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翔多次挑釁,卻在灰霽這裡吃了好幾個閉門羹,終於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拽什麼拽,不過是小三在外麵生的下賤野種……”
“啪——”的一聲脆響,季翔捂著臉頰,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
“你……你竟敢打我?!你是誰,你又知不知道我是誰??!”
頹不流動作優雅地收回右手,毫無歉意地道歉:“抱歉,剛剛手滑了一下。”
手滑,什麼人能手滑到彆人臉上啊!
作為季家最小的孫子,季翔在外一向呼風喚雨,哪裡受過這種氣,捂著臉哇哇大叫:“你們愣著乾什麼?快把這個人給我抓住,狠狠教訓他……”
“啪——”
他話還沒說完,灰霽已經反手給了他另一巴掌。
季翔徹底崩潰了,衝過去要自己動手,還沒碰到頹不流衣角,就被灰霽推倒在地。
保鏢呼啦啦衝過來一大片,季翔終於找到了靠山,趾高氣昂道:“今天是我爺爺的七十大壽,這兩個人在這裡胡亂放肆,快把他們丟進海裡。”
七八個西裝男往前一站,像是一堵堵小山,充滿了壓迫感。
頹不流正要出手,灰霽卻一個側身擋在了麵前,麵沉如水:“誰敢動手?”
保鏢被他的氣勢震懾,一時間門竟然不敢向前。
季翔恨不得直接衝過來,捂著臉在一旁大喊:“你們愣著乾什麼,還不快上!”
“怎麼回事?”就在這時,一道年輕威嚴的聲音傳來,季翰默手挽林蘇走了過來。
“哥,”季翔仿佛看到了救星,忙不迭道,“他們兩打我,你看我臉都被他們打腫了,你快幫我教訓他們!”
季翰默在心裡罵了聲廢物,抬眸看向了對麵的灰霽:“你打了我弟弟?”
灰霽挑眉:“怎麼,還要我再給你演示一遍?”
“你、你敢——”季翔捂著臉躲到季翰默身後,氣得幾乎吐血。
“無論發生了什麼,動手打人是你們不對,”季翰默用一副理中客的表情說道,“但你們是季家的客人,今天又是爺爺七十大壽,我不過多追究,給季翔道歉就行。”
灰霽卻冷笑一聲,涼涼道:“讓我給他道歉?憑你也配?”
他說的不是他,而是你。
幾乎是直白的挑釁。
季翰默眸色一沉,表情霎時冷了下來。
“我不接受道歉!”季翔也不樂意,立刻反駁,“我是陳述事實,他不過是季家在外的野種,有什麼資格正大光明的站在我們麵前!”
“閉嘴。”季翰默出聲嗬斥。
季翔本就不占理,“野種”這兩個字一出,徹底讓他沒有翻身餘地。
但是已經晚了。
季璋率領著一隊人走來,冰冷的目光落在了季翔臉上:“你剛才說什麼?”
“我……”季翔結結巴巴,瞬間門就慫了。
他雖然為人放肆,但也是在不如他的人麵前。真麵對季璋這種上位者,被嚇得半個屁也放不出來。
“對不起,我隻是……”
“啪——”
季翔甚至還沒來得及道歉,臉上就又挨了一耳光。
季璋穿著高定西服,麵不改色地收回手:“你母親死得早,這一巴掌是替她教你做人。”
季翰默臉色跟著沉了下來,季翔是他親弟弟,季璋這話無異於指著他的鼻子罵人。
季翔低著頭,眼中閃過一絲怨毒:“大伯管教得是。”
季璋:“向灰霽道歉。”
季翔咬碎一口牙,又忍辱負重的低下頭,又著灰霽說:“對不起。”
“不敢當,”灰霽冷冰冰道,“我不過是季家在外的野種而已。”
“你不是野種,你是我季璋的親兒子。”季璋看向這張與他有八分相似的臉,緩緩搖頭,“當初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和你母親分手,要是我知道她那時已經懷孕,我絕對會娶她回家,更不可能讓你在外流落這麼久。”
此話一出,幾乎已經是當眾承認了灰霽的身份。
周圍的人愣了一下,又迅速反應過來,笑著祝福季璋喜得貴子。季家的親戚一個個氣得要死,卻不得不掛上和煦的笑容。
一時間門,整個宴會廳都是喝彩的聲音。
季璋被情緒感染,抬手想給灰霽一個擁抱,卻被後者側身躲過。
季璋眼中閃過一絲失落,又若無其事地收回手:“你不親我也正常,以後多習慣就好了。”
灰霽沒有說話,眼中是抑製不住的嘲諷。
隨後,季璋安排人把季有道請來,正式把灰霽認祖歸宗。
季璋為他準備了一場華麗而盛大的認親儀式,意圖彌補這些年缺乏他成長的遺憾。台下賓客露出虛偽的笑容,誇灰霽一表人才,是人中龍鳳。
隨後,季璋又發表了一連串講話,許諾把名下的部分資產和股票贈與灰霽。
灰霽站在一旁冷眼旁觀,被惡心得直想嘔吐。
偏偏季璋還在喋喋不休,向大家回憶他當初和灰蘭的“甜蜜”過去。
明明當初對他母親如此糟糕,為什麼現在還能毫無芥蒂地談起他們的過去?
