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蘭是憂心的,他也覺得這些人邪門兒,但是這樣的人一旦變得多了,就棘手了起來,這些人不是敵國的士兵,難道還能都殺了不成?
杜蘭猶猶豫豫的不敢開口,又偷偷瞥眼去看謝忱風。
謝忱風平時還是個口無遮攔的,可自從陛下帶回來的女子消失之後,他就一直是那副冰冷冷的模樣,謝忱風都不敢嬉皮笑臉了。
兩個人在後麵互使眼色,眼珠子都快抽筋了,最後還是宋淮青回過頭來,問他們:“怎麼?”
杜蘭嗬嗬的傻笑:“我看後麵好像有人喊我,我看看是不是隊伍出事了。”
說著夾起馬肚就走,溜得比誰都快,隻留下謝忱風一個人在那乾瞪眼。
見皇帝陛下朝自己看,謝忱風隻能硬頭皮開口。
不過他也不傻,沒有對宋淮青的舉動直接表達出不讚同,而是頂著壓力強笑著問道:“陛下,這些人好不了了麼,為什麼不能引導,勸他們清醒過來,要直接殺了?”
宋淮青這些天越來越沉默,但是謝忱風問了,他還是道:“這是一種毒,毒素已經深入那些人的腦中,誰也治不好。”
謝忱風心下一凜,追問:“哪來的毒呢?治不好會有什麼後果,這些人就一直渾渾噩噩麼?”
宋淮青沒答,他明白謝忱風的意思,也知道最近那些背後議論他的聲音,人們盼他做個賢明仁德的君主,但那是在昌平盛世才能有的事情。
如今這樣的境況,聖徒像瘟疫一樣到處傳染著無辜的人,以致他們淪為幼蟒的奴隸,這比任何戰爭都可怕,他們對這場戰爭毫無防備。
若此時他心慈手軟,隻會帶來更大的損失。
而說來也極其諷刺,這幼蟒力量不足,不像千年之前的巫蟒手段高明,將這些信徒弄得不人不鬼、不倫不類。
可就是這樣連普通人都不如、不會正常思考的蠢貨,僅靠著傳承之中的邪念和術法,就把局麵搞成了這副模樣。
“要是這樣也就好了,”宋淮青語氣不明,空氣中的波動慢慢激烈,有一種歇斯底裡的味道。
宋淮青一直在揣摩,這些日子裡,喬薇薇在什麼地方。
若真如神碑所說,聖女抵過萬千普通人的血,那些高呼著皇後一遍一遍撞擊城門的人已經達到了目的。
幼蟒不惜吃掉自己的同胞,啃食父神留下的術法,也要透支自己得到聖女,得到了,目的就達到了,現在它不該是好好躲起來,補足自己的虧空,好好休養生息麼。
可是現在,那攝取人心的法術有一種不管不顧的味道,瘋了一樣的召喚著越來越多的人。
宋淮青猜想,當然隻是他的猜想,他覺得那傳送陣出了什麼意外,它現在還沒有得到喬薇薇。
異度空間門的流速與現實是不一樣的,它不過是條幼蛇,還沒完全掌握這種深奧的東西。
它沒得到聖女,所以歇斯底裡,又想吃人了。
它知道他是君主,他不會給它獻上一大批的奴隸,所以它隻能自己動手,讓這些信徒走進它帶著獠牙的嘴裡。
它是個怪物,可他也是個怪物,它要殺人,他身揣劇毒,同樣也隻能殺人,不能救人。
他能做到的最好的結果,就是殺掉那些已經被攝走了心神的人,讓他們不再去影響那些心中有欲念的普通人。
況且,這空氣中的波動越來越紊亂,他覺得,那怪物也已是強弩之末。
這樣大的術法一旦失控,這些人便會崩潰發狂,不但自己活不成,甚至還會攻擊身邊的人。
宋淮青用謝忱風能理解的方式簡單解釋了一下,他知道,謝忱風是在為自己著急。
謝忱風恍然,他說:“這樣嚴重的瘟疫,陛下,你若是早說,哪還有這些事情。我現在就差人去各地貼告示,向百姓解釋解釋!”
