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三個食盒打開時,何家的表情瞬間變得有些不自然。
裡麵赫然擺放著三道菜,白灼青菜,木耳豆腐羹和一碟涼拌黃瓜。
三道素菜乾乾淨淨,沒一丁點葷腥,與前麵的兩個食盒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是給哪院的?”何家的明知故問,眼裡有些心虛,避開了海棠的目光。
婆子如實答道:“這是二姑娘那邊的。”
“這種菜怎麼能給二姑娘?!”何家的義正言辭地斥道,“誰讓你們這麼乾的?”
“……”婆子一頭霧水地看著何家的,想說這不是何媽媽你的意思嗎?
不給婆子說話的機會,何家的趕緊又道:“還不去換了。就換成和……和大姑娘那邊一樣的。”
大姑娘蕭鸞飛是嫡長女,她那裡的份例自然是府裡姑娘們中最好的。
婆子也不敢得罪何家的,於是唯唯諾諾,又趕緊去給蕭燕飛換了一個新的食盒。
這食盒還是由何家的親自交給海棠的:
“要是哪裡不和二姑娘的口味,你下次儘管與我說。”
海棠還特意學著何家的那種諂媚的口吻,把這句話複述給了正在用膳的蕭燕飛聽。
“就猜到了。”蕭燕飛用筷子夾了塊醃的胭脂鵝脯送入口中,鵝肉嫩滑入味,鮮香鹹甜,十分開胃。
她滿足地眯眼。
這侯府廚娘的手藝不錯,回憶起從前不是吃食堂就是點外賣的日子,她覺得穿來古代也算勉強有了個福利。
海棠給蕭燕飛盛了一碗口蘑燉雞湯,送到了她手邊,好奇地問道:“姑娘是怎麼知道的?”
她之前還以為是太夫人故意為難二姑娘,卻不想竟然是廚房那邊擅自為之。
蕭燕飛咽下鵝肉後,慢慢悠悠地喝了兩口湯,才道:“太夫人再怎麼不滿,都不可能在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上來故意折騰我。”
太夫人若真想要折騰她,有的是法子,沒必要用這種上不了台麵的手段。
“青菜豆腐……這也就是有人逢高踩低罷了。”
那一句“晦氣”讓府中的下人們覺得她討了太夫人的厭,便趁機暗地裡克扣了點她的份例,認為她隻能啞巴吃黃連,沒膽子去向太夫人或夫人哭訴。
這不過是點小事,蕭燕飛確實覺得沒必要求人,她自己就能解決。
但凡是人,這年紀一點點上來,誰沒個頭疼腦熱的毛病。
尤其這古代人啊,大部分的毛病都是靠熬靠忍,內院的管事媽媽們大都四十以上了,從前落下的病根絕對不會少。
隻需要給一點小恩小惠,對方自然也就不會為難她了,甚至於以後還會有求於她。
海棠被蕭燕飛這麼一點撥,恍然大悟:“姑娘真聰明!”
自孫媽媽的事後,姑娘似乎一下子長大了不少,就仿佛被神仙給點撥了一般。
真好!
蕭燕飛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又道:“你再去打聽一下陶媽媽、褚媽媽、鄒媽媽……”
於是,蕭燕飛接下來的日子好過了許多。
每天廚房那邊送來的一日三餐加夜宵全都是比著蕭鸞飛的份例給的,葷素搭配,還時不時地多送上一碟小菜。
針線房的陶媽媽親自帶人給蕭燕飛試下一季的夏裝,還熱情地給了她一些帕子、布頭與針線。
漿洗房那邊收了月出齋的衣裳總是當天就漿洗、晾曬,第二天一早就把熏好的衣裳第一時間送回去……
零零總總的這些事自然也瞞不過侯夫人殷氏。
殷氏笑著對身邊的趙嬤嬤說道,“燕飛這丫頭性子變活絡了不少,小姑娘家家果然還是得多出門走走。”
本來她還想把何家的叫來敲打幾句的,沒想到蕭燕飛自己輕輕鬆鬆就解決了。
“夫人說的是。”趙嬤嬤正在給殷氏捏肩頸,心裡感慨夫人還是如從前在閨中那般心善。
殷氏方才看了一會兒賬冊,肩頸正酸痛著,微微抬頭,又示意趙嬤嬤給她捏捏另一側。
仰首看著上方暗沉的屋頂,殷氏歎道:“這人啊,還是要放開眼界。若成天悶在府裡,抬眼就是四方天,自然是誰親近自己,就聽誰的。”
“可隻要走出去,就會發現這天地很大……”
說著,殷氏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懷念的微笑。
曾經,她夢想著可以走遍大江南北,見識不同的風土人情。
隻可惜……
趙嬤嬤是殷氏的乳娘,自小看著她長大的,自是心疼她,暗歎:夫人太不容易了,這些年困在侯府內宅,外人隻看她是風風光光的侯夫人,又豈會知道她的艱難!
太夫人、侯爺、崔姨娘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趙嬤嬤想了想,還是提醒了一句:“夫人,二姑娘的事太夫人自有主張,老奴以為您還是彆管這閒事了。”
殷氏的目光沉了沉。
今早,她去太夫人那裡晨昏定省時,恰好崔姨娘也在。
她還未踏進門,就聽到崔姨娘與太夫人在閒聊,說起初一那日太夫人帶侯府女眷去皇覺寺上香時,偶遇宮中貴人的事,又說貴人讚侯府的二姑娘漂亮。
施嬤嬤還笑著說什麼滿京城的姑娘裡都找不到比二姑娘模樣更好的了,難怪得貴人青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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