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夏油傑是深夜才回來的。
他動作很輕, 手裡還提著袋子,是回來的路上在便利店買的零食。
把零食放下,又確認了一下屋子裡的情況, 見大家的門關得好好的, 房子裡寂靜無聲以後,少年鬆了口氣, 旋即又有點說不清楚的失落。
他出去那麼久, 小孩子也就算了,悟的話也不指望, 但是她竟然一張紙條都沒有留下嗎?
但好歹玄關給他留了一盞燈。
這樣也算是一種體貼了吧。
這樣安慰著自己,夏油傑輕手輕腳地打開自己房間的門,先是去浴室衝了個澡,出來以後有點懶得吹頭發,心情也有點燥鬱,於是就打算到陽台上抽根煙。
少女就睡在他的必經之路上。
沒有裹著毯子,窗戶也沒有關, 靠著牆瑟縮著睡著, 應該是在房間裡等了太久,沒忍住困意, 毫無準備地睡著了。
是在等他回來嗎?
是在等他回來吧。
他沒有被忘記。
夏油傑蹲下來,看了她好一會,才把她抱起來。
懷裡的人立刻就醒了。
“傑?”她好像沒有搞清楚狀況, 下意識攬住他的脖子:“你回來了?”
語氣好像終於等到丈夫回家的妻子。
“是哦。”夏油傑把她放到自己的床上,坐在一旁看她:“一回來就看見你睡在陽台邊上, 擔心你那樣會著涼,把你送回去又可能會吵醒孩子們,所以就打算把你抱到床上去。”
“謝謝……抱歉, 我等著等著就困了。”
她揉了揉眼睛,像是清醒了一點,問他:“傑現在是怎麼想的呢?那些人……傑真的要殺掉他們嗎?”
提到這件事,夏油傑嘴角的笑斂了斂。
他本來以為會很難開口的,但或許是長久以來,兩個人一起在半夜打遊戲,總是分享日常,所以養成了傾訴習慣的緣故。
他發現自己在她麵前,有一種神奇的、不用顧忌的傾訴欲:“葵以為呢,我不該殺了他們嗎。”
這樣開口的話,是來阻止他的吧。
“嗯。”她點頭:“我覺得……那樣不是一個好的辦法。”
“是嗎?”夏油傑看著她:“那麼葵認為的好辦法是什麼呢?報警,然後逮捕他們,將他們告上法庭,之後呢?據我所知,他們這一類的罪名,被關個幾年就又可以出來瀟灑了吧。”
她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日本已經很久沒有執行死刑了。
“那可是兩個孩子一生的陰影,是會烙印在她們生命中,永遠無法抹去的傷痕,既然親眼看著這樣的事情發生,我就沒辦法袖手旁觀了。”
少年看向窗戶旁邊飄蕩的窗簾,歎氣:“你應該知道吧,悟一出生就有許多想要刺殺他的人,那些家夥都會把性命留在那裡,以眼還眼,以牙還牙,這就是咒術師之間的處理方式。”
“難道就因為她們是咒術師,而傷害她們的那些家夥是普通人,是愚昧無知的,可悲的弱者。就理應獲得諒解、包容嗎?”
“這根本不是一回事。”她坐起來,慢慢說道:“我並沒有讓傑諒解或者包容他們的意思,我隻是覺得,這種事情應該交給法律解決,如果傑濫用私刑的話……”
“濫用私刑?”夏油傑挑眉,有點詫異她的用詞:“我一直以為葵是可以理解我的人,但你竟然是這麼認為的嗎?隻是將他們想做的事情回敬給他們而已,‘私刑’……這個詞彙可真是陌生。”
“新聞上不是也有那種事情嗎?”
他的語速變快,像是急於獲得重要之人的認可:“重要的人受到傷害以後,犯罪者卻沒有得到應有的懲罰,於是受害人的家人舉起了屠刀,用自己的方式複仇,葵認為那些人也是在‘濫用私刑’嗎?”
她被說得愣住,好一會才說道:“可是,傑和他們是不一樣的,你還是……”
“我當然和他們是不一樣的。”
少年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我是咒術師,而那些人是普通人,所以他們在複仇以後,將要麵臨的是懲罰。而我,我可以將這樣的事件輕鬆地偽造成靈異事件,又或者密室殺人,偵探或是警察都沒法找到我。”
“傑?”她也詫異地看著他,就好像今天才第一次認識這個人一樣:“傑不覺得……你這樣的話太傲慢了嗎?”
“傲慢。”他重複了一遍這個詞彙:“說到底,葵根本沒有辦法感同身受吧。”
接著,他有點失落地說道:“因為你看不見咒靈,不知道被當做怪物、異類、精神病患者是什麼樣的感覺,而你也從來不想靠近我……”
他被抱住了。
一個很用力的擁抱。
“我的確看不見,也不明白。”她像是很受傷,哭著說:“但是傑怎麼能說我不想靠近傑呢?明明這個世界上……我最在意傑了,比在意五條君更在意傑。”
“哈……”他眨了眨眼睛,大腦變得一片空白,什麼也不剩下了。
更在意他……
“所以是為了我嗎?”
他問:“今晚都是為了我嗎?”
“那不然、不然傑以為、”她又委屈又有點莫名的慌張,低下頭:“我才不會大半夜為了彆人睡在地上……”
“比在意悟,更在意我嗎?”他捉住她的手腕:“這是葵說的話沒錯吧。”
灼熱的氣息掃在臉頰上,少女好像這才反應過來兩個人的距離太近了,遲遲紅著臉試圖往後躲。
“是葵說的。”
他扣緊她的腰:“我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