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天怒(1 / 2)

上膳書 三水小草 12175 字 6個月前

() 宋丸子覺得自己這個機緣感應一定是出了問題, 居然在落月宗裡被宿千行逮了個正著,要不是她還算機警, 現在八成已經被宿千行給挫骨揚灰了。

她一路踩著大黑鍋狂奔,一路在身後設下種種陣法, 就像當日在秘境裡被巨蠍追趕一樣,力圖用無數個小星陣疊加在一起, 牽製宿千行。

落月宗內煞氣縱橫, 靈氣消減,宿千行吸納著煞氣,好整以暇地步步逼近宋丸子,這些年, 他尋遍了玄泱界各地, 不少人看出他的神魂被動了手腳, 卻到底說不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直到他找到了某人, 那人拿走了他五十年的壽數,又讓他這二十年中的修為進益皆化為烏有,才告訴他,他神魂上的東西雖然怪異,但是並不可能讓他被人控製生死。

若是還不明白自己是被宋丸子給騙了,宿千行簡直妄稱為人。

自東海界門回到無爭界, 宿千行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抽取宋丸子的靈根,他一路尋索,來了如今落敗的落月宗, 此地荒敗蕭條又有充裕煞氣,正適合他吸納宋丸子的九品五行靈根。

這二十年裡,宋丸子彆的修行且不論,逃命的本事那是一日千裡,星辰陣法聯合五行之術,還有鍛骨境後期的強勁體魄,三相結合,讓她的手段可謂是層出不窮。

也要多謝此地是落月宗,亭台樓閣多為能隔絕神識的玉脂所造,宿千行的神識受阻,才讓宋丸子有了更多可發揮的餘地。

哪怕宿千行是個元嬰大能,一路追擊,也幾次被宋丸子的幻術騙到,他有心活捉宋丸子折辱一番,好一報自己這些年被騙之苦,越是如此想,越是覺得宋丸子滑不留手,就像是個能跳太高的跳蚤一樣動不動就看不見了,著實勾人心中火氣。

路過攬月崖,看見被釘在上麵的明宇,宋丸子心中一歎。

手中一彈,一道與她身形相同也踩著黑鍋的虛影往前跑去,那虛影吸收著靈氣在紅雲之下漸漸凝實,她自己則摒心靜氣,繞過攬月崖,躲在了距離明宇屍體不遠的石縫之間。

不一會兒到了此處的宿千行卻沒有如宋丸子所想的那樣追著她的身影往後山而去,而是停在了明宇的身旁。

“明宇道君。”

疾風陣陣,吹動著宿千行赤紅色的裙擺,他揮了揮衣袖,眉眼間都是笑意。

“這些年來世人隻知明宵道君,卻不知道你這真正的落月宗掌門,現在你殉了這道統,你師弟怕是又跑了吧?”

“當年宿家毀於千鶴門,千鶴門毀於我手,倒是你們落月宗,不聲不響就拿下了蒼梧外境。我想了很多年,都沒想明白,你們到底是不是我的仇人之一,不過這也不重要了。”

低頭看著自己修長的手指逐一張開,宿千行涼涼地挑了一下眉梢:

“元嬰道君的六品金木靈根,我就收下了。”

暗處的宋丸子看著自己手上那串兒小西瓜小桃子,想想死去的那些徒弟……修士們不講究入土為安,常是一把靈火,人事兩清,他們都不在了。

而下令殺了他們的人,一個被她救了送回臨照,一個已經死了,卻就要在她眼前被人剝去靈根。

徒弟們啊,你們師父我真不是個好人,真的。

正要取明宇靈根的宿千行紅袖一展,打飛了自己身後飛來的一支冷箭,轉過身去笑著說:“宋丸子,你果然……”

在他身後,無色的“到曉”刀攜著燦爛無比的光彩,刺進了他的後腰。

射出冷箭的那人漸漸消失於空中,真正的宋丸子在他身後也笑:“你這是引蛇出洞,我這就叫將計就計。”

宿千行周身靈力一震,將宋丸子連人帶刀震飛了出去,正要痛下殺手之時,他的突然感覺到自己體內煞氣渙散。

“你的刀上……”

“天香臭豆腐,您沒聞見?還是聞習慣了?”

二十年未見,真正看見這個瞎了一支眼的女人在自己麵前這樣猖狂笑著,再次被騙的宿千行心中新仇舊恨化作怒火翻湧,卻看見宋丸子的臉色突然一變,驚恐地看著她的身後,大喊:

“明宇道君!”

宿千行自認不會再上當,不曾想他身後竟然真的傳來人聲,他回過頭去,悚然看見被釘在山壁上的明宇睜著眼睛看著自己。

活了幾百年,見慣了風風雨雨,宿千行還是被這“死而複生”嚇了一跳。

明宇的眼睛不僅睜著,手居然也抬了起來。

“你問我你的仇人是誰,害死宿千芍的不就是你自己麼?”

此言如九天落雷,炸得宿千行神魂失守。

宋丸子見他果然被自己的幻陣所影響,臉上的假裝的驚嚇收斂不見,心中越發毫無波瀾,手中結印催動之前自己布下的無數個小陣法,刹那間,無數道靈光細細密密地纏在宿千行身上,將他緊緊捆住。

宿千行回過神來,眼前隻有明宇冷冰冰的屍體,什麼睜開眼睛,什麼抬手,什麼說話,根本都是假的!

