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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味人生(13)

要過年了!

這過年最重要的大事便是吃肉, 許是被林家的肉味熏的,生產大隊養的豬,年前也該殺了。雖然村上有飼養場, 但豬這東西得勤喂才能長的好。勤喂到什麼份上呢?勤喂到最好半夜給加餐。為了能半夜給豬加餐, 這豬就得養在勞動力弱乾不了重活,但人卻勤快人家裡。

村裡孤寡的老婆子郭大娘就屬於這麼一戶。郭大娘本不姓郭, 她沒姓。就是過路的要飯婆子帶著她, 把她賣給了郭地主家當丫鬟。後來長大了, 嫁給郭家的馬夫。馬夫帶著東家出門,結果遇到土匪人沒了。那時候兩人才成親沒多久,結果丈夫沒了。郭家人就覺得郭大娘命不好,克夫。這就把人趕出來, 不叫在郭家呆了。她也沒彆的去處。村裡呢,又正好有一沒了兒子的老太太癱了, 沒人伺候。她過去伺候老太太, 也求個容身之處, 這一伺候就是十多年,一般的親閨女都沒她伺候的好。那老太太是郭家同族的長輩,郭家倒是沒再攆她。她是靠著漿洗打雜養活了她和老太太,後來老太太沒了,院子就歸她了。那時候也解|放了, 她也不怕郭地主家再攆她了, 一個人消消停停的過上了日子。她性子好,為人和氣,從不跟人爭執。後來, 不知道誰家生了丫頭不要了,把孩子包了半夜裡放到距離她家門口最近的巷子口, 不管寒暑都起的最早的郭大娘就撿到這孩子了。順手就收留下來,取名香草。

村裡人都心知肚明的,這香草的爹媽哪怕不是村裡的,也是周圍某個村的,可也沒人說過。郭大娘說是從外麵撿的,那就是從外麵撿的。之前呢,她帶個孩子,祖孫倆老的老小的小。現在呢?香草也能頂個大人用了,可為了照顧郭大娘,還是叫她給生產大隊養豬。平時打打豬草,勤快點多喂幾頓,這就行了。

這樣養豬的在整個生產大隊有五戶,每戶一頭豬養著。其中三戶的要交給供銷社,供銷社給大隊錢。而剩下的兩戶養的,就是要年前按人頭給分的。每年郭大娘養的豬都會被隊長偷著留下,因為這頭豬最肥。

往年都是臘月三十才會殺豬,今年臘月二十三,實在等不得了,都吆喝著要殺豬。

要殺就殺吧!

大喇叭通知殺豬了,叫大家往大隊部門口去。林雨桐就沒去!按說都放假了,林大牛也能休息了。但這個人身有殘障在單位還過的不錯,總是有些彆人沒有的優點。比如,人家都放假了,他還按時去。去把大家的屬於農場的農具或是寄放在農場的農具重新修理一遍。便是幾輛拖拉機,也被他擦洗的乾乾淨淨,上麵蓋上了自己編的草席子維護好。知道農場開春用筐子的地方多,得閒了就弄些荊棘條編筐子。

一個單位總需要這些肯踏踏實實乾活的人。你說這樣的人,誰排擠他乾啥?

林雨桐也想叫他多歇歇,可人家歇不住。在家還是不停的要乾這個乾那個,挨著圍牆搭建了兩排草棚子,裡麵訂了一排排的架子,這是為了來年晾曬野菜乾的。家裡的家具弄出來不算,給四爺那邊,給老關那邊的衛生所,給學校的教室……這些東西沒有一樣是精致的。但卻都比較實用。

再在家裡歇下去,還不定又去給誰家幫忙了。既然如此,那還不如去單位把本職乾好呢。

沒法攔著呀!

他不在,叫分肉林雨桐自覺的沒去。這宅基地是不花錢,畢竟現在荒地多,村裡給分一院就分一院了,誰也沒話說。可這分肉,自家再去就不合適了。

不僅自己沒去,四爺也沒去。沒去就是不去分的意思了,但為了這個就不用特意去說了吧。省的彼此尷尬!

結果大隊的喇叭開著呢,隊長還沒顧得上關喇叭呢,就聽見林美琴道:“咱們村吃商品糧的,統統沒有份的。尤其是我家,我家吃商品糧的最多,勤勤、儉儉都是!我現在還不是商品糧,但到底拿一份補貼,我也就不領了。算下來,我家就德子這一份!”

