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柏挺著急的, 生怕喬薇薇這話被人給聽見,趕緊把她推進門去,然後把門給關上。
喬薇薇莫名其妙:“乾嘛呀?”
鄭柏說:“你剛才提宋……淮青了?”
喬薇薇驚訝:“你怎麼知道他名字的?”
不會吧, 在鎮上養病的時候,因為叫習慣了,她從來都叫阿青啊。
鄭柏一言難儘的看著她:“太子的名字, 很多人都知道的……”
喬薇薇張了張嘴, 下意識重複鄭柏的話:“太子?”
這跟太子有什麼關係?
可是鄭柏聽她還提, 趕緊捂住她的嘴, 不讓她說了:“太子在南疆失蹤, 至今下落不明,現在皇城正是敏感的時候, 不要再提他了。”
喬薇薇愣了片刻, 才算是接受了鄭柏給她砸的驚天巨雷。
啊?
她有些難以接受, 因為她一直都當原本劇情的太子是個背景板,這麼多個月都過去了, 對方應該早就死了才對。
可是……
可是這麼一來, 好像又很合理。
宋淮青被南疆的商隊帶來臨州城, 她遇到他的時候, 他就是那副樣子了, 他說她的血可以解毒。
那如果宋淮青碰見的不是她, 就被那群人扔到一邊去, 沒法解毒,最後孤獨死在那裡。
那也就是……
死了……
喬薇薇深吸一口氣——
所以她這是, 誤打誤撞救了太子??
喬微微咬唇,心臟咚咚的跳著,半晌總算鎮定下來了, 她重新看向鄭柏,問:“我知道了,那你來找我做什麼?”
鄭柏猶豫著,還是沒問阿青的去向,隻問:“你想離開這裡麼,你要是想走,我可以幫你逃。”
他看明白了,席緒山是不在乎他的,他以為他們是他的親人,可這不過都是他的一廂情願。
所以心中那最後一點逃避煙消雲散,他迫切的想要知道真相。
但是他若離開了,喬薇薇就隻剩下孤零零一個人了。
喬薇薇想了想,說:“我不走,你想去百鳥山,那就去吧,帶著我不方便。”
她根本不想舟車勞頓,再大老遠折騰一趟了,想也知道,鄭柏這一趟肯定又是晝夜不休的趕路。
鄭柏還有些猶豫。
喬薇薇看出了他的顧慮,揚了揚下巴,說:“放心吧,您出事我都不會出事。”
鄭柏想反駁,可是又想起了喬薇薇握著匕首從他胸口剜蟲子的場景。
席緒山和席風都需要她,應該也不會如何。
鄭柏說:“……那……”
喬薇薇擺手:“走吧走吧。”
鄭柏轉頭,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阿青他……”
喬薇薇咬牙:“跑了,彆提他了。”
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鄭柏一驚,下意識想問清楚,可是喬薇薇那凶巴巴的表情卻告訴他,不能再問了。
鄭柏覺得很奇怪,依照那個阿青的古怪脾性,他肯定是要牢牢守在喬薇薇的身邊的,怎麼可能自己跑了呢。
鄭柏之前還想過,就這兩個人之間,喬薇薇跑路的可能還更大一些。
想不通,也就不想了,他還有很多彆的事情得做。
喬薇薇也說不出自己現在是個什麼心情,這幾天在外麵吃不好睡不好,安頓下來之後又被鄭柏一通嚇,她沒滋沒味的吃了幾口飯,就覺得困了,便放下了筷子,往床榻上爬。
或許是身體已經到了極限,也沒有了馬車的顛簸,所以這一次,她很快就睡著了。
而她腕上遊蛇一樣的細小煙霧,繞著她的手腕轉了兩圈,蹭了一下,滿足的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身體。
*
宋淮青終於從那無力的虛軟中緩過了神,外麵的太陽好像也沒有那麼毒了,耳邊很吵,似乎有人在叫他,還有人在爭執。
他聽得很不耐煩,幾次想開口說話,都沒能成功。
最後終於掙紮著,將眼睛睜開了一條縫,眼前變得明亮,可是入眼並不是青色的天空和白色的太陽,而是一頂絲綢的淺色帳簾。
宋淮安做夢也想不到,他那本該死在大漠深處的皇兄,竟然奇跡般複活了。
宋淮安從回來到現在,一直都沒緩過神來。
是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
可他沒法用意念殺人,不管他有多麼不願意,宋淮青還是活著回來了。
太子還活著,他們的隊伍真的在大漠深處找到了奇跡般生還的太子。
