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薇薇當機立斷,把鄭柏重新扔回地上,鄭柏身上的傷還沒好利索,蟲蠱就開始發作,緊接著就挨了喬薇薇一刀,現在又被她粗暴的扔回地上,腦子嗡嗡的,喉嚨腥甜,睜著雙眼,甚至開始茫然。
喬薇薇握著那把帶血的匕首,胳膊橫在鄭柏的脖子前,抬頭看向破門而入的人,唇邊溢出一聲冷笑:“我當是誰呢,原來是熟人啊。”
席緒山與喬薇薇一個重新回到臨州城,一個剛從臨州城出來,也就是前後腳的功夫。
喬薇薇推拒了席風的事情之後,席緒山便帶著席風離開了臨州城,其實他也不太相信,喬薇薇這麼個被人賣過來的小姑娘能有什麼本事,醫好席風的傷。
席風被砍掉了手臂,雖然及時阻止了毒素蔓延至全身,可是卻因那重重一擊傷了體內的臟器,隻要動用內功,渾身就疼得厲害,與廢人也沒什麼兩樣了。
這種特殊的情況太少見,席緒山找了無數名醫,得到了全都是對方無奈的搖頭歎息。席緒山實在沒辦法了,這個時候又想起了喬薇薇。
淩霄峰的情報網現在已鋪開,雖然遠隔百裡,但若他想知道臨州城的情況,還是可以馬上就知道。
所以手下送來廖琦的消息的時候,他很驚訝。
書信上說,廖琦已經能下地走路了。
就廖春芳生的那個先天不足的病秧子兒子??
難不成當初還真的是他看走了眼?
得了這個消息的席緒山就坐不住了,可他手頭還有重要的事情沒有完成,席風現在身體虛弱,沒法日夜不停的趕路,所以他隻能派最忠心、也是辦事最得力的鄭柏去尋人。
鄭柏在前麵一次任務中受了傷,剛剛養好,正等著席緒山的下一道命令。
他與席風從小一起長大,兩人現在雖然有主仆之分,但是在鄭柏的心中,席風與他的親弟弟也沒什麼兩樣,養傷的時候,他就時常為席風那嚴重的內傷擔憂。
他是席家父子的心腹,自然知道他們有大事要做,這個節骨眼上,席風一定不能倒的。
所以鄭柏即刻出發,先一步前往臨州城,可是他不太幸運,半路遇到了赤風門的人,為首那人還是門中的高手。
鄭柏內傷初愈,無法發揮出全部的實力,對麵十多個人將他圍困,他拚儘全力也不過隻能逃跑。
於是就有了後來的場景。
依照席緒山的計算,鄭柏該是已經到了臨州城的,鄭柏到達之後,臨州城的接頭人自會把消息穿過來。
可是席緒山多等了一天,都沒等來鄭柏傳回來的消息,所以他心中生疑,匆忙結束了手頭的事情,親自過來。
剛到了臨州城的城郊,他體內的母蠱就開始鬨騰,所以席緒山調轉馬頭,快馬疾行,飛快找來了這裡。
席緒山看了一眼麵前貌如桃花的女人,又看了一眼被她用刀尖抵著的鄭柏,目光自然也從他左胸口的傷處掃過。
席緒山眼神一暗。
喬薇薇挑眉道:“我還以為隻要剜出那隻臭蟲子,你們就找不到了,結果沒用麼?”
