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先嶽有點感慨,那些人眼光都高,他都不知道宋淮青是怎麼辦到的。
宋先嶽又說:“既然是這樣,等過了年,你跟爸爸一塊上門去拜訪一下,好好謝謝他們,我走這麼久,也不知道老朋友都怎麼樣了。”
宋先嶽表麵上對馮舒婷百依百順,實際上,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現在的情況都是暫時的,他不可能永遠都受馮家的掣肘,現在海市的地盤都被那些人瓜分得差不多了,但是北方的發展形勢卻一片大好,他早晚要回來的,他還是要在家裡紮根的,所以,他得拾起以前那些人脈。
宋先嶽正愁從何入手,就見到了呂家借給大兒子的車,看這模樣就知道,呂家這些年沒少照顧他,他回來了,正好上門感謝一下。
宋淮青淡漠的說:“我沒空跟你去,要去你自己去。”
他繞過宋先嶽就往房間裡走,也不想吃這頓飯了,隻想確認馮舒婷不會給奶奶氣受,看完他就回去隔壁,安靜等喬薇薇回來。
宋先嶽沒想到一向有禮貌的大兒子會這麼直白冷硬的拒絕他,愣了一下,想追上去,心中卻湧起一股莫名的煩躁,站在那裡點燃了一根煙。
他站在門口,看見宋奶奶抱著那個小姑娘,正笑著。
雖然還是不看一旁的馮舒婷,但看樣子,是沒事了。
奶奶疼他,因為他是奶奶的孫子,她是個有原則的老人,若非不然,他當初不會求奶奶幫那麼大的忙。
但是奶奶不止他一個孫子,老人家的一碗水,其實端得挺平的,那十五萬,有爺爺死前留下的,也有宋先嶽破產之前孝敬她的,許是覺得這本來就是他們家的錢,所以奶奶拿出來的時候眼都不眨一下。
她偏愛他,但卻不止愛他一個。
可這樣也夠了,宋奶奶是他最孤獨的時候,最願意無償伸手幫他的人,是他最親近的家人。
宋淮青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在奶奶抬頭看之前,放下簾子,轉身要離開,卻被對門走出來的宋誌河攔住了去路。
“宋淮青,那隻貓呢?”宋誌河陰沉開口。
考去了不太理想的學校之後,他還是在反複做那個夢,夢中的一切都美好得不可思議,與夢中的一切相比,他現在的生活堪比人間地獄。
夢中,事業有成,誌滿歸來東市發展的大伯看中他是個名牌學校畢業的高材生,對他讚不絕口。
可是現在,他這全班倒數的成績根本拿不出手,彆說名牌大學了,他因為屢屢逃課上網,甚至有被學校提前勸退的危險。
可是他沒辦法,他現在與宋淮青有雲泥之彆,那隻小貓極有靈性,隻黏著宋淮青,他連把貓偷過來都做不到。
他還能怎麼辦呢,他說自己被宋淮青搶走了人生嗎,隻憑借一個夢?彆人會說他瘋了。
可他不甘心。
宋淮青停下腳步,慢慢轉頭,朝他露出一個笑。
他什麼都沒說,一個字的都沒說,但是那個悚然的笑容,卻讓宋誌河下意識想要後退。
宋誌河心臟狂跳,甚至因為恐懼,眼前陣陣發黑。
他想不通,為什麼那個人可以露出那麼恐怖的笑容,就好像,他再敢多說一個關於貓有關的字,他就可以舉起一把血淋淋的刀,切開他的喉嚨,割下他的舌頭,讓他永遠都無法再張嘴說一個字。
“站在這乾什麼,”宋先宏的聲音將宋誌河叫回了神。
宋誌河定睛看去,宋淮青已經不見了。
“去廚房找你媽去,飯熟了,去把菜端過來,咱們要吃飯了。”
宋先宏又加了一句,“你這孩子越來越不懂事了,你大伯剛才進來的時候,你也沒喊人。”
宋先宏招呼大家吃飯,舍不得小孫女,要再看一會兒。
趁著外麵鬨,馮舒婷悄悄問宋先嶽,“你是不是還有私房錢?”
宋先嶽說,“姑奶奶,我真沒有了,我不是跟你說了嗎,那孩子他媽也月月都給錢呢,他手裡有錢,我能管他給自己買什麼衣服嗎?”
馮舒婷心裡不痛快,可宋先嶽總被這麼質疑,也有點不耐煩了。
他心裡還想著剛才跟宋淮青說的事呢,每到這個時候,他就特彆想趕緊掌權,然後回來屬於自己的地盤。
他覺得宋淮青是翅膀硬了,可是他吃他的花他的,憑什麼不聽他的話?