他母親連死了,都還要被季璋拉出來利用。
閉嘴。
你根本不配提她的名字。
灰霽雙拳緊握,眼中湧出大片大片的紅。他雙腳無意識地朝著季璋走去,像是一隻被激怒的野獸。
就在他幾乎快要忍耐不住,一拳砸向季璋時……
“嘩啦——嘩啦——”
角落裡傳來一聲巨響,冷餐台前的香檳塔倒了。
眾人聞聲回頭,一個麵容冷峻的青年站在台前,毫無誠意地道歉:“抱歉,剛才手沒拿穩。”
香檳塔累了幾千個杯子,立在桌麵像是一座高高的山。因為頹不流這一下沒拿穩,幾千個杯子全都倒了,就像是多米諾骨牌一般,劈裡啪啦碎了一地。
“怎麼這樣啊?這麼多酒可怎麼辦?”
“地毯全都臟了,哎呀,彆碰到我裙子了!”
眾人七嘴八舌地躲開,演講被迫中斷。
灰霽再也忍不住,衝到衛生間門裡一陣乾嘔。
真是諷刺。
滿室虛偽的豪門裡,隻有頹不流一人對他真心。
灰霽在衛生間門裡呆了很久,噴了一遍又一遍的消毒液。他洗得雙手幾乎發白,這才終於不再自虐式的清洗。
自來水嘩嘩滾入下水管道,灰霽雙手撐在台麵,抬頭看向了鏡子中的那張臉。
冰冷陰沉,宛如一具被盛大裝點的屍體。
他後悔了。
他不該讓頹不流來的,看到他如此肮臟醜陋的模樣。
等等,頹不流——
他剛才竟然丟下了頹不流和一堆爛攤子,自顧自地躲了進來。
灰霽顧不得抑鬱,連忙轉身離開,卻在開門的那一刻愣住了。
頹不流獨自站在走廊,他手裡拿著一盤小蛋糕,不知道在這裡等了多久。
“晚上我沒吃飯,”頹不流揚了揚手裡的蛋糕,語氣隨意仿佛閒話家常,“陪我吃點東西?”
僅僅是看到頹不流,灰霽身上的焦躁不安,就儘數被撫平。
他喉頭有些發緊,很輕地“嗯”了一聲。
頹不流和他一起穿過宴會廳,來到一處無人涉足的甲板。
今夜天空陰沉,不見一粒星星。
腳下海水洶湧,仿佛深淵巨獸的血盆大口。
豪華遊輪停泊在海麵,宴會廳裡,富豪們再次唱起了歌舞。
頹不流坐在甲板上,安靜地看著身側的灰霽。
今天灰霽正式亮相,季家在他的造型上下了大功夫。
他穿著昂貴的高定西服,手戴價值連城的限定腕表,連頭發都被精心打理過,完美符合大眾對豪門少爺的刻板印象。
但是現在,頹不流卻開始懷念那個頭發蓬鬆柔軟,穿著寬鬆衛衣的男孩兒。
他會懶洋洋地笑著,會給他彈奏好聽的鋼琴曲,也會借機耍賴,想多要一個親吻。
可是現在,他卻獨自坐在黑暗中,無聲飲泣,恍若一個裝在套子裡的人。
灰霽平時會假借傷心對頹不流做各種肢體接觸,可當他真正傷心時,他卻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裡,什麼都沒有做。
頹不流把手裡的蛋糕遞給了他:“不想吃了,給你。”
哪裡是頹不流沒來得及吃飯,分明是見他一晚上沒進食,這才找借口過來喂食。
灰霽愣了一下,有些狼狽地把蛋糕塞進了嘴裡。
他吃得太快,最後甚至有些梗咽。
頹不流:“慢點,不噎嗎?”
灰霽搖頭:“不噎,很甜。”
“甜嗎?”頹不流問他。
灰霽點頭。
“讓我嘗嘗。”頹不流說完,仰頭吻上了他嘴唇。
突如其來的溫熱讓灰霽一怔,隨後,在海風中緩緩閉上了眼。苦澀彌漫在唇齒間門,又被頹不流一點點吞沒,最後隻餘下蛋糕的甜。
有細小的晶體從天空飄落。
海上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