韓隊長:“……”他不是想到了林雨桐或是林大牛,也不是想到了四爺,而是想著,這回殺豬專門把栓子從縣城給叫回來了,你說人家孩子特意回來給咱殺豬來了,完了一個豬尾巴都不給人家,這不合適吧?

他一臉為難的看老支|書,老支書吧嗒吧嗒的抽著旱煙,出言道:“那就按照老規矩,燒殺豬菜答謝出力的人。”

韓隊長響亮的應了。

殺豬也是技術活,殺不好肉就是腥臭的。往年找人家殺豬,這得一副豬下水專門做菜請人家吃好喝好的。今年心說把這頓省了,叫栓子回來殺就行。回頭多給鎖子家一個豬蹄或是一根豬尾巴,就算糊弄過去了。也是為了大家夥的意思。

誰知她這麼來了一下,那就算了,做菜請栓子吃就完了。

這是老規矩了,林美琴無話可說。

大家不知道這背後的一筆賬,還相互對視一眼,心說著林美琴真行!對自己下的了狠手。

張寡婦夾著個盆是準備分豬血的,她嘴一撇,“人人活的為子孫,就她跟人不一樣。”

“那是!要麼人家現在是乾部,你還是個傻老娘們。”一堆女人湊在邊上,等著呢。這分肉那也是看各家的勢力如何的。那男丁多的人家,那分的都是好肉。家裡沒男丁的就比較受欺負,邊邊角角骨頭多肉少的,都歸這些人家。以前金家那屬於頭一份呀。現在呢?最後剩個啥是啥。

七妮要鬨,但金元寶看的緊,到底是沒敢言語。可瞧著這種隻有瘦肉裹著骨頭的肉,一點大肥肉都不見,眼淚都快下來了。一句一句嘟囔的罵著金元寶。

肉一分,人就散了。隻有村裡做飯特彆利索的那人才會被留下做殺豬菜。

林雨桐之前聽見林美琴在喇叭裡說的話了,她也沒在意。她不愛吃肉就彆吃,我也不缺村裡分的那一口肉。她把今兒新得的泥鰍都宰殺了,然後醃漬上去腥呢,就聽見外麵吆喝呢,“四丫!四丫!在不?”

是韓隊長的聲音。

林雨桐趕緊出來,“叔!在呢。”

“把門鎖了,大隊部去,今兒村裡殺豬做了殺豬菜,你可得去。之前那些小子紮破人家輪胎的事,是你給咱們了了的……”

“叔,我就不去了!我比大家夥過的稍微寬鬆些。”

“這不是一碼事!這要是叔家做好吃的了,那就叫孩子來吆喝你了。可今兒不一樣呀,你有另一層身份呢,叔這不是上門來了嗎?走走走!不去就是不給叔麵子。”說著又問,“你爸呢?一塊去!不去就是覺得叔的麵子小,請不動咱們四丫這尊大神了。”

話說到這份上,不能不去呀!

“我去!我代表我爸去。您還不知道他嗎?閒不住,在單位上修農具呢!”

“回頭留一碗給你爸帶回來!”

看人家這話說的!

所以,林美琴你到底是圖啥的?你那麼說了,人家不反駁你。可回頭呢,人家用了彆理由把這一份給補上了,你還是無話可說。

去的時候四爺已經在呢,是被老支|書給請過來的。四爺之前在路口那邊幫著幾輛車檢修呢,越是到年跟前,這拉煤的車越是多。如今這些人也都機靈了,走之前叫人檢修,減少路上出事的概率。於是,彆人都清閒了,四爺給自己找了個活兒。這檢修也不是白檢修的,反正你能拿出啥是啥。一天不多,十幾輛車檢查下來,家裡吃的其實都是白麵。白麵蒸的饅頭怕人瞧出來,林雨桐做的時候都是放八分麵粉二分玉米麵。蒸出來的饅頭黃燦燦的,口感卻宣軟。她還專門蒸了南瓜饅頭,給林大牛吃的一直是那個。反正一小塊南瓜就能把饅頭都染成黃顏色,看起來跟玉米麵差不多。