第一句話,就把蠱蟲鬨騰的鍋攬到了自己的身上。
席緒山聞言,心頭一動。
要說淩霄峰上最得用的手下,那必然是鄭柏了,這孩子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為他和席風都擋過刀,席緒山不會去主動懷疑鄭柏的忠心。
就連感應到的一瞬間,心中都在犯嘀咕。
隻要蠱蟲出現異動,他就會感覺到。
所以這次,席緒山被喬薇薇的話誤導,以為是因為取蠱,他才感覺到異常。
更何況現在不一樣,現在席緒山最記掛的,就是席風的傷勢,這蠱蟲當初是他廢了大力氣從南疆帶回來的,十多年了,也不是沒有被植了蠱蟲的人想要悄悄取蠱,可無一不是在取蠱的中途就被蠱蟲化作的膿血毒死了。
席緒山站在這裡,甚至沒聽到喬薇薇諷刺的招呼,目光落在鄭柏的身上之後,就再也收不回去了。
因為,他能清晰的感覺到鄭柏身體中的蠱蟲已經死了,但是他居然還在喘氣!
席緒山的呼吸都粗重了起來,這次,無需什麼證據,他已經相信了,喬薇薇確實是有這個本事的!
他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轉移了,心中那點疑惑也被擱置在了一邊。
他上前一步,耐心解釋:“喬姑娘,那蠱蟲動不得,隻要動一下,我就會知道,你這招不太明智。”
鄭柏被喬薇薇用刀抵著脖子,可他卻一點都不擔心喬薇薇的刀紮進他的脖子,他也看著席緒山,看得眼白布滿紅血絲,都不眨一下眼睛。
喬薇薇見他走來,皺著眉,刀尖在鄭柏的脖子上劃出了血印子:“你們這是求人的態度麼,強請?”
席緒山見她那不悅的神色,終於停下了腳步,朝她微微彎腰,施了一禮:“想必喬姑娘也知道我為什麼找你了,還請你跟我走一趟。”
喬薇薇擰著眉,似乎開始鬆動了。
鄭柏終於閉了閉眼,咽下了因氣血翻湧而含在口中的腥甜。
他吸著氣說:“喬姑娘,我們沒有惡意,你瞧,主子親自過來了,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喬薇薇低頭看他,又看看席緒山,終於猶豫著鬆開了手。
席緒山見狀鬆了一口氣,可是他也這才想起來,鄭柏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也給他植入了這種蠱蟲。
喬薇薇才不管他那些彎彎繞,她抬了抬下巴,說:“既然請人,就請你們拿出該有的態度來,舉著刀破門而入,是想殺人麼?”
“當然不是,”席緒山微微點頭,然後轉身,讓自己的手下全都退出去。
喬薇薇總算是鬆開了鄭柏,鄭柏沒有力氣自己起來,隻能躺在地上,任由脖子上的血珠子往地上淌。
她的麵色依舊不好看,一副被冒犯了,要刁難人的模樣:“鬨了這麼一通,我都沒來得及吃飯,讓小二把飯給我端上來,你們都是彆在這裡礙眼,剩下的事等我吃飽了再說。”
席緒山也禮貌稱是。
臨州城的人雖然沒傳回鄭柏的消息,但是卻傳回了喬薇薇和她那個男奴在春風樓做的事,所以她為何離開臨州城,出現在這個小客棧裡,也就不奇怪了。
席緒山隻在乎她是否真的能醫好席風,至於她是不是官府在找的犯人,席緒山根本就不在乎。
不過,她居然能躲過臨州城官差的追捕,一直安安穩穩的待在這鎮子的客棧裡,席緒山隻能暗自感歎,自己當初確實看走了眼。
他也在客棧坐了下來,不去打擾喬薇薇吃飯。
鄭柏被淩霄峰的人包紮了脖子和胸口的傷口,看上去臉色不太好的模樣,
席緒山看了看他,開口問:“你可怨我?”
