呢,若沒了他,他長女命都沒了。

估摸著他們家是上輩子欠了這個傻子,這輩子來還債的。大不了,成親之後先關幾年,彆讓他出去惹人笑話就是了。

一炷香過後,北院的馬廄外頭飄來兩道愈來愈近的腳步聲。

陳冬青一踏進院子,剛好來了一陣好客的清風,裹挾在其中的那股馬廄獨有的臭味,熏得他呼吸一窒,隔夜飯都差點吐出來了。

“嘖,味兒怎麼這麼臭?”陳冬青捏著鼻子,白眼都翻到了天上去。

馬廄裡頭的周律聽到動靜放下馬刷,卻也沒出去,隻是嗤笑一聲。

馬廄不臭難道還香嗎?

邊上的小廝方兒可不敢得罪這位伯爺跟前的大總管,賠笑著說:“原先每天都打掃,這幾日周律不是一直昏迷著麼,才剛醒來,估摸著沒精力打掃這些臟東西。”

“你們都是死的?如今什麼時候了,還指望他來打掃?”

“您是不知道,那傻子從不讓外人靠近馬廄。”

陳冬青冷笑:“那傻子也是你能叫的?”

方兒不敢說話了,不過心裡卻不服氣,從前陳管家叫傻子叫得還少嗎,怎麼現在就不能叫了,難道攀上大姑娘,傻子還真能高人一頭?

這些小廝的勾心鬥角,陳冬青懶得管,隻吩咐道:“讓周律出來,就說老爺找他。”

方兒不情不願地進了馬廄,沒多久,便領著一個高他半個頭的年輕男子出來了。

陳冬青一眼瞧著半天沒回過來神。乖乖,半年沒見,這小傻子長得這麼俊了?

不是陳冬青少見多怪,實在這個傻子姑爺生得太好,連他們老爺看了都歡喜。不過從前是孩童一般的唇紅齒白,如今大了,身量高了,肩膀也寬了,稚嫩都便成了俊朗。

單看臉,鼻梁挺拔,劍眉星目,眉宇間是濃墨點綴過的,眼睛還是一雙桃花眼,清亮瀲灩,眼尾處帶著一抹紅暈,平添許多風流。

這傻子平日裡低著頭的,如今一下站起來,才顯得他比旁人高上許多來,仿佛換了一副精氣神一般。

一身下人穿的青色布衣,發髻隨意耷拉著,青衫落拓,顯出一股鬆弛慵懶的勁兒,尤其跟旁邊的方兒比起來,更是雲泥之彆。

光看這架勢,真能唬到一片人,隻可惜,是個傻子。

周律自上而下飛快掃了陳冬青一眼,毫無疑問,又是一個看不上他的。

周律挑了挑眉:“有事?”

不知道為什麼,陳冬青感覺自己被一個傻子嫌棄了,他沒好氣地道:“問那麼多乾什麼,去了不就知道了?”

周律沒吱聲。

陳冬青又問:“給你備好行頭,怎麼又穿一身粗衣?”

周律嗬嗬一笑:“刷馬呢,難不成還得穿絲綢?”

“不是也讓你彆來馬廄嗎?”

“我本來就是個馬夫。”周律漫不經心地回道。

那格外無所謂的態度,看得人牙癢癢。

“你,當真是無藥可救。”陳冬青真的要被氣死,他再沒好說的,急不可耐地轉身走了。

穿上龍袍也不像個太子,真是老天無眼,這麼個臭養馬的,哪配得上伯府的門楣?

周律百無聊賴地跟在後麵,心裡卻想,總算是能見到建平伯了。

周律傻了十八年,上回救人落了水,前程往事都想起來了。

他原不是這個朝代的人,上輩子過得好也不好。好的是出生便含著金鑰匙,家裡是富了三代的珠寶商。不好的是他排行二,上有父母器重的兄長,下有備受寵溺的幼弟,他則爹不疼娘不愛,但凡做出一點成績,還要被父母兄長打壓。

周律骨子裡有股倔勁兒,家裡越看不上他他就越要往上爬,大學時,機緣巧合開了一家養殖場,幾年後養殖場生意越做越大,家裡人卻越發不待見他。

有次周律回家,恰好撞見他母親跟牌友打牌,一桌人陪著他母親詆毀他,說他隻會養豬養馬,臟了周家的地兒,也弄臭了周家的名聲……

周律從此寒了心。

大約是犯了口業,一月後,他父親車禍身亡,公司亂成一團。

這麼大的事,周律還是從朋友口中得知的。見自己這麼被排擠,周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狠心到底。他直接放棄養殖生意,一門心思爭奪家產。

兄弟三個,比他有手段的沒他厚臉皮,比他厚臉皮的沒他有手段,在他父親去世後才半個月,周律便處心積慮地搞定了股東,順利掌權。

周律還記得當初他母親跟兄長仇視的眼神。

長兄對他又恨又怕。

母親懷疑父親的死跟他有關,咒罵他:“我隻恨當初沒有將你溺死。”

恨就恨吧,越恨他越高興。反正周律早已對親情沒有了期待,也不在乎,他直接三年沒回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