四爺被請了過來,這會子屋裡坐的,除了自己和四爺,還有栓子和金勝利。

彆瞧著金家那幾個不被待見,但金勝利還不一樣。他來來回回的開車,村裡有個啥事,叫他捎帶個啥東西,從來沒有推脫的時候。因此,這一碼是一碼。人家赫然在座。

他都不尷尬,四爺和林雨桐更不可能尷尬了。再加上陪坐的鎖子叔、老關,包括村裡的文書、會計、治保主任這個幾個陪坐的,也滿滿當當的一桌子。林美琴說是管著婦女工作,但那是上麵叫她管的,她並不是從村裡選舉上去的。如今這一借調,村裡也沒說叫她繼續管,也沒說不叫她管,於是,她尷尬了。這會子在大院裡,進吧,好像不合適。不進吧,留在外麵跟做飯的幾個女人也說不到一塊去。

韓隊長覺得今兒沒外人了,就說起之前那個案子,“……就咱村那幾個王八羔子,你偷了糧食也是餓的受不了了,算情有可原。你他娘的紮人家輪胎乾什麼?真讓人家找上門來,咱大隊今年賣豬的這幾個錢都不夠賠人家的。”說著就倒酒要敬林雨桐,“丫頭,叔給敬你一個。”

林雨桐趕緊站起來,雙手接過來舉過頭頂以示尊敬,但不敢接長者的敬。又把酒回到酒壺裡,重新倒了酒從年長者開始敬起,“沒外人,都是長輩。有事吩咐我一聲,那都是該做的。您今兒這麼說,這是拿我當外人。按照老理兒,叔侄不對飲。折煞了!折煞了!”

四爺接了酒壺,“幾位長輩隨意,我們跟栓子哥在邊上執壺……”

栓子木訥,跟他爸坐一桌他也確實放不開,隻憨憨的笑,跟著點頭。

這就是非常叫人舒服的姿態了,話題岔過去就說起其他。

鎖子嬸留下來做菜呢,在大院裡支著大鍋咕嘟著呢。她朝裡看,林家這四丫跟金家這元民倆孩子站在一塊是般配。從來不知道四丫的嘴這麼巧!這樣的姑娘做不成兒媳婦是有些可惜,但看自家兒子那不自在的樣兒,她也明白,這媳婦娶進門兒子壓服不住的。

幫著燒火的是郭大娘,老人眼睛亮,就道:“般配就是好的!再找找,好姑娘總能找到的。”

鎖子嬸歎了一聲,低聲道:“栓子是不如人家出息。”說著,也明白郭大娘的意思。她老人家是明白的,自己瞧不上張寡婦家的大美。

要是四丫以前是蔫吧,那大美到現在也是蔫吧。倒是跟她媽那人不一樣,沒那麼些口舌是非,卻也太蔫吧了。要是不在有工作的姑娘裡找,香草可比大美好多了。當時沒考慮香草,不就是因著自家一根獨苗,香草又是撿來的獨苗苗一個。將來兩人過日子少了幫襯的人嗎?可大美就有幫襯的人嗎?大美跟香草比起來就是多了個妹妹,可小美那姑娘那就是第二個張寡婦,長了張惹禍的嘴,能幫襯啥?不拖累就不錯了。

這邊說著話呢,林美琴就抱了一捆柴火過來,蹲在邊上替郭大娘往鍋下添柴火。

鎖子嬸就道:“火要小點,裡麵喝酒呢,這頓飯的時間長。鍋裡的湯也不能全都咕嘟完了。大牛沒來,等會子叫四丫給大牛帶些。要說起來還是大牛實在,明年工地上要筐子呢,他叫咱們在家編,明春指定用的上。”反正閒著是閒著,跟農場換點啥是啥嘛。

林美琴麵無異色的點頭,“那人就是心眼實在。當真是一好人!”

鎖子嬸不喜歡她,尤其是今兒她主動說不叫給有商品糧的分肉。自家多分一個人的肉也才一斤多。可自家現在三口都在這兒吃飯,吃下去的何止一斤多?

不知道還以為她是專門針對自家呢!因此厚道人也學會軟刀子戳人了,“大牛老實你不稀罕,怎麼的?還稀罕裡麵那個?在這人守著就是等人家呢?”

說的是金勝利!

林美琴:“……”特彆不愛提這個人!她僵硬的笑了笑,“想哪兒去了?都多大歲數了,沒有的事。”她說著表情就調整過來,“是這麼回事。煤礦上為了解決工人的婚姻問題,也說了,願意嫁到煤礦上的姑娘,優先進農場,有機會當正式工。我就問問,香草這婚事怎麼說的?要是……其實,這是個機會!”

