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新婚之夜(1 / 2)

情緒激蕩、殫精竭慮,在如此重壓之下,產屋敷無慘的病情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惡化之中,整整昏迷了兩日。

醒來後,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向眾人宣布了他們訂婚的消息,做完這件事,又強撐著喝了藥,他便再次昏昏沉沉地睡去,病的不省人事。

病情起伏不斷,冬日裡的每次醒來,無慘都能看見她伏在床頭,滿臉淚痕,清瘦淒婉,她還未嫁進來,就已經嘗儘了苦楚,旁人瞧著不忍,他身在其中,卻隻覺得安慰。

痛的不隻是他一個人。

婚姻,羈絆,情愛,含義莫過於此。牽腸掛肚,憂思難安,她是他的妻,這是她理應做的。

他常常不帶絲毫憐惜地把她弄醒,瞧見她眸中的驚喜心痛,心下隻覺暢快,就連沉重的五臟六腑,都輕鬆了一些,又見她將手抬起來,腕間鈴鐺叮鈴,淚滴晶瑩,她總愛不厭其煩地捂住他的手,像是想要將他這一副冰冷的心腸捂化。

“蠢。”無慘罵她。

她挨罵,不明所以,卻也不惱,隻是乖乖的,將又暖又軟的手貼得更緊,朝他笑:“我的手熱,捂一會就沒有這麼冰啦。”

少年看著她的笑,又看她腕間紅繩,緊抿著唇,總覺得這時候退讓就成了輸家,於是強撐著沒有移開目光,她將他的手抱在懷裡:“少主大人要快快好起來呀,我們還要成親呢。”

暖香旖旎,她胸口柔軟,一派天真嫵媚,像是不知道此話的含義,少年手指微顫,兀自紅透了耳尖。

“蠢東西。”他恨恨然罵道,惹來她困惑的目光,和一個軟乎乎的笑:“少主大人聰明就夠了。”

少年沉默,喚來仆從處理事務,她便去監督彆人熬藥,十足的小妻子模樣。

望著她的背影,和漸漸遠去的鈴鐺聲,產屋敷無慘總會出一瞬神,這世間,難道真有愛他之人嗎?

不是憐憫,不是痛惜,不沉溺於美色,亦不趨於名利,隻是單純愛他、信他,哪怕知曉他壽命不長,也願意同他立下嫁娶之約,莫非從此往後,他便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了嗎?

他不信。也總覺得不安。

……

產屋敷沒有餘下的族人,新任家主又身在病中,宣布了訂婚的消息以後,就閉門謝客,和平安京斷了往來,一整個冬天,都再沒有消息傳出。

直到三月,無慘的病才總算有了起色,今日是三月三上巳節,又稱女兒節、鬼節,貴族們都會在府中擺上曲水之宴,產屋敷家的宅邸極大,並不是常規的寢殿造,人死光了以後,浩浩然一座大院子,就隻剩下了她和少主,還有一些仆人。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府裡的仆人也漸漸不再開口,像是失了聲音,空空蕩蕩的府邸,寂靜得可怕,晚上冷風吹來,常常嚇得她不能安眠。

“少主大人……”

白日,在府邸亂玩了一通,到處撒潑過足了女兒節的葵,夜裡才又想起來今日還是鬼節,雨打芭蕉,燭光亂晃,少女抱著薄被鑽進他的房間,滿臉是淚:“我害怕。”

他正在看書,見她來了,像是有些無奈,輕輕歎氣,將書卷移開,她立即就伏在他的膝上:“她們都不和我說話了,每天一句話也不講,好可怕。”

“你是主,她們是仆,即便開口,葵和她們,又能有什麼話說呢?”少年聲音依舊淬著冰,但語氣卻溫柔了許多,低頭看她,笑:“擾我一人還不夠嗎?”

“但是……”她說不出所以然來,總覺得奇怪,在這樣大的地方,能和她說話的隻有一個人,久而久之,她便恨不得時時刻刻待在他的身邊,一刻也不願意離去了。

“可是我睡覺之前,看著她們站在床頭,就、就黑幽幽地盯著我,也不說話,我真的好害怕呀。”

她委屈極了,更不明白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是我哪裡惹她們不高興了嗎?為什麼每一個人都不理我了?”

少年不語,任由她伏在膝頭傾訴,蒼白的手掌輕輕搭在她的頭頂,慢慢撫弄,說著說著,她總會哭起來,傷心而又委屈,無慘覺得好笑,低頭看她:“葵這樣吵鬨,世間也隻有我不會覺得煩惱,若你想說話,隻管同我來說便好了。”

“嗯。”她抱緊他:“少主大人最好了。”

說罷,她便扯著被子將自己卷起來,團在暖爐旁,安穩地睡著了。

產屋敷無慘靜靜看她,唯有此時,唯有將她握在掌中,囚於指中,他才可以感受到片刻心安。若是日日能夠如此,她陪伴在身側,也並不使他厭煩。

是以,到明年五月,她都將被他困在這座無聲的府中,不見天日,與世隔絕,直到成為他的妻子,他都不會容許半點意外。

春去秋來,這座府邸多了幾個變化。

一是葵搬進了無慘的院子,未婚的夫婦共處一座庭院,柿子結了果,青葉染紅,少女搬著梯子,摸索著爬上樹說要繼續烤柿餅。

二是府裡來了一位新的醫師,對於無慘的病,他似乎很有研究,但他終究是外來者,在長達一整個夏天的試藥和考察之後,產屋敷無慘還是無法放下戒心,不肯親自用他的藥方。

疑心病死變態。

不許她出門,也不準彆人和她說話也就算了,反正係統能給她放電影解悶,但這家夥晚上還要叫人裝神弄鬼嚇唬她,白天就在那裡發表各種PUA話術,她是真的很想給他兩拳。

羽生葵坐在高高的樹枝上往下看,少年也正在樹下看她,眉目彎彎,其中仿佛含著無限寵溺。

算算時候,被嚇唬了這麼久,她是應該精神恍惚,神思不屬了,那個醫師一直不得無慘的信任可不行,她得刺激他一下。

【開啟痛覺屏蔽。】

說完,羽生葵驚叫一聲,哭著喊他:“少主大人。”

她站起來抖著嗓子說道:“我、我好像又看見鬼了!”

無慘眉頭微皺,看著她腳下的樹枝,又看她,沉聲道:“不要晃,沒有鬼。”

“有!”

她哭,用力捂住眼睛:“每天晚上都有的,如果少主大人不在,他們就會來找我,會把我吃掉!”

產屋敷無慘攥緊書卷,還不待他開口安撫,少女就直直從樹上摔了下去。

樹葉婆娑,陽光斑斕,她磕在一旁的石頭上,登時血流如注,沒了聲息。

他一時愣在當場,旁邊的仆人儘數被他拔了舌頭,連驚叫都無聲無息,少年靜坐其中,才恍然體會到:身邊的人都是啞巴,原來是這般恐怖。

醫師沒多久便趕了過來,看見她倒在地上,竟然露出比他還要焦急的神色,不顧無慘在場,抱起她便往室內走,血滴了一路,產屋敷無慘看著他的背影,攥緊輪椅。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竟然與他的醫師關係這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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