其實這也不怪宋淮青,這事發生的太突然,不過幾天時間門,能穩住局麵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謝忱風覺得自己身為屬下,就是要在這個時候為陛下分憂的,太子在民間門的聲望一直很高,他相信始終有不少人都像他一樣,對現在的陛下還報以信任,現在開始還不算太晚。
謝忱風慢慢落後了隊伍,到後麵去研究這件事情了,宋淮青一直策馬前行,整個隊伍除了必要的食宿,從沒多休息過一次。
這期間門,他無數次閉上眼睛,想要放空自己的意識,走進異度空間門,靠著那空間門直接去往地宮,殺死裡麵的敵人,
可是那空間門就像是被關閉了一樣,始終都感應不到。
所以他隻能這樣一步、一步的去大漠找她,就像她當初千裡跋涉,來到京城與他相聚一樣。
謝忱風的效率很高,他們行軍到南疆,遠遠從大漠邊緣看見那金黃色的時候,這張告示已經貼到了元隆各地。
這樣的說辭落在不同的人耳中效果也不相通,有的人覺得,皇帝不過是在為自己的行徑開脫,當然這樣的話,沒人敢明說,但也有人相信宋淮青,因為那些人一旦成為聖徒,明顯就像變了個人一樣。
這快一個月的時間門,足夠他們行軍到南疆,也足夠許許多多聖徒前往這座黃金百塔城,迎接他們的神主。
南疆前所未有的熱鬨,南疆連接著大漠,是受影響最嚴重的的地方,南疆大小部族的首領帶著虔誠的信徒走在最前麵。
站在金光閃閃的城外,人越來越多、越來越多,密密麻麻的擠在大門前,連接著大門的百階高台之下,人們雙膝著地,朝那百座輝煌的黃金塔的方向跪拜。
大霧散去,這座輝煌的城池重新暴露在人們的麵前,大門緩緩打開,一個身穿白袍、頭戴兜帽的男人從大門中走出。
他的身後有一圈奪目的光暈,聖潔的白袍隨著風獵獵飛舞,是那金黃色下唯一的白,他抬起手來人們排成長隊,有序的走向他們的神主。
馬兒不能在大漠中行走,所以宋淮青帶進大漠的第一批手下並不多,隻一靠近,他就看見了最上麵的蟒。
他的身體有三米多長,碗口一樣粗的身體扭曲著,張開了血盆大口,等待著一個個人走進它的口中。
可是在普通人的眼裡,這些信徒全都在神明的引導之下走進了黃金城的大門,走進了極樂的世界,人們狂熱的注視著白袍神主,渴望他的指引。
可是他們不知道,他們走向的是一條不歸路。
宋淮青的眼中閃過猩紅,下意識想用障術清開這些礙事的人,可這座地宮上的城池有神碑的力量環繞著,他無法讓這些狂熱的人聽他的話。
他不能與那高台隔一個空曠的大廣場,信徒知他是敵人,用一堵一堵人牆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陛下……”
杜蘭很著急。
其實這個時候,他也有點犯嘀咕,這明明看上去,好像還不錯。
那華麗的城市,遠遠看去就知道其中有多好,那肯定是比京城還繁華的地方,他都想去看看了。
鄭柏站在兩個人的旁邊,手中還牽著一根鐵鏈子,鐵鏈子末端是南疆的大祭司,祭司也用那種狂熱的目光看著高台,儘管鐵鏈已經把皮膚勒出了紅印子,他還是與那些人一樣,鍥而不舍的想走向那朝聖的台階。
鄭柏這些天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懂這個世界了,他把這大祭司抓來給宋淮青,,也並不是代表他認可了他,是來投誠的。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尋找什麼東西,隻是在這尋找的過程中,他想來看看那些人平時守護的所謂的神。
看著前麵密密麻麻攢動的人頭,他忍不住問:“這怎麼過去,難不成你要把這些攔路的人都殺了麼?”
他話音未落,宋淮青就真如他所說的那般,拔出了腰間門的劍。
鄭柏忍不住道:“你是不是瘋了?”
