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位千金(11)三更(錯位千金(11)坐在車上...)(1 / 2)

百味人生(7)

定親都該在男方辦酒, 如今這酒席就兩桌,新客人一桌,男方所在的單位或是大隊的領導作陪, 這又是一桌。彆的實在沒有, 來瞧熱鬨或是幫忙的鄉鄰,多也就是瞧瞧。有些人家呢, 一人散一把地瓜乾, 也算有那麼一回事。大家都是如此, 誰也不笑話誰。

就像是金家,給金元寶定親,就是如此。院子裡早早的打掃的乾乾淨淨的,大門洞開。院子裡支著幾張桌子, 幾條板凳,都是從鄉鄰家借來的。桌上不可能有什麼瓜子糖, 就算有一點, 那也就是一碟半盤的, 等著新親戚來了,這才往出拿的。

林家就像是跟金家打擂台似得,女兒定親也在家裡辦。

就有人高聲問了,“美琴,咋的呀?晌午在家招待了男方, 下午去男方家呀?”

林美琴矜持的很, 笑的溫和又不失熱情,“就在咱們家辦了,女婿是公社的司機, 小鄭。這小夥子可憐的很,父母都犧牲了, 隻剩一個姑姑,在咱們縣城。這孩子跟著姑姑,後來工作了,工作就安排在咱們公社,這孩子也就落在咱們公社了。如今住的是宿舍,吃的是食堂。我就說,閨女小子都一樣,就是嫁閨女,難道就不能在女方給倆像模像樣的訂個婚?”

這是好親事呀!司機現在多吃香的。

就有人低聲道:“說到底,林美琴還是覺得司機好。金勝利是司機,給閨女也找了個司機。啥心思,對不?”

這話當然也有道理!

但客觀上來說,人家小夥子是正式工,將來孩子嫁過去沒爹媽兄弟這些麻煩事,兩口子這日子就能過。不過就是人家再是正式工,再是答應這婚事,你閨女不還得在咱們大隊乾活嗎?

說起來,儉儉也沒長的比彆人出挑,怎麼就看上儉儉了?還是那小夥子長的比磕磣些。

林雨桐去的時候,巷子裡可多人了。她也不認識誰是誰,但不打招呼又不好,她就高聲吆喝,“叔們,嬸們……進院子坐呀!彆的沒有,水管夠!沒有我去挑去!”眾人一愣,沒見過這家的孩子跟人玩笑。有那最近借著在井邊洗衣服熟悉起來的嬸子就笑著打趣,“四丫,也該輪到你了吧?啥時候也帶個小女婿回來?”

林雨桐跟她玩笑,“嬸兒,快了!帶回來的時候請大家喝喜水。到時候我擺兩桌放我家門口,喝多少都成,真管夠!”

她家門口挨著井呢!

聽過叫吃喜糖的,叫喝喜酒的,沒聽過請大家喝喜水的。

一路兩行的人哄然二笑,跟林雨桐搭著話呢。

混了個臉熟,然後這些人彼此就打趣了起來。他們之間一說話,免不了相互稱呼,倒是叫林雨桐把誰是誰給對上了。

她手裡拎著個剔骨刀,那麼長。張寡婦就故意問呢:“四丫,你媽這是準備了多少肉骨頭呀,刀都磨好了。咱也不吃肉,喝口肉湯就行。彆喜水喜水的,嬸子喝了幾十年了,餓了就喝,那可太喜了。”

林雨桐哈哈就笑,過去挎了張寡婦的胳膊,“嬸兒呀,彆人不知道您還不知道嗎?還肉骨頭呢……您看我家那樣,有啥值錢的能換肉骨頭?就剩人了!彆叫我媽當了真,回頭把我換成肉骨頭給吃了……”

張寡婦就斜眼看林美琴,林美琴眼裡閃過一絲難堪,一絲尷尬,一絲慌亂。

這丫頭還沒完了,想起來就戳你一下。人家還不明說,就是那麼軟軟的來一句,這怕她下一句會說出什麼要命的話。

就聽人家話音一轉,又道:“就算我媽想拿我換肉吃,我爸也不能答應,對不?我現在歸我爸!帶著刀來――這是助威的。省的人家瞧著我家人丁不旺就欺負人,我二姐嫁過去不能受欺負。敢欺負人我就帶著刀上家去!嬸兒,我這不是跟你學的嗎?”

