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睿等人是被迎回浮梁縣的。
他們回城後,迎接他們的除了浮梁縣新一任縣令馬致遠馬大人、縣衙一乾官吏,還有數不清的百姓。他們自發來此,就是為了看看浮梁縣的未來。
就連從前被丘餘二人折騰,受儘委屈的苦主,都忍不住過來瞧一瞧。浮梁縣已經千瘡百孔了,但是新一任縣令過來之後,儘力地在整頓縣衙風氣,如今不正之風固然還有,但是跟從前比起來,已經好了太多。馬縣令雖然為人小氣,甚至有些時候顯得有幾分寒酸,但是在整治貪汙的手段上卻雷厲風行,叫人欽佩。
這回力排眾議,花了大價錢請了這些人去府城修行,為的也正是給浮梁縣往後鋪路。
百姓們知道縣衙的意思,雖然被傷透了心,但是也願意去相信一二。但凡有希望,誰願意自己的縣城一直比彆人差呢?
他們也想親眼看看自己縣城的變化。
被這些人看著,連隻想著留在府城往上爬的賈睿也忍不住動容,心中澎湃起無限的責任感。
其餘縣城亦是如此。
李升等一回縣城,便又趕忙投入養殖事業當中,各個縣城其實早已經得了府衙的消息,早早準備著了,如今已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李升賈睿他們便是這股東風。
他們回來,各項事情便正式進入正軌。
各處縣衙裡頭,周律叫人盯著,他是說了縣衙自負盈虧,但是也不能一點兒不照看著,該幫襯的時候依舊要幫襯,隻是他自己甚少親自過去,隻是讓程銘章書華盯著。
這兩人跟在他身邊已有多時了,也學到了不少東西,應付縣城裡頭的那些東西是綽綽有餘了。原本,周律也該親自過去視察一番,免得各個地方胡來,但他實在分身乏術,因為蘇音也快分娩了。
估摸著產期就在這幾日。
不過孩兒頑皮,一直不肯出來,急得周律已經請了好幾個大夫了。
蘇音還有心思說笑:“平日從未見你急過,我還以為你不會著急呢,原來也有火燒眉頭的時候。”
周律無奈:“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說這種玩笑?”
再不出來,他真能把自己給嚇死。許多話他也不好跟蘇音說,這年頭,分娩實在可怕危險,一個不好……罷了罷了,點到為止,就不該想這些不吉利的東西。
周律又說:“雖然大夫總說無事,但還是小心為上。我已托人尋好了女大夫,明兒就來官舍旁邊住下,有她們照看,我才能放心一些。”
蘇音心下感動。
她知道,夫君所急不過是擔憂她的身子。天下間的女子大都是這樣痛過過來的,唯有她如此幸運,還能被夫君體貼至此。
蘇音忽然道:“如今女大夫難得,若是以後能多些女大夫,女子生育時也能多一重保障了。”
周律沉思,真把這句話放在了心上。
第二日上午,兩位女大夫便被請了過來。
也是巧了,他們倆前腳進了門,後腳蘇音便忽然覺得不對勁,一看裙下,發現羊水已經破了。
兩個大夫都有些驚住了,哪裡會這麼巧呢?她們剛來就要生。
周律嚇得後背都濕了,一個箭步衝上去將人抱進了產房。
兩個大夫連忙進去幫忙,場麵一下子變淩亂起來:
“熱水可準備好了?”
“被褥呢,拿幾床被褥過來。”
“彆都站在這兒,人多手雜,反而礙事,不相乾的趕緊出去!”
周律便被“請”出去了,出去之後人腳步淩亂地來回躲著步子。
等走累了才終於停下來,時而坐下,時而站起,目光始終看著產房,焦灼到了心坎兒裡。
他從晌午看到了天黑。
周律知道生子艱難,但從不知道會如此艱難。他平日裡都舍不得蘇音做重活,如今卻要讓她麵臨分娩之苦,周律隻覺得後悔。
蘇音是個能忍的,實在實在熬不住的時候痛叫了幾聲,聲音聽得周律越發著急。
好在,天黑過後,產房裡終於傳來一聲清亮的啼哭。
周律猛然站起,想去看望蘇音。
然而下一刻菡萏便從裡麵出來,懷裡抱著一個繈褓,笑容滿麵:“恭喜老爺喜得麟兒。”
“夫人呢?”
“夫人沒事,隻是有些累著了,吩咐我先將小公子抱出來給您看看。”
周律掀開繈褓一角,看到一張軟乎乎紅彤彤的臉,有點皺巴,分明很醜,可他卻越看越覺得可人疼。這是他的孩子,與他血脈相連。血緣真是件奇妙的事,讓人心都軟成了一團泥。
這應當是他此生唯一的孩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