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服丹時,又與誰人共?”
丹、丹、丹……開心的時候像是吃了丹藥,不開心的時候就像是丹瓶被打碎了,吃丹藥的時候想著自己的愛人,還惦記著下次一次吃丹藥。
全然不見飯食甚至酒水的描述,酸甜苦辣之類的詞彙都罕見到接近於無。
這還真的是一個所有人都磕丹不吃飯的世界啊!
深吸一口氣,宋丸子翻開了一本史書。
大陸東邊的深海之淵中藏有魔物,偶爾會出來肆意殺戮,一千年前,有魔物大舉進攻,魔氣肆虐於天地間,牛羊倒斃,五穀頹敗,茂林變枯木,就在此時,庇護此世界的仙人們賜下了無數仙丹,使人吃了之後不再饑餓,躲到了西境群山中的人們才得以活命。
魔災退去之後,又過了二十多年,凡人們才用自己的雙手徹底重建了家園,在那二十年裡,他們仍是靠著仙人們賜下的丹藥活著,不僅再不知饑餓為何物,還少得疾疫,身強體健。
久而久之,此界的凡人就和修士一樣以丹藥為生了。
以上,是宋丸子翻了幾本史書之後總結出來的。
書齋裡不知何時擺上了螢石雕琢的燈,微黃的光暈籠罩著或新或舊的書冊,坐在地上看書的宋丸子有些茫然地看著自己四周擺放的書冊,半晌,長長地哀歎了一聲。
凡人界有句話叫“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她這麼一個廚子到了這個人人不吃飯的修真界,那可不僅是不給巧婦米,還順便告訴她了一件大事兒——世上男人皆龍陽,你作為一個“巧媳婦”的存在本來就沒價值。
真有些淒涼啊。
這樣想著,她又歎了一聲。
此時仍在坐忘齋一層的無不是秉燭苦讀的凡人書生,在這裡呆一下午就要一個銀角,對他們來說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就在時時刻刻都金貴無比的時候,偏偏有人坐在地上接連歎氣,偏還是個貌不驚人的粗野黑小子,便有書生輕咳了兩聲:
“擾人清靜,如蚊蠅耳。”
被人罵作蒼蠅蚊子,依著宋丸子的潑皮性格是必要頂回去的,可是抬頭一看那個書生,她想到的第一件事竟是:酥餅油條炸果子,寬麵扯麵褲帶麵、燉肉扣肉小炒肉、切雞炒雞砂鍋雞……幾百道菜在她的腦海裡浩浩蕩蕩打了個圈兒,而這些東西,眼前這個書生從來沒吃過。
何其可憐!
被自己罵過的人竟然用一種“這世間多美你根本不知道”的眼神看著自己,那書生渾身一冷,氣勢不由降了下去,端著書轉向了另一邊。
宋丸子咧著嘴露出一個大大的笑。
站起來拍拍屁股拎著自己的東西走到坐忘齋門口,那個守門人要給她找換銀角,被她擺擺手攔住了。
“不著急,我明天還來。”
眼睛看見樊歸一站在不遠處等著自己,宋丸子抬腳走了過去。
“樊道友,我想在這城裡看幾日書,你要是有事就先去忙吧。”
一想到這個無爭界裡沒有敵人,竟然也沒有廚子,宋丸子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再想想自己之前和這苦修行了一路,還自以為對方動輒喊丹藥是十分沒見識,頓覺心情複雜——自己也沒見識,不知道有人從小不吃飯,不過對方也是真沒見識,不知道有人從小不吃藥。
樊歸一點了點頭,說:“正好我也有事去南境,大概十日後回轉,宋道友,你若不急便等我幾天,你要去疏桐山之事,我可以帶兩個道友回來幫你。”
宋丸子正要說點什麼,喉頭一腥,一口汙血噴了出來,她十分淡定地用袖子抹掉了自己嘴邊的殘血,開口問樊歸一:
“你之前吃的……那些,呃,丹藥,我再給你做點兒吧。”
“宋道友,你血不歸經,應該調息才對!”
要是丹田能調息,我至於靈氣一衝就吐血麼?看書看久了看到吐血的宋丸子木著臉說:
“趕緊讓我做點,那個,丹藥,不然我真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