張寡婦沒想到,就這麼幾句話,這是轉了圈的把啥話都給說了,完了還不忘擠兌自己一下。

她頓時是樂也不是,惱也不是。隻得佯怒,伸手就要打,“扯你娘的臊!”

林雨桐轉身跑了,張寡婦也不追,隻氣笑道:“這丫頭成了活猴了!”

林美琴這才覺得,家裡真有幾分喜意了。之前,那都是男人們圍在金家門口,金家那邊人家人丁興旺嘛!

郭慶芬之前的氣焰盛的很呢!早起就跟隻下了蛋怕人家不知道的母雞似得,先是喊老三,“元富!元富!趕緊的,叫老四起來,叫他趕緊給家裡拉水。把水甕全都蓄滿了。”而後又喊老二,“元才!元才!起來掃院子。”完了又說老大,“元寶呀!趕緊的,新衣裳給換上!還有鞋……鞋墊就用七妮給你做的那個……我瞧著比我手巧!”

這會子三兒子在那兒給人散煙,大兒子挨個給點火,這火柴都廢了一盒子了。

可自己這邊了,德子起來了,可天還早,不敢叫出屋子,就怕早上的風給吹了。勤勤拾掇屋裡,儘量收拾的乾淨點,畢竟來的人多,也有身份,家裡的炕得騰出一鋪的。儉儉今兒是穿的新,不能動。隻老太太前前後後的灑掃,忙的腳不沾地。

有人和沒人的差彆,這就出來了。

這會子林雨桐一吆喝,好幾個婦女才跟著進來。像是錢老師,像是鎖子嫂這些人,沒跟著圍觀,反而進來瞧瞧,可有啥可幫忙的。

林美琴就跟著幾個人說起了男方的條件,人家根正苗紅,烈士遺孤,有個姑姑在縣城,姑父還是縣G委會的一位副主任。這些林愛勤沒跟林雨桐說,林雨桐這會子才算知道了。心說,怪不得林愛儉這會子又笑的跟朵花似得,原來這婚事後頭有貴親呢。

見林雨桐回來了,林愛儉塞了一張票給林雨桐,“副食品票,你拿著,過年買點心去領導家拜拜年。”

這票票可不是誰都能弄到的,“人家給你的?”

林愛儉就笑,笑著就紅了臉,點了點頭,“上次跟媽去鎮上專門見了,還行。”

那就是比較滿意。林雨桐沒要這東西,“你留著,回頭去人家姑姑家,你啥也不帶嗎?頭一次去的話,彆叫人看輕了,自己留著吧。”

“給你你就拿著。”林愛儉有些不高興,“你跟媽鬨的不高興,我和大姐又沒得罪你,乾什麼呀?真跟我們一刀二斷了?”

得!今兒這麼些人,咱還是不說這個了。

林尚德撩開簾子出來,“我是啥也乾不了,這兩天得空編了幾個筐子籃子,單門獨戶過日子的,這些東西少不了。昨兒想叫大姐給你捎帶過去,大姐又說筐子籃子不裹邊就容易紮手,她昨晚都用麻袋給裹了邊了,回頭給你送去。”

林雨桐含混的應著,“其實在屋裡轉轉也挺好的,尤其是怕不動,不動身上就沒勁。回頭我教大姐下簍子,去咱村口的河。咱們這兒的人沒人愛吃那小雜魚,嫌棄繁瑣,還不夠腥鍋的呢。可這玩意吃到肚子裡總比餓著強吧。弄回來拾掇乾淨,在鍋裡烘乾,每頓吃上那麼一把,總比吃藥強些。”

“噯!回頭我就去!”林愛勤應著,抓了個東西塞林雨桐手裡,“糖包子,趕緊吃吧。”

林雨桐給放篦子上,“還不知道來幾個人,到時候不夠分就尷尬了,先緊著客人。”

林姥姥之前不知道在後院乾啥呢,這會子進來了,朝林雨桐笑笑,“四丫來了?”

來了?

