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拚命向前跑,這條回廊卻像是沒有儘頭一樣,望不到儘頭的回廊裡蔓延起黑霧,大霧從儘頭奔湧而來,將他吞噬。
他從夢中驚醒,外麵天光大亮。
孔麒頹然的倒回枕頭上,雙眼望著天花板,發直。
他張了張口,嗓子裡發出很奇怪的聲音,他覺得這樣的聲音很難聽,不但難聽,還湊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他怎麼可能給喬薇薇聽這種奇怪的聲音?
孔麒這點失落也不過轉瞬,一想到喬薇薇,他低落的心情就又重新好起來了,他翻身下床換了衣服,就見喬薇薇難得起的比他早,沒有睡懶覺,在下麵跟爺爺吃早飯。
吃完早飯,喬薇薇把孔麒給拉出了門,兩個人跑去Y大聽講座,孔麒是帶著筆記本過去的,這次過來辦講座的老師是一個很有名的教授,不少外校生也來聽講,他們來得早,在邊角的地方找到了位置。
聽完講座,孔麒想找個地方整理一下自己記的東西,兩個人就在學校裡找了個自習室,自習室裡麵特彆安靜,他們兩個並排坐著,喬薇薇看書,孔麒寫東西,旁邊是一男一女,看樣子應該也是情侶,喬薇薇因為好奇瞥了一眼,見那女生的書是考研英語,便猜著兩個人應該一對要考研的情侶。
教室中的人原本全都安安靜靜的坐著,偶爾跟旁邊的人交流幾句也都是壓低了聲音,連站起來上廁所和喝水都是輕手輕腳的。
忽然,旁邊的女生把水灑到了桌子上,喬薇薇眼疾手快的遞過去紙巾,幫她擦乾了書上的水漬,女生感激的朝她笑笑。
等孔麒終於從筆記本中抬頭,打算拉喬薇薇離開,這才發現,喬薇薇手裡的書,是一本介紹大學的冊子,還是國外那幾所大學。
孔麒一怔,去看喬薇薇。
喬薇薇一邊收拾書一邊站起來:“你看我乾嘛呀,你不會想跟我談異地戀吧?”
她在Y大辦了休學,以後就算想上學了,也隻能在這裡上,可孔麒可是要去海頓的,那可是top1,她難不成為了談個戀愛,還讓他屈就回國嗎。
人家都為了對象變成更好的自己,她自己是個鹹魚,就不說什麼了,總不能也讓宋吵吵也回來跟她當個鹹魚吧。
反正她現在不想工作,等她還完了債,手裡也有錢了,就去國外讀預科唄,然後規劃一下,也考個大學,挑個自己感興趣的東西學學,Y大金融專業是原主選的,不是她選的,她跟宋淮青不一樣,她對這個沒興趣。
她也不給自己壓力,就是學到就賺到。
喬薇薇跟他說自己的想法,雖然說得很簡單,但是孔麒心中卻有暖流汩汩湧動。
他再清楚不過,那是她口中的美好未來,是隻屬於他們兩個人的未來。
他抿了抿唇,不敢看她閃亮的眼睛,隻是牽著她手的力氣又大了一些。
似乎這樣,隻要這樣緊緊攥住她,他就能看見自己腳下的路了。
兩個人牽手走出校園,買了水果和吃的去孤兒院。
之前與孔麒相處得很好的聾啞小姑娘依然坐在角落,手裡擺弄著一個熊娃娃,她周圍沒人,但是她好像也不在乎,就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的手裡的玩具。
看見之前那懂她說話的大哥哥又來了,她的眼睛都亮了,她捏著自己的玩具熊,雖然沒有迫不及待的跑過來,但是眼睛卻像是黏在他們身上一樣。
喬薇薇笑著推推孔麒,從小袋子裡掏出一個櫻桃發卡,讓他給小姑娘送過去,小姑娘很怕生,連她都害怕。
孔麒攥著發卡和橙子朝角落走過去,開始跟小姑娘說話。
趙菲今天也在這裡,看見這場景嘖嘖稱奇:“妙妙誰都不理呢,居然能跟孔麒交上朋友。”
喬薇薇能作證,這小姑娘確實是誰也不愛搭理的,但她很聰明,大概天才和天才之間有某種共振的腦波嗎?
趙菲跟喬薇薇說,其實妙妙的聾啞不是先天的,院長之前提起過,小姑娘的耳朵其實是有望治好的,就算沒法聽力沒法恢複到正常水平,那也比現在這種完全封閉的情況好,不過那是一筆高昂的手術費,院裡出不起。
回去的路上,喬薇薇跟孔麒提起這件事,沒想到,孔麒也知道了。
孔麒說,他打算找爺爺幫忙,把這筆手術費付上。這種手術自然是越早動,效果就越好,一直拖著,可能會錯過最佳治療時間。
孔麒自己手裡也有些錢,有比賽得來的獎金,還有爺爺給的,但是手術費加上術後雜七雜八的護理修複之類的,還是得找爺爺幫忙。
他坐在車裡,回頭看那座孤兒院,心中忽然升起蓬勃的野心和對錢權的渴望。
以前,這都是想也不敢想的,因為他始終覺得,鋼琴才是他的歸宿。
可他沒有那個天分,也許終其一生,他都無法成為有名望的大師,他這雙手,如果一直彈鋼琴,是無法幫助有需要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的。
喬薇薇看他沉默,似是在思索的模樣,便也不再說話了,她總覺得,對方身上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回到孔家,在門口下車,兩人與孔偉堂撞了個正著。
孔偉堂一身西裝,手裡還拿著公文包,像是從公司出來後直接來到老宅,不知道是來乾嘛的。
看見孔麒,他還和藹的對這個小侄子笑了笑。
孔麒總覺得對方臉上這笑彆有深意。
但是孔偉堂卻沒有與他們攀談的意思,徑直離開。
孔偉堂是來見老爺子的,代替孔延道歉,順便過問一下生日宴席的事情。
老爺子一向不喜歡這些,但他是孔家家主,這些東西又都是少不了的。
所以每當老爺子生日當天,孔家人都會給老爺子先辦一場私宴,一家人吃頓飯,熱鬨熱鬨,等到生日過了,第二天再請外麵那些人過來祝壽。
孔偉堂這次的態度依然謙和有禮,看起來還是那個懂事可靠的大兒子,可是,這次他卻破天荒的問了一些孔麒的事情,還關心了一下他在國外的比賽。
老爺子覺得莫名其妙,但也都說了。
他現在不太耐煩看見自己的大兒子,因為孔延的事情,他覺得自己這個大兒子把好好的孩子給養歪了。
可他教訓他,孔偉堂也都聽著,還說以後一定讓孩子都改。
若換做往常,老爺子又要說大兒子懂事了,但這次他卻什麼也沒說。
他突然覺得這個大兒子恐怕就跟自己總惹事的孫子一樣,看著乖巧懂事,可私下裡,他不一定都聽進去了。
隻不過孔延年輕氣盛,說了他,麵上就能看出不服氣。
但是孔偉堂到底比他兒子多吃了幾十年的米,他能藏得更好。
老爺子心裡亂糟糟的,都沒留他吃飯,就把人給打發走了。
孔偉堂打了招呼之後,與兩個人擦身而過,上了門口的車。
孔麒轉頭,正好與他視線相撞。
孔偉堂沒有隱藏,眼睛透過車窗,折射出一抹異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