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點好奇這是怎麼做到的,又怕自己掉下去,不敢動。
鴉群挾持著她一直越過南邊境線,一直到了南塞小國的皇宮裡麵。
南塞國王剛剛戰死,現在是他的公主在主持大局,這個公主是個不得了的角色,對方雖然體弱多病,常要待在宮中養病,不能出風受涼,無法見外客,但是卻聰穎過人,是排兵布陣的一把好手,也是輔佐先前的國王的一把好手。
喬薇薇毫發無損的落在地上,兩邊士兵全都警惕起來,她抬頭朝上看去,一個蒙著麵紗的女人就站在距離她幾步遠的地方。
喬薇薇拍拍自己衣服上的塵土和羽毛,對上了這位公主的目光。
女人對她倒很客氣,並沒有因為她殺了南塞國王就將她抽筋扒皮,顯然,她是有所圖的。
喬薇薇心中感歎這比伏嵐可心硬多了,為了局勢,連殺父之仇都可以放到一邊。
果然,那位公主對喬薇薇說:“你就是那個製造新武器的人?”
喬薇薇笑笑,說:“你都把我抓來這裡了,還用得著問這樣的話麼?”
那人冷笑了一聲,眼神變得有些危險:“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東西,害死了多少人?”
喬薇薇:“那取決於你怎麼看待這件事情,要我來說,如果能用我的武器趁早結束這場戰爭,讓大家都有安生的日子,我覺得這也沒什麼不好,畢竟戰爭一起,就沒有贏家,難民夠多了,流血的人也夠多了,你們談不攏,那就隻能打,如果打仗可以解決問題,那麼為什麼不讓這件事解決得更快一些?”
對麵的女人目光凝滯了一下,似乎沒有想到喬薇薇會這樣回答。
這答案乍聽上去沒有問題,可是卻處處都是槽點,忍不住讓她一陣的心驚肉跳。
她再看喬薇薇的眼睛,那雙眼睛清澈又淩厲得漂亮,似乎是再認真不過的話了。
就好像看透了她一樣。
女人的眼神卻越發的不對了起來,她開口,正欲再說,外麵一陣聲響,長劍和長槍交接的聲音“錚”的一下響起,一白衣男子穿著染血的衣服衝進了殿裡。
看見來人,女子似乎非常驚訝,而看見殿中的女子,宋淮青的劍尖也突然頓住。
兩人互看的瞬間,時間都仿佛停止。
喬薇薇極其不合時宜的、直挺挺的站在這兩個人中間,覺得這場麵怎麼都有點突然。
主要是她沒預料到宋淮青會來得這樣快,他不但來了,為了救她,還一路追到了這裡。
按理來說,宋淮青是不可以踏足南邊境的。
因為古蘭王國以外的地方,是聖女代表天都城管轄的地界,她是南聯盟的神司,但卻不參與他們的戰爭,她在這裡收集天都城需要的情報、救濟難民,天都城也想結束戰爭,讓所有人都過上和平的日子。
正是因為清楚她的職責,所以,當她穿著公主的華服、站在南塞的宮殿,被一群穿著異國服侍的士兵簇擁著的時候,一向淡然如宋淮青,才失語且忘記了要作何反應。
而對麵的女人,眼中閃過錯愕與懊惱,卻在第一時間抓住了喬薇薇,要轉身而去,帶著人離開。
見此,宋淮青也極快的回過神來,去拉喬薇薇。
因為心中震驚,所以宋淮青的速度前所未有的快,他以極強的爆發力拉住了想要挾持喬薇薇離開的女人,因為那一瞬牽扯到了腐爛在心臟裡的心蓮,他終是沒忍住喉間的腥甜,咳出了一口濃黑的血。
喬薇薇趁機掙脫了她的桎梏,反身擋到了宋淮青的麵前。
可是宋淮青的眼睛還是直勾勾的掛死在女人被蒙住的臉上,揚起自己手中的劍,挑起了她的麵紗。
“啊……”
落後一步殺進殿中的朱新驚恐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守衛倒在兩邊,因為南塞的君王去世不久,宮裡正亂著,女人有意將人手從這裡調離,所以此時,朱新的這聲驚叫顯得那樣突兀。
朱新的身上穿著聖殿的白袍,一路暢行無阻,隻不過現在,他的反應與那莊嚴的顏色可算不上般配。
朱新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因為那個蒙著麵紗的公主……
她是聖女!!
宋安雅沒有阻止宋淮青的舉動,宋淮青與她一起從聖殿中長大,在成為聖子與聖女之前,他們就是最熟悉彼此的人,所以從見麵的那一刻,宋淮青恐怕就已經認出了她,她再想躲開,也是徒勞的。
宋安雅的表情還維持著平靜,可是朱新卻已經要瘋了。
聖女……那可是他們的聖女!聖女為什麼會成為南塞的公主、為什麼會成為為南聯盟出謀劃策的軍師,為什麼要幫那些人挑起戰爭?這與他們一直以來做的事情,完全背道而馳啊。
朱新想不明白的,宋淮青同樣想不明白。
可是這個時候,他卻又突然明白了,為什麼食人鴉每次都能精準的找到他,為什麼突然冒出的刺殺勢力怎麼查也查不到,如果刺殺他的一開始就是自己人,那他們怎麼可能查得到呢?