“姥!”林尚德和林愛儉同時喊了出來了。

林愛勤隻一臉慌亂的看林雨桐,林雨桐笑著應著,“是啊!來了!”說完,她就從裡麵出來,站在院子裡瞧熱鬨了。

也對!兩家人了嘛,自己就是客人。

她站在這兒,張寡婦在外麵朝她招手,示意她過去。

林雨桐就溜達過去了,“嬸兒,又想我了?”

想你娘的腳後跟!逗我有意思嗎?這孩子怎麼那麼壞!

圍作一堆的女兒抱著頭巾袖著手,不時的還跺跺腳,笑成一團。林雨桐是真覺得這個時候的農民除了餓點吃不飽之外,那真叫一自在。每天沒啥壓力,有點啥吃點啥,反正餓了吃啥都香。乾活那是隨心的事!這麼冷的天,在自家炕上不好嗎?冷吼吼的都要在這裡瞧熱鬨。說起閒事操起閒心來,那當真是不含糊。

就像是現在,張寡婦低聲道:“你們家這邊,今兒就你媽接待了。你姐的爸……不露麵?”

“咋我們家呢?我現在跟了我爸了。”林雨桐靠在邊上門口的樹上,“老太太剛才見了我客氣的,說四丫呀,來了呀?”

眾人:“……”真的假的?

真的呢!“我這不出來了嗎?人家在裡麵說個啥機密話要避著人了,我怵在那裡不合適。我今兒跟大家一樣,就是來瞧瞧熱鬨的。彆問我,我啥也不知道,人家也不能讓我知道。”

張寡婦氣道:“這老太太,活著是個糊塗人,死了也是個糊塗鬼。”哪有這麼說話的?

林雨桐心裡笑,不就是東家長西家短,誰不睡似得。在外麵說小話,我也沒比誰差呀!

她還順著張寡婦和大家喜歡的話題往下說,“我估摸著不會過林家來,要不然金家咋辦呀?”

“不是說那農場的名額都給了勤勤了,這心怕是向著林家。”

“難說!”又有人說,“這林美琴就是故意給金勝利出難題呢。這要是金勝利心向著林家這幾個孩子,今兒彆管咋說,就該來林家,她不就想這麼著嗎?這要是金勝利心不向著她這邊,那今兒這麼重要的日子親爹不過來,你說儉儉會咋想?那會子金勝利給的名額有屁用呀,幾個孩子心裡對她還是有怨言,他買不走孩子的心。”

竟然說的很有道理!

張寡婦向來是看熱鬨不怕事大的,她也不得意金家!自家小閨女整天的跟在金家老三屁股後麵,人家還愛搭不理的。可人家心裡不得意自家閨女,這說起來也不是啥大事。小夥子小姑娘處對象嘛,那得看順眼。她生氣的是郭慶芬憑啥也看不上自家小美。就他們家現在這出身,求著自己嫁閨女,自己都不嫁的人。

你給我難堪,且看我今兒怎麼拾掇你。叫你知道知道我張寡婦到底長了幾隻眼。於是,往金家那邊走了幾步,朝院子裡喊:“金家老嬸子!金家老嬸子!”

劉煥娣踩著小腳出來了,黑布褂子帶補丁的偏襟大棉襖,裹著綁腿的棉褲,一雙小腳支棱著晃晃悠悠的出來了。然後站在院子裡笑眯了眼睛朝外看,“咋的了?”

張寡婦就招手:“您過來,跟您說個要緊話。”

這麼些人,都朝這邊看。

劉煥娣樂嗬嗬的過來,然後張寡婦壓低了聲音,“今兒這是咱元寶的大日子,新媳婦新親戚要上門的。那這往後,公爹是公爹,叔爹是叔爹,這得分清楚的吧?!我勝東大哥彆的時候不出來則罷了,今兒說什麼都得露露臉吧。要不然,這以後家裡的規矩得亂了。您家這子孫昌盛,是兩房人呀!我記得金家我叔當年走的時候,都遺憾招贅出去一房。如今這一房回來了,是兩房。當年您是沒法子,人得活呀!可現在孩子都大了,都能自己掙飯吃……咱自己知道咋回事,可新媳婦不知道呀!您想啊,這養兒為的是防老。可這人老了,不能動了,還得瞧媳婦的。咱元寶是好孩子,可將來這媳婦……久病床前無孝子呀!將來人家媳婦來一句,我進門的時候可不知道還有第二個公爹,我養不著。那您說,您這不是把我那可憐的勝東大哥給扔坑裡去了嗎?”

