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第56章 晉江首發(1 / 2)

“怎麼會呢!”殷煥忙不迭地否認, 聲音不自覺地拔高了三分。

“父親,我們都是為了外甥女考慮。”佘氏露出一個溫和體貼的笑容,與他一唱一搭道, “外甥女的這樁親事可是聖旨賜婚, 嫁的又是堂堂衛國公世子, 再顯耀不過了。”

“這小定禮非同小可,燕飛再怎麼也是姓蕭的, 哪有讓衛國公府來殷家下定的道理。”

說著,佘氏又轉頭去看蕭燕飛,盯著她的眼睛問道:“燕飛,你說呢?”

這小姑娘家家臉皮薄, 知道害臊, 自己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 這丫頭怎麼也該主動帶著她娘回侯府去吧!

這出嫁的姑奶奶帶著兒女成天住在娘家成何體統!

蕭燕飛看著佘氏抿唇微笑,乖乖巧巧,雙眸都笑成了月牙兒。

然而,她像是聽不懂佘氏在說什麼似的, 一言不發。

佘氏心裡有些急了,那種急切不由自主地表露在了臉上。

殷老爺靠在迎枕上的上半身慢慢地直了起來, 見狀, 殷煥急忙起了身, 體貼備至地親自去扶殷老爺。

“啪!”

殷老爺不快地揮開了殷煥攙扶他的那隻手,臉色立時沉了下來。

殷煥的神情與動作皆是一僵。

“阿煥,我還活著呢,”殷老爺用輕緩卻堅定的口吻說道,“這個家還輪不到你們做主。”

“父親,您真的誤會我們了。”殷煥急得滿頭大汗, 滿麵堆笑地說道,“我們真的是為了外甥女好……”

殷老爺低低地嗤笑了一聲,一手成拳在茶幾上漫不經心地叩動了幾下:“我雖然中了風,行動不便,可還是一家之主。”

“三天前,你在大門口追上了武安侯,跟他說了什麼?”

“……”

“父親,我……”殷煥一驚,瞳孔急速地收縮了一下。

他沒想到殷老爺竟然連這件事都知道,心底驟然發寒,脊背的汗毛也豎了起來,感覺自己就像是被猛禽盯上的獵物似的。

殷老爺又轉而看向了殷煥身邊的佘氏,目光愈發淩厲:“昨天,你在永福寺見了蕭太夫人,又跟她說了什麼?”

佘氏怯怯地移開了視線,無法直視殷老爺銳利的眼眸。

夫妻倆皆是心口發寒,仿佛他們的那點小心思在殷老爺跟前根本無所遁形。

周圍的空氣似要凝固,寒意森森。

殷老爺冷哼了一聲,語氣更冷:“要不要我再重複一遍給你們聽聽?”

殷煥心虛地咽了咽口水,急急地解釋:“父親,您聽我說,我們殷家剛來京城定居,自當八麵張羅,才能和氣生財。”

“燕飛被調包這件事,都是崔氏那賤妾所為,大姐這樣跟侯爺賭氣,那不是讓親者痛、仇者快嗎?!”

殷煥試著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著說著,他心頭的那一點心虛被壓了下去,漸漸地,變得理直氣壯。

沒錯,他做的這些都是為了殷家!

商賈謀利,本就不該到處得罪人,更何況武安侯府再落魄,那也是侯府貴胄。

殷婉真是沒點自知之明,她一個商賈之女,當年能嫁進侯府,那已是殷家祖上燒了高香。殷婉也不想想,若非她嫁到侯府,今天她的女兒怎麼可能被賜婚給衛國公世子!