“你……聖女您……您怎麼能背叛……”朱新的話結結巴巴。
話還沒說完,他就住了口。
他有什麼資格說聖女?他這次隨主子南下,就是來受罰的啊。
宋安雅沉默的看著宋淮青唇邊尚未乾涸的血跡,冷笑了一聲。
“你們不該來的。”
宋淮青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用劍尖指著宋安雅:“你把她放下。”
宋安雅的目光從宋淮青與喬薇薇之間逡巡了一圈,最終定格在宋淮青唇邊那尚未乾涸的血跡上。
她的眼中劃過一抹異芒,言語中竟是掩不住的興奮,口中喃喃著,似乎已經忘了這裡還有人:“血……心蓮枯死了……”
她猛地看向宋淮青:“你……”
宋淮青冷肅的站在那裡,像是沒聽見她的話,不肯退讓。
可是宋安雅卻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一樣,那壓抑不住的興奮讓她姣好的麵容都扭曲了,她似乎是想笑的,卻又不像是在笑。
“宋安雅,”宋淮青的聲音徹底沉了下來,“你在殺人。”
聖子與聖女都會殺人,但是他們從不殺害無辜的人,可宋安雅如果沒被他撞到這層身份,她是不是還要操控著南聯盟那些人,與古蘭王國殺得死去活來?
這樣,不就與他們和平的夙願完全背道而馳了嗎?
“殺人?”宋安雅喃喃著,又抬眼去看宋淮青,那種扭曲的愉悅和不敢置信的驚喜令她放下了某種偽裝,仿佛帶著終於達到終點的不顧一切。
向來美麗端莊的女人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要掉下來。
“我不殺人,你怎麼救人?”
“不要說了!”喬薇薇在宋安雅發狂之際掙脫了她的桎梏,眉頭皺得死緊,試圖阻止即將爆發的衝突。
她一路從皇宮出逃而來,利用伏嵐、利用薛敬飛、利用古蘭的軍隊,就是想要直抵南邊境,阻止這個挑起禍端的宋安雅,埋葬天都城的秘密,避免後麵的所有悲劇。
可惜最後命運還是固執的堅守著它原本的軌跡,將一切真相都撕開了袒露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可是宋安雅怎麼可能聽她的話?
宋安雅等這一天已經太久了,關於刺殺宋淮青,為他種下走火入魔的毒,宋安雅不知道嘗試了多少次,後來她慢慢發現,隻要這人的心一直虔誠,那麼不過多烈的毒,都是無用的。
結果現在,在她完全沒有想到的時候,還不等她做出彆的行動,這個人主動送到了她麵前,給了她這麼大的一個驚喜。
宋淮青皺起了眉頭,根本聽不懂宋安雅的話。
宋安雅的眼睛都紅了,她猛然轉身,從高階上的王座後麵嘩啦啦揚起一堆傳密的信封,那些東西飛舞著落在地上,全都是天都城與她的聯絡。
宋淮青下意識伸手接住一封密信,不解這些看過就該焚毀的東西,宋安雅為何一直留著。
隻不過,在看到那信中的內容之後,他也沒有心力去思考那個問題了。
他的身體變得冰涼,眼前陣陣發黑,隻覺眼前一切是虛幻的夢。
宋安雅死死的瞪著他,觀察著他的變化。
“宋淮青,好人那是你才能當的,你以為天都城靠什麼收攏那麼多信徒?沒有戰爭哪來的流民,沒有苦難哪來的恩情!若是天下太平,這些人的君主全都聖賢,誰還會將我主當做神明!”
天都城屹立千年不倒,近百年起前所未有的騰飛壯大,靠的不過是聖主的左手恩澤,右□□霆。
宋安雅就是他的雷霆之手,藏在陰影裡,用來襯托熾熱的光明。
所以她不甘,她憤怒,她不想淪為權欲的工具,她想殺了拿他們當做提線木偶的聖主。
但她的力量太過渺小,那畢竟養育了心蓮的聖主,她沒那個本領,所以她才盯上了下一任年輕的聖主,想要用仇與毒誘他走火入魔,釋放他心中的恨,讓他成為武器,去殺死那個操控著一切的偽神。
宋淮青的情況與她想象中的有些出入,她原本不想這麼快就將真相說與給他。
畢竟他是所有虔誠聖徒追尋的光,他不會被輕易被汙染。
所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到底發生了什麼?
喬薇薇的手心都出汗了。
她不由得想起了宋淮青原本的結局。
宋安雅利用了宋淮青崩塌的信仰,致他走火入魔,不分善惡,一個人屠了整座天都城,殺了聖主,最後也殺死了她。
他在整個故事中,由極善變成了極惡的存在,由於傷情過重,油儘燈枯,死在了廢城中,叫主角團撿了便宜。
喬薇薇不想這樣的。
可是事情失控了,真相不但沒有被掩蓋,反而還被提前揭露了出來。
她臉色發白的轉頭,朝宋淮青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