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習”(1 / 2)

攬山雪 吾九殿 10974 字 8個月前

第二十五章“學習”

仇薄燈跪在圖勒巫師腿上。

懵懵地跟他對視。

一時間竟然沒明白對方的話是什麼意思,仿佛他說的不是中原話也不是圖勒語,而是什麼聽不懂的詞似的,直到……直到按在脊背處的手上移,攀扣住少年白皙脆弱的肩脖,強硬地將他壓低。

“阿爾蘭。”

圖勒巫師微冷的唇落在耳側。

聲音近得不能再近。

近到那些音節要直接由唇瓣烙進耳膜。

太奇怪了……

真的太奇怪了!

世家出身的小少爺扭頭躲避,臉頰燒出了一層亮紅,仿佛他是什麼窯中被火烤得透亮素白的冰釉瓷胚——再不逃開,非被烤出頂頂誘人撫弄的冰紋不可。但圖勒巫師按著他,箍著他,抱著他。

一點空隙都不給他。

“……我的。”

圖勒巫師音色冷沉,又因很少說話,令他的聲音沾染聖山之雪的空遠,他仿佛就是整個圖勒部族的縮影,同時兼具蠻野與聖潔。他緩慢地移動他的唇,一寸一寸,吻少年的眼尾,顴骨,透紅的臉頰……

秀氣的鼻尖……

嫣紅的唇……

……

“行了行了,”仇薄燈慌亂起來,伸手去隔,纖細的手指擋在兩人的臉頰之間,“行了!知道了!知道了!”

——不對!

仇薄燈猛然醒悟,一下睜大眼。

他憑什麼不能朝彆人笑啊?!

還有!

他又不是他什麼人!

“你有……唔!”

跪坐的少年被壓得向後傾倒,細瘦的手腕被深深按進又厚又暖的氈毯,圖勒巫師就像折一枝新生的阿爾蘭一樣,折下他。

後續幾個叱責的音節被儘數嚼碎,被儘數吞進腹中。

一直吻到細羊毛襯衣再次鬆散,玉石般的肌膚被火光照出明亮的暖紅色澤。

圖勒巫師才鬆開了他瀕臨窒息的阿爾蘭。

仇薄燈大口大口地喘息,喉結不斷滾動,清亮的眼睛霧蒙蒙的——他被親懵了!就連新鮮的、冰冷的空氣自鼻腔、咽喉灌進胃裡,都有種還在接吻,還在承受對方的給予的錯覺……也許不是錯覺。

唇齒相接的時候,他不知被迫吞咽下圖勒巫師多少的冷山雲雪般的氣息。

那些氣息在他體內作祟。

它們黏附在他的上顎,他的喉管,他的胃部……空氣的流通刺激著它們,喚醒它們。

他活像個吞了太多薄荷的孩子,被那久久不散的清涼折磨得夠嗆。

圖勒巫師的指腹落在他的咽喉處,碾磨那起伏的喉結,在自己蓋過印跡的地方摩挲。仇薄燈怕極了他再來一次,急急忙忙攥住他的手指……

……又細又軟的手指,剛剛擰布時浸過水,指節和指尖被寒意沁紅。

又可愛,又可憐。

圖騰巫師沒有再繼續,反過來將仇薄燈的手指握在掌心,問了一句——他倒還是用的中原話。隻是,中原雅言以前後鼻腔發音進行區分的細節,對習慣了圖勒語係低沉濁音的人來說,實在有些為難。

他問了一遍,仇薄燈茫然地看他,不知道他到底問的是什麼。

圖勒巫師仿佛也意識到兩種語係難以直接攀越的鴻溝,鷹翼般的眉骨壓下淡影,令銀灰的眼睛越發沉峻。稍許,他拉過仇薄燈的手,讓他觸碰骨玉扳指戒圈——他本意是在上邊的文字,但仇薄燈猛地縮回手。

反應大得就差跳起來再狠狠咬他一口。

圖勒巫師隻能換了一樣。

他拿起那塊送給仇薄燈的青銅圖騰,再次讓仇薄燈觸碰上麵的文字,然後又問了一遍。

這回仇薄燈聽懂了。

……名字。

他是在問他的名字。

意識到這點後,仇薄燈頓時把唇抿得緊緊的,不肯吐出半個音。古怪的、莫名的直覺在警告懵懂的小少爺——就像再一無所知的新生羊羔,不幸踏進雪原蒼鷹的捕食範圍,在獵食者陰影籠罩下的一刻,也會猛然驚醒。

雖說它不知道該往哪裡逃就是了。

圖勒巫師又問了一遍。

——他知道仇薄燈明白他在問什麼。

仇薄燈彆過臉,逃避他的視線:“我……我困了!要睡了!”

說著,就試圖從男人的籠罩下逃出去,就在這時候,仇薄燈才發現他自己給自己挖了個怎樣欲哭無淚的陷阱……他是跪坐在氈毯上幫圖勒巫師擦拭傷口的,後來起身被拉下,也是直接跪坐的……

也就是說,他想逃走,就得先起身。

可他一起身,就要撞進圖勒巫師的懷裡。

“你恩將仇報!”仇薄燈被他逼得無路可逃,就連伸手推他,都不知道按哪,隻能抽回手想要遮住自己的臉……燙,太燙了,臉頰莫名的燙……可是圖勒巫師簡簡單單,就扣住他的手腕。

要麼告訴他名字。

要麼……

蒼鷹正將它的獵物驅趕進冬牧的裂穀。

這種生活在雪原的猛禽,本來就是冷酷的獵食者。它們的巢穴建立在最高的陡崖,它們在強勁的氣流中磨練捶打出堅硬的骨骼和利爪。它們能夠在凜冽的冰風中盤旋上大半天,追蹤獵物的蹤跡。

它們殘酷、凶狠、果決。

……且耐心十足。

銅爐的火焰猛地跳動了一下,被驅逐的獵物再也招架不住。

“……薄燈!”他喊,“仇、仇薄燈。”

清亮的嗓音微微有些啞,都快被逼出哭腔了。

按在肩角的手終於移開,圖勒巫師將仇薄燈攬了起來。

火光照在銀灰的眼眸裡,圖勒巫師一邊輕柔地吻仇薄燈,一邊低低地念那三個中原的音節。仇薄燈靠在他身上,彆過臉不想理睬——他已經整個人都要被那古怪的、莫名的危險感和羞恥感給燒沒了。

可對方不放過他。

圖勒巫師捉住他的臉,親他,逼他,要他再念第二遍。

不。

不止第二遍。

銅爐昏紅的火跳躍著,搖晃著。纖細的少年被困在雪原蒼鷹的懷抱裡,被迫一遍一遍教對方自己的名字……一直到夜幕深沉,一直到冬牧隊伍即將抵達部族。

…………………………

圖勒部族冬牧的返程路線幾乎橫跨整個查瑪盆地。

如果,仔細觀察《雪原堪輿圖》,他們這種行為就顯得更加難以理解了:圖勒部族和雪原上的其他部族一樣,以遊牧為生,隨冰河的封凍情況不停遷徙。不論遷徙的路線怎麼變動,每年年末,他們一定會返回聖雪山。

那裡是整個雪原的極點。

最寒冷,最可怖的地方。

這很奇怪。

其他部族到了一年最寒冷的時節,都是選擇向南遷徙,他們卻反其道而行。

不過,這就解釋了冬牧返程路線為什麼如此漫長:聖雪山附近鳥獸稀少,想要儲夠一整個冬季的食物,就隻能從海拔相對較低一些的盆地地帶,進行一場大規模的驅逐狩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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