鄭柏當然知道,他說的是蠱蟲的事情,他有些緊張,因為這蠱蟲根本不是因喬薇薇才發作的。
可比緊張更多的,卻是難過和失望。
鄭柏張了張口,最終還是低下了頭:“不怨。”
席緒山看他。
雖然這孩子嘴上這麼說的,可是低著頭,那隱忍難過的表情,是怎麼也擋不住的。
席緒山把這孩子養了這麼大,也是有些感情的,可他是席風最親密的下屬,席風將來是要做大事的,出不得一點差錯,所以席緒山才這樣做,即便被發現了,即便這個孩子難過了,他也不後悔。
在他心中,最重要的自然是席風,那是皇室的全部希望。
*
喬薇薇匆忙回到自己的房間裡。
宋淮青已經徹底沒有意識了,他的障術也消失了,這樣一來,他們還待在距離臨州城這麼近的地方,就危險了。
她猛地掀開簾帳,“阿青,我們……”
話音戛然而止。
因為床上,碎裂成片的蛇蛻在遇到帳風的一瞬間,灰飛煙滅。
而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人的影子。
隻餘下一抹強行分裂而出的黑霧,如一條細繩一樣的小蛇一般扭曲著,它似乎丟了什麼東西,很著急。
可它卻又在帳簾被拉開的下一秒,忽然停止焦躁的翻滾。
*
三天之後,南疆大漠。
宋淮安為了演好崇敬兄長的角色,親自前往南疆尋找皇兄。
可是元隆大軍在這裡駐紮了一個月,他們什麼收獲都沒有。
這是計劃中的最後一天,元隆帝依舊臥病在床,朝中一片混亂,依照計劃,宋淮安此番回去,他皇兄身死在這大漠之中,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他們繼續深入著,因為有宋淮青的心腹大將軍隨行,所以宋淮安不得不做戲做圈套,每天都跟著出來找。
不過,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就連杜將軍的眼中,也出現了絕望。
宋淮安已經裝了這麼久,看見在京都一臉凶相、見誰懟誰的杜將軍也越來越寡言,他就很想笑。
宋淮青回不來了,太子死了,不管是那種層麵,他都是下一個儲君。
幸好他臉上蒙了一層風沙,也算狼狽,憋笑的表情也不明顯。
宋淮安看著慢慢落下去的日頭,快走兩步,對最前麵的杜蘭說:“將軍,天色不早了,我們這……”
宋淮安的話還沒說完,杜蘭就狠狠一眼瞪了過來。
杜蘭十多歲就與太子一起征戰沙場,那是真的見了血、手中有過人命的。
可是宋淮安,這就是個沒吃過苦的紈絝皇子,空有野心,實則不過是個花架子。
當他看不出來,宋淮安這一趟不過是演給元隆帝的戲麼?
可即便是演戲,這也是找回太子殿下的機會,他不能錯過。
宋淮安這些天一直都老老實實的,可許這是最後一天,所以他忍不住了,要說些不中聽的話。
自從太子出事之後,朝中的人就分成了兩派,一派是太子的忠實擁躉,他們都覺得宋淮青吉人自有天相,不會這樣輕易死去,而另一派卻覺得元隆帝要早做打算。
凡是當著杜蘭的麵挖苦諷刺唱衰的人,全都被他揍過。
如今,他心中也全是倉惶和迷茫,可他還是不想放棄。
眼看著宋淮安要說出悲觀的話,杜蘭心中那根本就快要斷掉的弦繃得更緊了。
他覺得,如果這不知好歹的二皇子管不住自己的嘴,就算他是皇子,他可能也要打他。
宋淮安被他的表情給嚇住了,馬上閉了嘴。
可當杜蘭轉過頭朝前看的時候,宋淮安還是忍不住低頭,無聲的罵罵咧咧。
王八犢子。
等他當了太子,當了皇帝,他一定要把這王八犢子摁在大殿裡打他板子,然所有人都圍在一塊看好戲。
可是杜蘭卻完全不想搭理宋淮安了。
或者說,無心搭理。
因為越過有一個沙丘。
白色的太陽下,他的眼前驟然出現一抹亮色,那是一方隱秘在沙漠之中的綠洲。
綠洲的河邊,正躺著一個人,那個男人一身黑衣,昏迷不醒,黑發散落,蓋住了臉。
杜蘭的身體開始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