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心明被廢, 其餘偶人被呦給廢了大半, 宋丸子睜開眼睛發現形勢一片大好,還有點美滋滋的。
“怎麼了, 還真以為我死了?像我這麼聰明的人,當然特彆惜命, 沒那麼容易就死的。”
要不是有能替命的紙人在, 宋丸子也不會想到借著六欲天的落雷廢掉心明那個強悍至極的偶人。
呦抱著宋丸子的手臂還在抽抽搭搭。
宋丸子可是親眼看見他怎麼把那些偶人的手腳給收走的, 被呦這麼抱著, 隻覺得涼颼颼的。
“好了,莫要哭了。”
揣著呦, 宋丸子從地上站起來,又吃了幾個補血的丸子。
看著還在地上匍匐的心明, 她搖了搖頭。
靈核都被炸碎了,也不知道這偶人如何還能動。
微予夢抬眼, 看著宋丸子的背影,唇角慢慢有了笑,卻又淡了下去。
宋丸子的背後, 兩縷白發著實有些刺眼。
“小不點兒, 我都說了我是故意的, 彆哭了。”
呦不理她, 繼續哭個沒完。
“生死之間有大恐懼, 又有大機遇,這一戰之後我的道心更穩,實在是難得的好事兒。”
抽噎聲不絕於耳。
宋丸子自知理虧, 可沒有從前“你哭我就給你斷糧”的氣魄,用手揉了揉呦的腦袋,從儲物袋裡拿出了一碗湯,是貝肉、鮮蝦陪著菘菜、香菇、豬肋排一起燉的,宋丸子叫它山珍海味湯,是某次隨手亂做的,不知道為什麼,呦就很喜歡,可惜做的不多,又用掉了最後一點貝肉,剩下的湯宋丸子也就輕易不再拿出來了,一直由著呦撒嬌耍賴心心念念。
現在看見了自己最喜歡的湯,呦小小地打了個嗝兒。
“要不,咱們喝完了湯補補水,再接著哭?”
宋大廚的語氣裡真是難得透著諂媚。
眼巴巴看著宋丸子把湯放在了地上,呦從宋丸子的手上輕飄飄跳下來,“吧嗒吧嗒”跑去喝湯了。
宋丸子掏了掏耳朵,撓了撓頭,耳邊可算是清淨了。
印軒此時還在宋丸子所造的幻陣之中,有風穿過了六欲天,吹動著他身上的華麗的長袍。
陳硯明明比印軒小不少,在煉器一道上卻天分卓絕,才入門二十年,煉器手法已經比學了六十年的印軒要好許多了。
教授他們煉器技藝之人正是印軒的父親,有這麼一位得意弟子能夠繼承自己的衣缽,他自然驚喜萬分,在驚喜之餘又暗恨自己的兒子資質不夠。
縱使陳硯記不住人臉,縱使他為人執拗又寡言,有時候像個傻子,可他在印軒父親的嘴裡永遠是最好的。
年複一年,印軒越來越討厭陳硯,尤其是那個叫馨娘的枯藤山弟子出現之後。
陳硯記不住她的臉,可他會每天去問馨娘明天穿什麼衣服,戴什麼首飾,以物識人,久不出錯。
所以在陳硯的嘴裡,馨娘永遠是馨娘,他印軒是個總是被認不出來的師兄。
枯藤山的山主想請印軒的父親出手做一件上品寶器,作為交換,他願意把馨娘嫁給印軒或者陳硯。
“馨娘可不是尋常女修,她乃是萬中無一的純陰靈根,與她結為道侶,必會讓你門下高足的修為一日千裡。”
印軒那時就站在正堂後的內室之中,那一瞬間,他很想問問陳硯,問問自己那個傻乎乎捧著自己一顆心的師弟,知不知道喜歡的其實是一件貨品。
數日之後,印軒與陳硯和馨娘一同離山,去往中洲。
路上,他們遭遇邪修,為了保命,印軒告訴那些邪修馨娘乃純陰之體,臉被法器砍傷的陳硯想要去救馨娘,卻被打暈在地。
惡念如蔓草不絕,印軒帶著陳硯躲在了一邊,給他下了禁製又弄醒了他。
讓他眼睜睜看著那些邪修在做什麼,一夜之後,馨娘死了。
陳硯也癡癡傻傻,瘋瘋癲癲。
印軒終於毀了他。
癡傻瘋癲的陳硯自然難再受印軒父親器重,印軒重新成了他父親最看重的承繼之人,可他猶覺不足。
又過幾十年,印軒的父親身死,他遣散了門下所有的師兄弟,隻留下了陳硯,帶著他延醫問藥,恰好那時有靈樞醫修從琴笙界來,一個叫藺傾的女醫修出手讓陳硯恢複了神智。
讓印軒沒想到的是,陳硯剛恢複神智竟然就突破了金丹。
“師弟,你好好地,庸庸碌碌地活在這個世上,隻能仰頭看著我,才是個真正的好師弟。”
看著眼前的陳硯,印軒如此說道。
你瘋癲癡傻,我覺得心裡並不歡悅,可你天賦卓絕,我也一點不想看見。
陳硯的身影碎掉了,重新凝成了馨娘的模樣,印軒看著她,笑了。
“我是害死你了,可你的死,換了兩人的生,該知足的。”
為了讓我那個傻師弟一直想著你念著你,心魔難解,修為不進,我還特意給了他一個偶人,讓他努力去回想你的模樣。
你該謝我的。
除了陳硯和馨娘,印軒的眼前還有無數的人閃過,獄法山上的焦骨,西洲那些被家族送來的無靈根之人,還有他自己走遍西洲造出的那些會思會想,會生愛恨的偶人。
一個又一個,各個都是怨恨至極的表情,印軒卻絲毫不懼,這些人,自己改了他們的命數,讓他們能多活幾百上千年,有何不對,有何不可?
再睜開眼睛,他看見了黑瘦的一張臉,那臉上戴著一個黑色的眼罩。
“宋丸子?”
印軒環顧四周,才看見自己是身在紫色的光城之中。
“偶師大人,您手下的偶人都被我料理乾淨了,就剩了您。”
宋丸子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