宋先嶽有意再與宋淮青好好說說這事兒,可是抬眼尋找的時候,才發現宋淮青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
“淮青呢?”宋先嶽問。
朱燕抬了一下眼皮,說,“那孩子就那樣,不樂意在這院吃飯。”
宋先宏跟宋誌河說,“應該就在隔壁,你去叫你堂弟來吃飯。”
宋誌河現在還心有餘悸呢,他哪敢啊。
這些人一句我我一句,宋先嶽乾脆拿起了電話,但是打不通。
朱燕張羅著,一群人不打算等了,開始吃飯。
馮舒婷有意挑撥,吃著吃著還是忍不住說:“彆打了,那麼大的孩子,能不懂事兒麼,這是打定主意不想吃了。”
朱燕點頭,“是啊,那孩子挑嘴呢,打小就金貴,不好養。”
馮舒婷看有人應承自己,又來勁了,“一個月給他一千塊的生活費呢,月月都不短了他的,就養出個白眼狼來。”
“這麼多?”朱燕震驚了。
這年頭一千塊可真不是小數目了。
馮舒婷更得意了,看看,這還是有明事理的人的。
朱燕得了馮舒婷的好處,這會兒也願意奉承她,“那這孩子還不知足啊,成天冷著臉不愛跟人說話,你這麼養著他,我看他都沒管你叫媽吧?”
馮舒婷倒是不在意宋淮青到底叫不叫媽,她可沒有這樣的兒子。
隻不過,朱燕話音剛落,離開了有一會兒的宋淮青去而複返,手裡捏著一個信封。
也不知道剛才那些話都聽見了多少。
屋中動著筷子的人齊齊停下,看向他。
少年卷著一身從外麵帶來的寒氣,走到宋先嶽的身邊,將信封放到了他的麵前,信封鼓囊囊的,塞滿了錢,跟信封一起的,還有一張銀行卡。
“我不會帶你去見呂家人,也不會管這個女人叫媽,衣服是我自己買的,你們不用因為這件事吵架,你給我花過的錢都在這張卡裡,這兩年的我一分沒動,以前花過的也都還給你。”
他這話說得平靜,但其中的意思誰都聽得明白。
喬薇薇是去銀行取錢了。
宋先嶽寄來的錢全在東市的家裡,沒人料到會在這裡碰見他,所以他們事先沒有準備。
宋奶奶聽見了門外的動靜,說,“淮青啊,不吃了飯再走麼。”
“不了奶奶,”他抬頭,“您忘了麼,有人等著給我過生日。”
“是、是,瞧我這記性,那你快去吧,不用管我這。”
這一老一小的對話,讓宋先嶽的臉色更難看了,他根本不記得宋淮青的生日。
可宋淮青不再看他一眼,轉身離開。
宋先嶽被他剛才那一眼看得心中墜墜,無端升起一種慌張,甚至來不及去想他這張卡是哪裡來的,裡麵是不是真的有錢。
慌張之後,當著這麼多人的麵,他就氣得臉都紅了,一拍桌子,他站了起來,喝道:“你給我站住,你怎麼那麼大脾氣,不就是你馮阿姨說了兩句麼,我也沒乾什麼,你不樂意就不樂意,用得著這樣嗎?”
宋淮青淡淡道,“我跟她沒關係,她沒資格說我。”
宋先嶽更生氣了,聲音都大了幾分,“那我是你老子,你能跟你老子這麼說話嗎,你的教養呢?你以為你給我塞一張卡,就能還了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
少年轉身,與宋先嶽那怒極的表情形成鮮明對比。
“還不了,所以你還是我爸,你生我,我給你養老,但除非你這輩子在外麵受窮、餓死,沒錢看病,否則我不會管你,你也不要找我。”
宋先嶽差點被這番話氣得嘔出一口老血,他哆嗦著,指著獨自一人站在他對立麵的少年,“你……好,你長本事了,這是你說的,既然你非要這樣,以後就彆當我是你爸了,我也不稀罕你給我養老,你當我就你一個兒子麼,你給我走!”
宋淮青走了,走出宋家大門,喬薇薇撲了上來,擠走了胸口的涼風。
“哥哥,弄好了麼?”
“嗯。”宋淮青攥住了她的手。
喬薇薇被冷風凍得直跺腳,“那咱們走吧。”
宋淮青皺眉,握著她被凍得冰冷的手,“誰讓你下車的?”
喬薇薇一頭紮進他的懷裡,捂著他的嘴,嫌他煩,催促道,“走不走呀?”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