“你居然敢!”

“你穿多漂亮的紅衣裙都沒有千芍姐姐好看!”

宋丸子自己心知自己眼下做的每件事兒都是嫌自己命長,可她被逼到了極點偏偏就是一副惹事兒不怕天塌的樣子,生怕宿千行氣不死似的又說:“你難不成還以為你穿了條裙子就是替小姐姐活得?看我嘴……”

女子一字一句慢慢地說:

“你!想!得!美!”

宿千行的雙眼已經氣到赤紅,周身煞氣翻騰,宋丸子見自己的陣法支撐不了多久,心下一橫,往落月宗禁地的方向飛去。

明於期等人壓製江萬樓之事已經到了尾聲,看著江萬樓身上的最後三條鎖鏈,聽著地下的隆隆呼嘯之聲,明於期手腕一翻,一塊木牌出現在他手中。

“你們帶著江……江師伯全部離開此地,若我十日不歸,鬱長老便暫代首座之位,待歸一成就正罡,再傳位與他。江師伯身上的煞氣若是能化去,便化去,若是不能,則……送他一程。”

聽了明於期的話,鬱長青已經明白,首座是要獨力抗下天道的責罰。被壓製了整整千年的天道,誰知道它能瘋到什麼地步?要是將曾參與欺騙它的長生久也當是落月宗的同謀,他們今日便是一場死局。

鬱長青說:“首座,長生久不是你一個人的長生久。”

明於期麵無表情:“首座,是長生久的首座。”

其餘眾人也不願在此時離開,哪怕明於期以首座之令驅趕他們,他們也隻沉聲說:

“同出便同歸,同罰便同死。”

聽著他們的話,江萬樓歪了歪腦袋,眼前仿佛有無數的碎片如蝶翼般翩躚而過。

恰在此時,一道紅影追著一個黑鍋由遠及近,黑鍋上宋丸子大喊:“救命啊!”

掙脫陣法束縛的宿千行追了上來,無數道風刃飛出,兩道傷了宋丸子,另有幾道,恰好打在了黑色的鎖鏈上。

三條鎖鏈應聲而斷。

風不喜手中金光閃閃爍,將宋丸子連鍋帶人接了過來。

穿過鬆林,宿千行這才察覺自己眼前竟然有十幾個長生久修士。

強弱形勢陡然逆轉,他也是個在逃命之術上頗有造詣的精乖之人,見狀,連忙躲過兩位長生久長老的擒拿,衝到了江萬樓的身邊。

身邊這人是誰並不重要,反正自己這邊多了個強大的魔修,也就多了份逃出去的保障。

……對吧?

長生久眾人默默無語,看著宿千行和江萬樓一起站在禁地的廢墟之上,在他們二人的背後,呼嘯聲停止了。

宿千行全身防備著長生久的人暴起,也不知是不是剛剛被宋丸子身前身後繞來繞去地擾亂了心神,他隻覺得自己身後有什麼極為可怖的東西在無聲無息地動。

目睹著身披紅藍兩色的透明巨龍虛影緩緩登天,長生久的諸位修士中有人發出了輕微的歎息。

這便是命,也是劫數。

眾人低下了頭,除了宋丸子。

她看著天道逐漸隱沒於雲端,心中響起的是師父曾說過的話。

“何謂天道?天地萬物本是一體,人生靈智,天生道行,人以靈悟道,天以道渡人,賞善罰惡,協調陰陽,誅大妄念,賜大功德,使萬物循環一體,不至一界崩塌,便是天道。”

天道?

赤紅色的雲消散而去,黑色的劫雲夾著電光逐漸聚攏,剛剛還能看見一點天色,漸漸的,已經是暗如沉夜。

整個無爭界,東起雲淵,西至西極,所有的元嬰修士都能感覺到自己的道心上隱隱多了一層東西——那是千年未曾出現的束縛。

疏桐山下,明宵在昏迷中吐出了一口血。

鸞娘等人看著那快要籠罩整片疏桐山的劫雲,雙腿一抖,全都跪了下來。

千裡之外的人都是如此,直麵天道威壓的人們更是苦不堪言,無論江萬樓還是宿千行,又或者是長生久的諸位,他們全都是已經與此界有了大牽扯的元嬰、正罡修士,天道對他們的拘束遠遠大過旁人。

反倒是宋丸子,雙手撐在自己的大黑鍋上,還有餘力站著。

宿千行斥道:“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宿老妖,你把天道放出來了,可喜可賀。”

強忍著極大的痛苦,鬱長青還有興致調侃彆人。

“天道?!天道與我有什麼關係?”

宿千行話音未落,一道桶粗的驚雷就劈在了他的身邊一丈處。

“天道被困千年,它若要加罰全界修士,我等都逃不過去。”

無數道天雷劈在落月宗禁地之上,隻把那裡劈成了一個大坑,九件大逆祭品中的其他八件終於重現於天下。

八具元嬰以上修士的屍體,還都麵容如昔,除了穿著落月宗服飾大概是千年前的落月宗掌門、長老之外的屍體之外,另有幾人,他們的身份讓長生久的人有些猜測不透。

天雷之下,他們的身上煞氣消泯,接著,便儘數化為煙沙。

宿千行想要逃,剛起一步,又跌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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