終究隻是個婦道人家,目光短淺,一味地揪著那些個陳年往事不放,隻為了泄一時之憤。

照他看,她應該趁著這個關口,早早回侯府去,逼武安侯儘快立蕭燁為世子,那才是正經事。

“……”殷老爺的眼神又冷了幾分,心如明鏡。

殷煥這番話聽著冠冕堂皇,說穿了,就是不想殷婉在殷家久住,想趕她走。

還有燁哥兒……

殷老爺轉頭看向了蕭燕飛身邊的蕭燁,小家夥乖乖巧巧地坐在一把圈椅上,他個子太小,雙腿懸於半空,卻沒有晃來晃去,身姿坐得筆直,一雙清澈的眼珠子活潑地轉動著,一會兒看他姐姐,一會兒看蹲在椅子邊的奶貓。

殷老爺的目光落在了小家夥掌心才剛結痂的傷口上,昨天蕭燁在花園時,被殷煥之子殷皓用彩鞠砸到,摔了一跤,這才磕破了掌心。

外孫隻跟他娘說是不小心在花園裡摔倒了。

這看似隻是小孩子之間的玩鬨、推搡,可殷老爺卻從中窺見了更多,一口氣梗在了胸口,指尖發涼。

他突覺手背一暖,殷太太溫柔地將溫暖的掌心按在了他的手背上,安撫著他的情緒。

殷老爺給了老妻一個寬慰的眼神,意思是,他沒事。

心底卻是無比的失望,他是萬萬想不到,殷煥竟容不得女兒在家裡小住幾天,就迫不及待地要趕人了。

“殷煥,”殷老爺又看向了殷煥,語氣冰冷地直呼其名,眉宇間略有幾分疲憊,但還是打起精神道,“十三年前,我答應族中過繼,就說得明明白白的。”

“我這一生隻有這一個獨女,任何人都比不上阿婉。”

“我辛苦幾十年攢下的這家當,是給阿婉和她的兒女的,你能夠繼承的,隻有其中兩成的家產,另一成則會分給族裡作為族產。”

殷家在江南幾代行商,也是大戶大族了。

殷老爺是天生的行商奇才,從其父手裡接過這份家業後,短短二十幾年就將家業擴大了十幾倍,後來更是成了江南首富。

哪怕是這份家業的兩成也遠超當年殷家老太爺時的產業,更何況,殷老爺還自願將一成產業贈與族裡當作祖產了,那可是惠及全族的事,族長、族老們全都心動了,沒人反對。

殷老爺的視線牢牢地鎖在幾步外的殷煥臉上,一字一句地又道:“其它的,都與你無關。”

“我當時說得清清楚楚,也沒有勉強過任何人。”

殷老爺的聲音不大,卻是擲地有聲,透著不容置喙的堅定。

想起十幾年前的那段往事,殷煥與佘氏夫婦皆是抿住了唇角,麵沉如水,卻是一個字也無法反駁。

這些的確是當年說好的。

可他們夫妻在殷老爺夫婦膝下儘孝十幾年,三代同堂,其樂融融,殷家二老再也沒提過這事,殷煥還以為他們把二老的心給捂熱了,卻沒想到這兩個老不死的如此冷心冷肺……

“父親……”殷煥訥訥喚道,細密的冷汗自鬢角滲出。

“殷煥,你也不必在我跟前說那些個場麵話。”殷老爺抬了抬手,蒼老的嘴角泛出一個冷笑,“我隻問你,十三年前,你當著闔族的麵滿口應允,可有半點不願?”

當年也有人勸他從族裡挑個年幼的孤兒養大,但他和老妻商量了一番,還是作罷。

他們夫妻當時已是知天命之年,年紀大了,沒有心力去教養一個幼童,而且,人都是有感情的,若是把一個幼童從小養在身邊長大,女兒又在千裡之外,他們難免會有所移情。

既然要過繼,就乾脆過繼個年紀大的,不用他們老兩口看顧,這才選了彼時剛十七歲的殷煥。

二老都商量好了,待他們駕鶴西去後,就把當初答應的共三成家業給出去,全當贈與族裡的族產。

左右這錢財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

“父親,我當然沒有半點不願!”殷煥急忙道,冷汗倏然自鬢角滑至下頷。

他怎麼可能會不願,這麼大一筆家業拱手送到跟前,誰又會不願!