宋淮青並未給他任何多餘的眼神,他的目光穿過人海,穿過高台,穿過座座黃金塔,想要尋找喬薇薇的任何氣息,可是這裡人太多,他什麼都感覺不到。
於是他舉起了手中的劍。
他的軍隊向來隻聽從他一個人的命令,杜蘭緊緊跟在他的後麵,帝王一聲令下,士兵統統舉起了手中的劍,要從這密密麻麻的人海之中,殺出一條血路來。
鄭柏覺得這些人全都瘋了,他又開始想逃離,但是他已經被這些混亂的人流裹挾,這些人之中,有的目光已然狂熱沒有理智,但是有的人,卻更奇怪一些。
他們無意中舔著唇,吐著舌頭,像是蛇類一樣,目光炯炯的盯著身旁人的脖子,而那些受到了軍隊攻擊的人,表現出了極強的攻擊性,開始激烈的反抗。
鄭柏無可奈何的被這洪流裹挾著向前,雖不想傷人,但為了自己的安全,也隻能拔劍防守。
霎時,場麵亂成一團。
*
喬薇薇經過這麼多世界的穿越,被設備壓製的精神力越來越強,這種術法與陌生能量的對撞讓異度空間門產生了凝滯,那對空間門中的人來說,不過是幾秒鐘的凝滯,放在外麵,卻足足過去了一個月。
喬薇薇不知道外麵的變化,她隻知道,這一瞬間門的凝滯之後,她在這千變萬化的空間門之中看見了很多東西。
看見了上古大巫創造出巫妖異族,看見大巫被綁在火堆上焚燒而死,看見巫妖慢慢凋零,看見了那隻吞食掉自己母親後成功化形的巨蟒。
萬千流過,她甚至看見她自己的臉,她穿著皇後的衣服,獨自走進大漠中,被那兩隻破殼誕生的幼蟒當做了血奴,日日奉獻自己的鮮血。
那兩隻巫妖得了聖女的血液,修為猛增,陷入深度沉睡,睡過了一個短暫的王朝。
它們安眠的時候,席風的王朝短暫輝煌,可在那之後,這個世界迎來了它的終結。
這兩隻妖邪從睡夢之中醒來,成為了這個世界的新神,它們不再滿足於安居大漠這一隅,開始走向外麵的世界。
十年之後的某一天,這片大陸上的最後一隻活物也被他們貪婪的吞入了腹中,海浪衝垮了堤壩,淹沒了這片大陸,毀滅了整個世界。
她在空間門中行走,穿過長長的回廊,看見了出口。
“砰!”
她摔在冰冷潮濕的石板上,鼻間門湧進一股腥臭的味道。
高大昏暗的地宮之中,岩壁上燃著幽幽鬼火,一個白衣少年端坐在正座上,入定了一般,表情極儘愉悅和享受,。
這就是那隻活下來的幼蟒,發覺召喚陣失敗、它弄丟了預言中珍貴的聖女,它焦躁不已,甚至不惜徹底啃食掉父神留下來隱藏黃金百塔的咒符,隻為催動更多的人,主動走進它的陷阱。
它餓極了,餓到發狂,即便犧牲了同胞的性命,可這樣大的法術還是消耗了它太多的力量,甚至可以說,它現在是有些虛弱的。
不過沒關係,都可以補回來的,馬上就會補回來,這世界上的所有生物,全都是它的食物。
它用障術迷惑了它的食物,它的靈寵在外麵進食,再把最精純的力量源源不斷的送進它的身體裡麵。
它正處在極致的享受之中,忽然,前方一聲悶響。
它睜開眼睛,那雙冰冷狹長的眼睛雖然是人類少年的模樣,但是眼瞳卻是淺色的黃,它的豎瞳詭異的轉了兩下,這才終於定睛看清那召喚陣法中的人。
灰白的陣法中,白色火焰早已熄滅,隻剩下正中間門那隻空空如也的蛋殼,蛋殼很脆弱,一碰就碎,喬薇薇的手指不小心搭在上麵,那隻蛋殼立馬化成了一捧灰,就如同這裡麵曾經孕育過的生命一樣,徹底消失不見。
它盯盯看了幾秒鐘,意識到這就是那姍姍來遲的聖女,興奮的獸眸緊縮,忍不住咧了咧嘴角。
這是下意識的動作,應該是開心的,但它不過是個野獸,不會人類那般的微笑。
它甚至不會人類的語言,就算興奮,也隻能發出嘶嘶的聲音。
它站起了身,從台階下走來。
喬薇薇看著這個長相詭譎的少年,看見了它身後的巨大蟒蛇虛影,便知這就是那鬨出了這麼大一通亂子的畜生了。
見它快如殘影的朝自己撲過來,她閃身往旁邊滾了一圈,飛快站了起來,拔出了手中的匕首,笑得冰冷:“終於找到你了。”
它見這弱小的聖女露出這種表情,有一瞬的奇怪,下意識覺出了危險,開始變得警惕了起來。
可是那預言中,這個要作為它們血奴的人是膽小怯弱的,根本沒有反抗就投了降。
又是哪裡出了問題呢?