張寡婦不安好心!劉煥娣太知道這一點了。可她更知道,張寡婦後麵的話是對的!誰願意主動扛下這個包袱?親兒子都不樂意,更彆說娶來的媳婦?!自己能伺候兒子幾天?將來指靠誰?唯一能指靠的就是幾個孩子。

為了大兒子的將來,為了他能有人伺候,給養老送終。確實,得叫新媳婦知道,誰是婆婆誰是公公,將來他們該奉養的人是誰。

因此,她站在那裡都沒動地方,隻朝大孫子喊了一聲,“元寶,去把你爸抱出來!這大喜的日子,彆等親家來了再驚動。”

裡裡外外,包括林家那邊,都愣住了。

把金勝東折騰出來,那金勝利……算乾嘛地?!

金元寶都慌了,他求助的看向親媽,這可咋整呀?

郭慶芬的手緊緊的攥住衣角,怒火都冒出來了,可對上老太太的視線,她又低下頭,朝金元寶道:“去吧!去把你爸抱出來!”說著想起了什麼,“你穿的齊齊整整的,就彆上炕了,叫元才去抱你爸……”

老太太擺手,“不!今兒就得元寶去!”

不是!這誰抱有區彆嗎?

有!

劉煥娣就這麼堅持,非金元寶去抱不行。

金元才急匆匆過來,“奶,我去抱去……”

“你站下!”老太太看著金元寶,“怎的?翅膀硬了,不知道誰是你爸了?!你爸用不起你了?”

不是!“我去!我去還不行嗎?”

這一去,要掀門簾出來的金勝利就徹底的沒法子出來了。

四爺坐在灶膛前燒水呢,反正咕嘟著唄,火不滅就行。瞧見金勝東臉變了顏色,他也沒興趣今兒一直跟他在一起呆著,乾脆把灶膛前的位置讓給他,跑前院瞧熱鬨去了。之前乾活的時候叫,這會子了,沒人在乎他在乾嘛。

林雨桐就瞧見四爺出來,跟幾個半大不大的小夥子一道兒,蹲在南牆根底下曬太陽呢。這些小子主要是精力充沛,等著瞧人家新媳婦呢。

金家院子裡,先是搬出來一個圈椅,然後金元寶抱出個瘦骨嶙峋的人來。先是放到圈椅上,然後用布條將人綁在椅背上,放著滑下去。

人群中就嗡的一聲,好些年沒見金勝東了。當年挺精神一小夥子,成了這樣了。穿的衣服還是當年娶郭慶芬時候穿的。他是曠工,好衣服舍不得,就是過年穿兩天。其他時候都收著。後來癱了,一個攤子在家不出屋子,要啥衣裳?就那麼躺著就行了。因此,這衣裳一直保存的很好,兒子要定親了,穿的還是他當年娶親那一套。

有那愛出頭的就先問了:“勝東哥,還認得我不?”

金勝東眯著眼朝外看,然後點點頭,“聽見過你……”

哦!對!來金家找金勝利的時候兩人在院子裡說話,屋裡那個能聽見。

“恭喜呀!兒子都成親了!”

金勝東就笑,那笑一閃而逝,就又在人群裡瞧,然後四下裡看,說了一句,“沒咋變。”

嗯!這些年,確實沒咋變。

說著,他又朝隔壁看,然後嘴角一挑,說了一句,“是勤勤還是儉儉有對象了?”

沒人回答他!

他也不在意,聲音一下子就高了起來,喊著:“勝利――勝利――老二呀――彆在這邊忙活了,你哥又沒死,你忙活啥呀!我兒子定親,你閨女不也定親嗎?如今都不興重男輕女了,大侄子定親的事再大,那也大不過親閨女呀!趕緊的――走走走――忙你的去!”

這聲音大的根本就不像是剛才那般有氣無力!

而且這個話吧,聽著是不是不對味呀!

你哥還沒死呢!你跑我家忙活,跟誰忙活呢?跟你嫂子忙活呢,是吧?

‘趕緊的――走走走――’這是啥意思?這分明就是說,這是我家!當年把你招贅出去了,這一院子可就是留給大房的,如今我兒子都要成親了,你還留在這裡乾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