郭大娘就老大不樂意,“美琴呀!你當婚姻是啥?是兒戲嗎?誰家愛要這機會誰要去,我家香草用不上。”說著就起身,跟鎖子嬸叮囑了一聲,“火行了,都是硬柴,不要再給添柴了,我就先回了……”

鎖子嬸趕緊給舀了一碗菜,“您端著再走!您這豬喂的好,是您該得的。”郭大娘沒推辭,卻回身把碗裡的肉用勺子扒拉到鍋裡一半,重新舀了半勺子豬血添上。再把鍋裡剃了肉的燉過的大骨要了一根,“回頭我家香草的對象來了,這大骨雜砸碎燉一燉,還能再燉碗湯,給孩子吃碗骨頭湯麵。”

鎖子嬸就道,“小女婿哪天來您告訴我,我叫栓子想法子弄點新鮮的骨頭。新姑爺是嬌客!”

說笑著一個送一個出門了,把林美琴給扔院裡了。

她是啥時候走的林雨桐也不知道,反正天黑的林雨桐和四爺才往回走的。四爺端著一碗殺豬菜,四爺拿著一道子肉。這肉不是給四爺的,是楊建國的。知青也算是村裡的一口人,人家回老家了,但是給他留著的。

今兒天黑之後的村裡多少都能聞到一點葷腥味兒。大部分舍不得吃,切那麼一兩片下來炒菜是有可能的。兩人沒說話,一前一後朝家裡趕著。

結果拐過彎差點跟一人撞一塊,這人鬼鬼祟祟的,等站直了一瞧,這不是小美嗎?

小美見是他倆還抱怨呢,“走路沒聲呀?嚇死人了。”然後一溜煙的跑了。

估計是偷著跑出來的。

林雨桐哪裡有閒工夫管她,問四爺呢,“還見天的往那邊修車去?”

不是修!就是指點指點。這些人也樂意叫他給指點,親自動手了,這路上真有問題,隨時都能自己解決嘛,“老停在路上也不是個事,明年一開工,叫鏟車把路邊平整了。弄個服務站,叫村裡這十來歲的孩子在那邊支應著,有人了過來喊一聲,平時在那邊燒燒熱水,不管是給車加水還是司機要喝水,有個地方。”

人家手裡散出來的,養倆十一二歲的小子沒問題。還能跟著學修車,家裡一定樂意。

到家的時候林大牛也才到家,正洗了手想著怎麼做飯呢,林雨桐拿著菜回來了,“爸,您坐著去,飯馬上得。”

饅頭片刷了油給烙的金黃酥脆,又借著油鍋弄了一碗蔥花蛋湯,再加上一碗殺豬菜。

林大牛給心疼的,“太拋費了!”油多金貴的。我是叫那小子讓你過上好日子,你倒是好,有點好吃的,都往我嘴裡倒。

林雨桐寫給他看:家事交給我了,我說了算。給您穿什麼您就得穿什麼,叫您吃什麼您就得吃什麼。家裡我說了算!

林大牛拍自家閨女的腦袋,然後從懷裡取個東西來塞給林雨桐,“瞧瞧!”

什麼?

一個牛皮紙包包著呢,用麻繩捆著呢,什麼東西呀!

林雨桐打開一看,頓時愣住了。這是兩塊布,一塊是的確良,紅底白碎花的那種。一塊是滌綸的純黑的布料。

那塊花布能做件上衣,冬天套在棉衣上麵,夏天能當襯衫穿。黑布能做一條褲子,單穿或是套秋褲線褲棉褲都行。

可您從哪弄那麼些布料?

林大牛嘿嘿就笑,教林雨桐,“做事得踏實,但踏實不是傻乾。你乾了多少就得叫人知道你乾了多少!該要的也不能太客氣……你爸我忙了一個冬,獎是少不了我的。彆的我也不要,能給我換成布票最好了。他們都當我憨直……他們也喜歡這憨直……”

於是,憨直的你該拿的一點也沒少拿。

“姑娘家光穿製服也不行,總得有自己的衣裳。”

林雨桐心裡不是滋味,但麵上可高興了,“穿!今年過年我就穿。”

嘴上應著,心裡卻思量著,拿糧票跟誰家換點粗布回來自己染,給林大牛和四爺也都添置兩身衣服。四爺如今弄了糧食回來夠三個人吃的了,糧本上的糧食用不上可以在糧站直接兌換成糧票的。農村人娶媳婦嫁閨女的,有時候興要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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