幼蟒是妖邪,但那些力量是它的傳承。
它傳承了力量,卻還沒有思考的能力,麵前的情況讓它的頭腦有些亂,喬薇薇趁它失神,向一根石柱後麵逃去。
見此情形,它才算是真的生氣了,大步朝獵物跑去。
喬薇薇躲在陰影之中,趁著視覺盲區,朝幼蟒刺去。
那少年模樣的幼蟒靈活的避過,可是下一秒,一隻萃了毒的袖箭正中它的心臟,那匕首不過是個障眼法罷了。
它尚在虛弱之中,袖箭中那比它的本源要強大數倍的巫毒極具攻擊性的腐蝕了它的心臟,那少年麵容扭曲了一瞬,嘶嘶的叫著,開始不受控製的抽搐起來,皮膚上的深棕色鱗片斑斑駁駁。
毒素深入五臟六腑,它雖不似那些尋常的人,變成一灘膿血,卻愈發的難過。
喬薇薇趁著它抽搐,幾枚袖箭再次狠狠紮穿了它的皮膚。
它的麵目開始猙獰,鮮血汩汩流出人形開始渙散,一隻深棕色的巫蟒扭曲著出現在她眼前,發了狂似的張開血盆大口,朝她咬來。
*
外麵,一片混亂之中,那安穩站在高位的白袍神主身形隱隱一晃,鄭柏正在人群中掙紮,場麵越來越混亂,他已逐漸感到力不從心。
他不過是下意識掃向高台,就那一晃眼,鄭柏忽然覺得那白袍人的身後有一隻巨蟒,那隻蟒正張著血盆大口,等待著那些人整齊的排成隊,走進自己的口中。
鄭柏覺得,要麼是這個世界瘋了,要麼是他瘋了。
但也隻是那一瞬,他再想看清的時候,那隻虛影又不見了。
他沒有再看見,但是渾身染血的宋淮青卻看得更加清晰,有一瞬間門,他忽然覺得那閉塞了很久的異度空間門再次敞開,他的眼中亮起灼燙的光,笑了。
杜蘭已經殺紅了眼睛,氣喘籲籲的擠在人群裡,被宋淮青這笑弄得莫名其妙。
下一秒,男人的攻勢更加狠辣猛烈,不可招架。
在他的帶領之下,那幾堵人牆終於被他撕開了一個口子,他率領著自己的隊伍直朝高台而去!
*
喬薇薇惹怒了這隻巨蟒,但是卻絲毫不見懼色,她甚至還用匕首尖刺破了自己的手指,滴出了一滴足以讓凶獸發狂的血。
那血珠要掉不掉,被她抹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然後她抬起手腕,朝幼蟒招了招。
它的獸眸霎時變得猩紅一片,不管不顧的朝喬薇薇撞了過去,
喬薇薇閃身躲避,“轟”的一聲,幼蟒的頭撞在石柱上,石柱寸寸斷裂,坍塌成廢墟。
喬薇薇故技重施,開始在這殿中閃躲,試了理智的巫蟒追著她瘋狂攻擊。
“轟!”
“轟!”
“轟!”
坍塌聲此起彼伏,石宮搖搖欲墜,狼藉一片。
那幼蟒被這巨大的動靜驚擾,神誌緩緩歸攏,撞到這麼多堅硬的巨石,它也受了傷。
喬薇薇見狀,又在手指劃了一道口子,令人發狂的香氣再次變得濃鬱,它那漸漸清明的獸眸重新變得渾濁。
喬薇薇閃躲著,試圖尋找一件趁手的工具。
隨著幼蟒的失控,本就瀕臨崩潰的障術也開始隨著力量渙散,外麵的空氣因為某種力量的潰散而變得扭曲,那些虔誠而麻木的聖徒似乎在一瞬間門被抽乾了所有,眼神中慢慢有了生氣。
廣場上有片刻的靜默,空氣的扭曲瞬間門恢複,但是這些眼中慢慢恢複了神采的人在下一秒目露凶光,像個野蠻的獸一樣,抓著自己身邊的人,露出牙齒,往手中人的臉上啃去。
這樣的場景不止發生在廣場之上,鄉間門、農舍、城鎮、客棧、寺廟……聖徒所在的每一個角落,失控的人都瘋了一樣的開始攻擊身邊的人,極度渴望用血肉填滿自己的空虛。
前一秒,站在謝忱風所寫的告示欄前不屑一顧,大罵昏君的人,下一秒就被身後的人咬破了脖子,噴湧出了刺目的鮮血。
鄭柏已經沒有力氣了,就連他都不小心被咬了一口,他看著這些瘋魔的人,沒有了思考的能力,他不明白局勢為何越來越瘋狂。
但目光觸及地上那些早就被殺死的人,他這一秒,隻恨宋淮青那些軍隊的人殺掉的太少了。
“轟隆——”
“轟隆——”
在這樣的境況之下,大門後的百塔城開始塌陷,巨大的地震讓所有人站立不穩。
