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頹不流就從灰霽家中搬了出來。搬家那天，灰霽早早就離開了，在工作室裡呆了一整天。
當天淩晨, 編曲老師郵箱裡收到三首demo。
熬夜聽完後的編曲老師：“……您這是？”
灰霽：“失戀。”
編曲老師：“……”
開始擔心灰霽的精神狀態。
與此同時, 頹不流接到李在通知，準備去酒店給那位傳說中的男主角試鏡。
試鏡前三個小時，城中村的一間出租屋裡，一個高挑英俊的男生正在鏡前試衣服。
他有著一張和廉價出租屋格格不入的貴氣臉龐, 此刻微微蹙眉，也帶著貴公子的憂鬱感。
餘淩聲很苦惱, 他衣服太少了, 挑來挑去都挑不出一套滿意的。
最後。他念著可能有武術動作，選了一條工裝褲配黑色衛衣，外麵加了件洗得發舊的羽絨服。
“小糖！我出門了！”餘淩聲衝門外大喊, “你自己在家記得關好門窗, 不要放不認識的人進來！”
“哥，”話音剛落，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兒跑了進來，急急忙忙道, “包租婆來催債了！”
“臭小子, 敢叫我包租婆, 我白收留你們這麼久了？”門外，一個女人踩著毛絨拖鞋走了進來，她腰上掛著一大串鑰匙, 嗓門很大地喊，“餘淩聲你自己數數，你都有多少天沒交房租了！”
“許姐, ”餘淩聲連忙迎了過去，好聲好氣道，“您放心，我今天肯定能交！”
“一個月前你就是這麼說的！”被叫許姐的女人冷哼一聲，麵露不悅。“結果你當武替的工資還沒拿回來，就被一個老太太騙走了。半個月前你好不容易送外賣結了賬，結果又把錢給路邊的流浪貓治病！就在三天前，你說你湊到了500塊，結果去試鏡又被劇組騙了！”
餘淩聲撓了撓後腦勺，滿臉羞赧的低下了頭：“是真的遇到了嘛……”
“你這腦子，可長點兒心吧，”許姐戳著他腦門兒，恨鐵不成鋼道，“要不是看小糖可愛，不能跟著你流落街頭，我早把你趕出去了。”
“哎呀，之前都是意外，但我這次保證是真的。”餘淩聲湊了過來，小聲道，“偷偷告訴你哦，我這次要去麵試一個男主角。”
許姐驚訝：“還有人敢找你拍戲？”
“可不是，我也嚇了一跳呢，”餘淩聲睜大眼睛，又很快笑了起來，“等我回來，直接預付三年的房租！”
“滾吧，還三年房租，”許姐被他氣笑了，又罵道，“等你成了大明星，都不一定還記得我們這些小人物。”
“那肯定記得，我忘記誰都不會忘記人美心善的許姐，等我好消息。”餘淩聲嘴甜，把房東哄得怒氣全消，開開心心地離開了。
餘淩聲也準備出門，走到一半又突然折返，蹲下身對弟弟說：“記住，我不在時不要出去玩，也不要給陌生人開門。”
“我什麼時候開過門，”男孩兒麵露不屑，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倒是你，不要又被壞人騙了。”
餘淩聲拍胸膛保證：“哥這麼厲害，壞人都怕我，才不敢騙我呢。”
回憶起哥哥光榮事跡的餘小糖：“……”
“我不帶錢總行了吧？”餘淩聲一股腦掏出零錢交到餘小糖手裡，“這樣就沒人能騙我的錢了。”
餘小糖卻依舊皺著小臉，很不放心。
萬一不是騙錢，是騙人去嘎腰子，或者賣到國外搞詐騙呢？
他哥這麼傻，又把大老板得罪得這麼徹底，都好幾年沒接到戲了，怎麼可能有劇組找他拍戲？還是當電影男主角？
“不行，”餘小糖越想越不放心，嚴肅道，“我陪你一起去。”
“你去做什麼？”餘淩聲不想讓他看到自己被人拒絕的模樣。