宋淮安的眼睛時不時就瞥向床上的人,此時大夫已經為宋淮青診治完畢,那大夫戰戰兢兢的對宋淮安說,太子殿下的脈象有些異常,但是他們不知道這是什麼毛病。
這種話讓宋淮安心中再次燃起希望的火苗,可是表麵上,他還是得裝,於是他凶神惡煞的揪著那太醫的衣領子,讓他再去診治。
太醫戰戰兢兢的告饒,他從業十餘年,從來都是在宮中當差的,這一趟南疆之行本來就讓他受了不少苦,現在又被宋淮安這樣揪著衣領子恐嚇,嚇得差點暈過去,憋紅了臉的告饒。
這屋子裡躺著個昏迷不醒的病人,按理來說,是要特彆安靜的,病人都需要靜養。
可是宋淮安和那大夫吵吵嚷嚷的,杜蘭覺得自己的腦仁兒都要被吵炸了,他擔心越是這樣,太子就越醒不過來。
就在他終於忍無可忍,打算冒犯皇子的時候,床上的人忽然動了。
杜蘭一呆,怒容都凝滯在了臉上,都到了嗓子眼兒的話,又全咽了回去,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他們的太子,甚至呼吸都下意識的放得更輕了。
宋淮青努力讓眼睛聚焦,一切都開始變得清楚模糊,他看見了杜蘭的臉。
這個高壯粗獷的漢子原本嚴肅著一張臉,那黝黑難以分辨表情的臉上肉眼可見的緊繃著,一雙虎目就像是定在了床上人的身上,直到宋淮青徹底睜開眼睛,杜蘭那一顆被高高吊起來的心臟,才算是終於落回了實處。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眼睛還是黏在宋淮青的臉上,可是眼眶卻開始發酸。
隻不過這點異樣也被他的大嗓門給蓋住了,“殿下,您終於醒了!!”
這一聲吼落入屋中,把宋淮安和那太醫都給嚇了一跳,兩個人同時噤聲,那太醫卻又馬上一個激靈,掙脫了宋淮安的桎梏,跑過去說:“我再給殿下看看!”
宋淮安人又傻了,除了傻,還有點慌。
這次杜蘭可沒空搭理他了,他著急忙慌的讓出位置,讓太醫再給宋淮青診脈。
太醫的手又搭上他的腕子,宋淮青卻抬手給撥了下去。
他睜開眼睛,身體的虛弱慢慢褪去,眼睛一下子變得鋒利,掃視一周,沒有察覺到危險的氣息,這才下意識的放了心。
可宋淮青又在心中疑惑不解,他總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東西。
“殿……殿下?”太醫被拂開了手,有點懵。
宋淮青看了那太醫一眼,說:“我沒事了,不用再診。”
他現在身體特殊,不能叫尋常人發現太多端倪。
太醫看了宋淮青一眼,又看了杜蘭一眼,覺得這樣不妥,杜蘭也皺起了眉。
宋淮青揮手讓太醫離開,杜蘭雖不讚同,但是宋淮青在他們這些武將麵前一向說一不二,他從不忤逆宋淮青。
太醫退開,宋淮青又看了一眼抬頭朝他勉強微笑的宋淮安。
宋淮安本就不是個心機深沉的人,這陣子心情大起大落又重新大落,現在就有點維持不住臉上的表情,笑得比哭還難看。
宋淮青很了解自己這個皇弟,所以隻一眼就能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
“皇兄……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嗬嗬……你還有不舒服的地方麼……”
宋淮青沒有理他,而是轉而問杜蘭:“我睡了多久?”
杜蘭猶豫著回答:“您……睡了半天……“
宋淮青皺眉。
隻有半天麼?
他想了一下,換了個問法:“我在這大漠中待了多久?”
宋淮安見宋淮青不搭理他,心裡生氣,搶過了杜蘭的話:“你進這大漠已經快四個月了,我們一直沒有你的消息,父皇聽聞你在沙漠中失蹤,已經病倒了。”
他說得委婉,其實那些人說的是,太子死了。
這麼久了麼?
宋淮青的臉色有些難看。
杜蘭沉默著看著太子。
他總覺得殿下有些奇怪,原本的太子是很溫和的,就算生氣,也是平靜得讓人恐懼,不像現在,他總覺得湊近了,就涼颼颼的,有一種讓人不舒服的陰沉之氣。
不過他也沒有多想,隻以為是他在外麵遇到了很多凶險的事情,如今死裡逃生,還沒有調整回來。
杜蘭想了想,還是勸道:“殿下,再讓劉太醫進來給您看看吧,身體要緊……而且咱們得快些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