那一瞬間門,鄭柏再次看見了高台上的那隻巨蟒,那並不是他的錯覺。
而那身穿聖潔白袍的男人,早已不知所蹤。
地宮的塌陷讓屹立在它之上的古老城市也慢慢陷落,不知何時,巫蟒已被埋在廢墟之中,隻能苟延殘喘的盯著那狡詐可惡的人類,嘶嘶的吐著蛇信。
可不管它怎麼威脅,此時的它也不過都是強弩之末。
喬薇薇終於找到了一個趁手的武器,那是一塊帶著尖銳棱角的石塊,形狀像極了一把斧頭,可這畢竟是一塊石頭,所以它的棱角還是沒有斧頭鋒利,當她“砰”的將這“斧頭”揮下的時候,沒能立刻砍斷它的頭顱。
這樣的酷刑讓幼蟒瘋狂掙紮,可它已經沒什麼力氣了,在如何,不過都是砧板上的任人宰割的獵物。
“噗……”
“砰……”
鋒利的石塊刺進血肉,砸斷蛇骨,一下一下,巨大的蛇頭被砍斷,斷口慘不忍睹。
喬薇薇扔掉石頭,顛顛撞撞,朝著地宮塌陷露出的亮光走去。
廣場上,撕開了一個口子的君王臉上染了血,所有阻礙都被擋在身後,他一級一級走上台階。
台階上,一條隨主人死去的蟒安靜的躺在那裡,巨口中還含著半截人類的身軀。
杜蘭站在台階的下麵,軍隊將高台包圍,下麵的人還在撕扯著,可是這一瞬間門,所有的聲音又好像消失了。
喬薇薇渾身是血的從廢墟中爬出,看見了一絲陽光。
陽光下,同樣狼狽的男人鎖定了她的方向。
她咬牙從廢墟中爬起,朝黑色玄甲的男人奔去。
男人丟了手中的長劍,大步朝她跑來。
廢墟之上,陽光之下,宋淮青聲音沉冷,那是殺戮後尚未消退的陰霾。
可是這個沉冷的聲音輕輕跟她說:“接你回家。”
喬薇薇靠在他懷裡笑。
*
宋淮青從塌陷的地宮之中找到了那完好的神碑,攥著喬薇薇的手,在上麵寫下了新的符咒。
喬薇薇用自己的血寫著陌生的文字,看那些文字在神碑上發光,嗡鳴,震動。
古老的咒語組成了新的陣法,一道光直衝天際,又如煙花般炸開,隨著風飄走。
瘋狂的人們停止了攻擊,陷入昏迷。
這些迷失的人們再次醒來的時候,看見了百塔城下的廢墟,看見了流著毒血的巨大頭顱,和那廢墟之下望不到儘頭、堆積了千年的皚皚白骨。
真相,似乎已經大白於天下。
*
元隆十七年,帝後大婚,那一日霞光滿天,百姓們不約而同的在街上掛起火紅的燈籠,十裡長街的熱鬨不停不斷,一眼望去,火一樣的燈籠連成片,能映紅人的臉。
畫技卓絕的左相在杜大將軍語言貧瘠的口述之下畫下了高台之上擁抱在一起的男女,並在畫邊用極致的筆墨讚頌了了他們勇敢屠妖、拯救迷失聖徒的皇後,和殺伐果決的帝王。
他們那聖德賢明的太子沒有辜負所有人的期望,成為了一個好皇帝,他回到宮中,製定了許多利國利民的新政策,還頒布了更加完整的律法。
新政之下,選拔人才的方式變得多種多樣,賤籍亦可獲得往上爬的機會。
皇後帶人鑿了那廢墟之下的百座黃金塔,一把火燒光了皚皚白骨,在廢墟之上立了萬人碑。
金子運回來,沒進國庫,直接流入各地,興辦醫館學堂,鼓勵所有男女學習一技之長,擁有傍身的本領。
皇後還拿出了一本藥師的手記,藥師名絕塵,其中的藥方解決了當下不少難以醫治的疑難雜症,成為了藥師大夫們的聖經。
萬靈寺的菩提樹經百日誦經,在帝後二人的祈福下重新栽植回倒塌的地方,萬靈寺的香火愈發的旺盛。
第二年,瀕臨枯萎的菩提樹重新煥發生機,鄭柏帶著自己的母親來這裡燒香祈福。
一切在慢慢變好,隻存於史書中的盛世已初見雛形。
不過關於帝後誰更勝一籌的爭論,一直不止不休。
有人懷疑皇帝打壓聖女皇後,不許她理政。
後來,一個升任了左相、與皇後私交極好的女官站出來,說了句公道話。
帝後感情甚篤,再也沒有比這二人更恩愛的夫妻了。
至於皇後不上朝,原因也很簡單。
她不愛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