“當然是看著你，”餘小糖翻出自己的挎包背上，一副不容置疑的表情，“彆掙紮了，不管你說什麼，我都要和你一起去。”
餘淩聲：“……”
可惡，究竟誰才是哥哥啊！
餘小糖跟著哥哥坐公交又轉地鐵，顛簸了一個多小時，終於抵達了短信中那個試鏡的酒店。
門口有穿製服的大哥哥，地上鋪著又厚又軟的地毯，空氣聞起來香香的，路過的人都打扮得很時髦，看起來很有錢的樣子。
餘小糖從未來過如此富麗堂皇的地方，他抓緊自己的小挎包走進酒店大堂，為了不露怯全程繃著臉，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不用緊張，很快就到了。”餘淩聲大大咧咧，帶著餘小糖直奔電梯。
裡麵一個穿製服的大哥哥，見他們進來，禮貌道：“您好，請問去哪一樓？”
餘淩聲掏出手機看了一眼，這才說：“32，謝謝。”
電梯員：“好的，請您出示一下房卡。”
“房卡？”餘淩聲愣住了。
“是的，規定是有房卡才能上對應樓層。”
“我不是住客，我去試鏡的。”餘淩聲搖頭，又把自己手機上的邀約短信給他看。
電梯員：“抱歉，那請讓人下來接您吧。”
“哦，那行。”餘淩聲拉著餘小糖出來，走到一旁打電話。沒過多久，餘淩聲掛斷電話回來了。
“怎麼樣？”餘小糖睜大眼睛，“應該不會是騙你的吧？”
他雖然早熟，但終究是個孩子，忍不住有些露怯。
“瞎說什麼呢，你哥我是那麼笨的人嗎？”餘淩聲拍胸脯保證，“沒問題的，那邊說等會兒派人下來接我們。”
“哦，那就好。”餘小糖鬆了口氣，抱著挎包等在一旁。
但是沒過多久，他又仰起頭問：“可我們怎麼是去32層？那裡是房間吧？”
餘淩聲：“對啊，有什麼問題嗎？”
餘小糖板起一張臉，一本正經道：“我在網上查過，說劇組試鏡一般選在酒店會議室，因為場地大，適合演員發揮。這個定在房間裡，會不會是想……想那個你啊?”
餘淩聲納悶：“哪個我？”
餘小糖漲紅了臉，磕磕絆絆：“就是那個，那個……潛規則你啊！”
餘淩聲一愣，突然大笑出聲：“你還知道潛規則呢！”
“哥！”餘小糖瞪他。
“彆怕哈哈哈哈，你哥我這麼厲害，誰敢潛規則我我就揍他。”餘淩聲伸手揉餘小糖腦袋，安慰道，“不然這樣，你在原地等我，我去問問酒店經理，有正規劇組活動他們會知道的。”
“哥——”
餘小糖正準備追過去，服務員恰好推了一車行李從他們中間穿過，等他回過神來，已經不見了哥哥的身影。
“總裁，劇組的人已經在樓上等您了。”恰好此時，他耳邊傳來了一道聲音。
劇組？
餘小糖立刻豎起耳朵，悄悄抬起了頭。
說話的是一個長著娃娃臉的男生，旁邊站了個又高又壯的男人，而在二人中間，是一位看起來就非常非常貴氣的男人，他穿著一件黑色大衣，高高瘦瘦的，長得也很帥，看起來就非常厲害。
而且剛剛娃娃臉叫他總裁？
還說劇組？
難道這就是要潛規則他哥的大老板嗎？
但是老板這麼帥，還要潛規則他哥哥嗎？真要算起來，他才是被潛規則的那位吧？
因為有一個不靠譜的哥哥，餘小糖過早進入了成年人的肮臟世界。為了弄清楚真相，他背起小挎包，悄悄咪咪跟了過去。
他想看看對方是不是欺騙哥哥壞人。
畢竟他的笨蛋哥哥已經被試鏡騙過太多次，要是他不仔細看著，這次估計又要被騙了。
餘小糖跟著老板一直走到了電梯口，就在他準備偷偷摸摸混進去時，他雙腳突然離地，身體跟著一輕——
餘小糖：欸？
抬起頭，他對上了一張麵無表情的臉。
“老板，這小孩兒從進門時就跟著我們了。”保鏢從頹不流身後拎出一個小不點兒，神色警惕。
“跟蹤？”這個非常帥氣的男人垂眸看了他一眼，渾身散發出強大的氣場，“你是誰？你家長呢？”