畢竟殷婉都嫁出去了,等到兩老一死,難不成殷婉一個出嫁女還敢回來跟他爭財產?!光是族裡就不會答應的。

他才是姓殷的,他有兒子!他能為二老繼承香火、扶靈送終,這份家業本就該是他的。

殷婉一個出嫁女,出嫁都十六年了,居然還厚顏巴著家裡的錢財不放,現在更是放著好好的侯夫人不當,非要賴在娘家不走,害得他行事瞻前顧後,束手束腳……

殷煥眸中陰晴不定,心中又慌又恨。

殷老爺疲憊地抬手揉了揉額角,語聲淡淡道:“該你的都會給你。”

“不該你的,也彆惦記。”

“你要是覺得委屈了,大可以走,我不缺一個殷煥。”

最後一句話冷酷無比,像是冰雹似的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

殷煥滿頭大汗,臉色煞白,瞳孔幾乎收縮成了一個點。

如果殷老爺真的決定重新從族中挑選一名嗣子的話,恐怕闔族上下沒一個會反對的,更會有數之不儘的族人想要頂替他嗣子的位置。

殷老爺一直緊盯著殷煥,老辣如他,從殷煥臉上那細微的表情變化也能把對方的心思猜個七七八八。

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他心頭略有幾分悲涼,他活到這把年紀,叱吒商場,做過無數個決定,這輩子讓他後悔的決定唯有兩個,一是十六年前讓女兒嫁去武安侯府;二就是過繼了嗣子。

財帛動人心,無論過繼了誰,想必都會容不下阿婉繼承自己大半的家產吧。

殷老爺的胸膛微微地起伏著,氣息略有幾分不穩。

佘氏也是一驚,連忙賠笑打圓場:“父親,您千萬莫要誤會了我們,我們絕無異心,隻想孝順好二老的。”

“大爺,趕緊給父親賠個不是。”佘氏焦急地拉了拉殷煥的袖子,同樣麵色青白,汗如雨下。

“外祖父莫氣。”見殷老爺的臉色不對,蕭燕飛連忙走了過去,輕輕地給他拍背撫背,又給他按了按手掌上的穴道,“你忘了韓老大夫的叮囑了?”

外孫女的溫言軟語聽在殷老爺耳裡,分外的受用,老者的臉色緩和了一些,緊鎖的眉頭也慢慢舒展了開來。

殷煥這才回過神來,忙道:“父親,您莫要動怒,我……”

“嗬。”殷老爺一個冷笑打斷了殷煥的話,輕柔地拍了拍小丫頭的手,“憑他,還不值得我生氣。“

他是老了,但他還活著呢,這個家還由不得一個嗣子做主。

殷老爺唇角的笑意更冷,回想起十幾年前族裡勸他過繼時,一個個說得天花亂墜:“湛堂弟,你膝下就阿婉這一個獨女,將來你和弟媳西去,阿婉就孤身一人了,有個兄弟在,阿婉在娘家還能有個依靠。侯府也不至於欺阿婉娘家無人!”

當時殷老爺心裡就覺得可笑,之所以會應下,也是因為宗族的再三相勸,不想與宗族徹底撕破了臉,如今回想起來,他更覺得荒唐。

幾百萬兩的家業拱手送人,卻也依然填不滿人的那顆貪欲之心。

指望殷煥給女兒撐腰?!怕是女兒落魄,最先踩上一腳的人就是殷煥!

殷煥嘴巴張張合合,一顆心急墜直下,直墜向了無底深淵,渾身發冷。

佘氏見他半天吐不出一個字,便急急道:“父親,您是真的誤會我們了,我們是為了燕飛好……”

“滾!”殷太太忽然一掌重重地拍在了茶幾上。

平日裡笑容慈和的老婦這一刻收斂了笑意,麵無表情地看著殷煥夫婦,目光如電,語聲如冰。

佘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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