“我……我……”餘小糖正想說出自己哥哥的名字，但話到嘴邊又止住了。
如果說這個人就是試鏡哥哥的大老板，他說出哥哥名字，就會害了他。
“對、對不起，”他垂下眼睛，一副乖巧禮貌的模樣，“我沒有跟蹤你，我隻是覺得你太好看了，不知不覺就被你吸引。我不是故意跟著你的，你能放了我嗎？”
“哦？”頹不流微微挑眉，認真地打量起了這個孩子。
皮膚白淨，眼睛又黑又大，說話條理清晰，透著一股聰明勁兒。衣服和鞋子很乾淨，但可以看出相當陳舊。應該是經濟條件不太好，但被家人照顧得不錯的孩子。
頹不流心頭微動，對保鏢說：“放開他。”
保鏢鬆手，餘小糖雙腳落地，他整理好自己的衣服，這才抬頭禮貌道：“大哥哥，謝謝你謝謝你。”
頹不流卻並未放他離開，而是說：“帶我去找你家長。”
找家長？難道是要找他家長算賬？
餘小糖一僵，下意識撒了謊：“我、我不知道，我走丟了……”
“走丟了？”池路陽有些不放心，說道，“不然總裁您先上去？我帶他去找警察。”
一聽警察餘小糖更慌了，又連忙搖手：“不、不用找警察，我可以自己回去。”
池路陽納悶：“你不是說你走丟了？”
餘小糖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反應不對勁，又連忙點頭：“對、對啊，哥哥讓我在這裡等他，所以你們把我留在這裡就好了。”
池路陽拿不準，抬頭看頹不流：“那我們……？”
頹不流垂眸看了餘小糖一眼，後者害怕被戳穿，連忙低下頭，擠出幾滴眼淚。
“嗚嗚嗚，哥哥我真的走丟了，你們留我在這裡就好了……”
他畢竟還是個小孩兒，剛開始還隻是演戲，然而後麵哭著哭著，是真的害怕得哭了出來。
他後悔了。
早知道他就不偷偷跟著這個人了。
萬一哥哥因為他而丟了工作怎麼辦？他們都欠了兩個月的房租了，再沒有錢，就要被趕出去睡大街了嗚嗚嗚……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跟著你的，嗚嗚嗚你不要讓我去找哥哥好不好……”
他哭得太傷心，周圍的人陸續回過頭。
“你們是誰？”下一刻，一道憤怒的聲音響起，緊接著一個拳頭飛了過來，“為什麼欺負我弟弟？！”
看到這張熟悉的臉，頹不流微微眯起了眼睛。
保鏢擋在他麵前，替他擋下了這一拳，隻有強勁的拳風吹得他頭發飄動。
“哥！”餘小糖震驚地抬起頭，連忙衝過去摟住餘淩聲的腰，“哥，住手，他們沒有欺負我！”
“怎麼可能沒有欺負你？你都哭得這慘了！”餘淩聲一把抱住弟弟，單手和頹不流的保鏢打了起來。
保鏢是頹不流特意選的，身手已經是保鏢公司中的佼佼者，可餘淩聲抱了個孩子，竟然和他打得不相上下，甚至還隱隱占了上風。
“哥，彆打了！”餘小糖掰著餘淩聲手腕求饒，可後者根本不聽，打得周圍保安都跑了過來。
“他們沒錯，”餘小糖閉上眼，終於大吼出聲，“是我不對跟蹤了他！”
“啊？”餘淩聲拳頭停在空中，霎時愣在了那裡。
保鏢卻已經來不及收手，眼看拳頭就要砸下，一隻白皙勁瘦的手及時攔住了保鏢——
餘淩聲震驚地抬起頭，在逆光中看到了頹不流的側臉。
餘小糖抿了抿唇，小聲道：“他是你劇組的大老板。”
餘淩聲：“……”
大老板帶著他的秘書和保鏢進了電梯，餘淩聲站在門口，絕望地捂住了眼睛。
他竟然在試鏡前揍了製片人……
完了，這次視鏡鐵定沒戲了。
虧他還準備了這麼久，果然他是倒黴蛋，注定不可能走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