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些做神官的,都這般敬業的嗎……
“有何不妥?”
對方似乎完全不覺得,扮演一個新娘,是什麼大事。男女之彆在他心目中,遠不如生靈性命重要。
他的嗓音毫無溫度:
“在下職責所在,還請姑娘見諒。”
“那千人被困之地,隻有越山君知曉。今夜,他必會帶你去往那處,開啟血陣。但在下沒有道理令你涉險。眼下,這是最好的辦法。”
喬梔啞然。
那個什麼血陣,既然需要千人獻祭,想必極為凶險,如今他變作自己的樣子,去阻止謝弋樓,也算是變相地替她擋了一劫。
喬梔本想說聲多謝。
話到嘴邊卻變成了:
“那我怎麼辦?我才是謝郎的新娘子,隻有我,才有資格站在謝郎的身邊!”
那人眸光驟然一冷。
喬梔嚇得後退半步,眼裡浮現霧氣,委屈又無辜。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嘛!
謝塵寰冷聲道:“姑娘若肯配合,在下不會為難。若再糾纏,姑娘的這位謝郎會不會受些皮肉之苦,在下便不能保證了。“
打蛇打七寸。
果然,少女立刻紅著眼圈道:“你不要傷害他!我都聽你的。”
靜默片刻。
突然,一隻白玉般的纖手,朝她伸來:
“還望姑娘賜教。新娘,需要做什麼?”
“啊?”
“少女”一雙漆黑的眼,靜靜望著她。也許是氣質加成的緣故,就算穿得喜慶,周身也像籠了一層薄霧輕煙,有種離塵脫俗的清冷感。她臉上再找不見半點怒意和不耐,反倒平靜得過了頭。
大概是因為,他變成了自己的樣子,喬梔感覺沒那麼怕他了:
“你、你沒成過親啊?”
他不說話。
喬梔了然,看來是沒有了,怪不得剛剛居然揭了她的蓋頭,這在古代可是很忌諱的,不過,她並不在意這些繁文縟節。
於是,事無巨細,喬梔將這幾日惡補的成果,傳授給了這位假新娘。
正要給他蓋上蓋頭,對方突然抬手,製止了她:
“有人來了。”
猝不及防被他碰到手腕,那冰冷的溫度,凍得喬梔一個激靈。
這人,真是雪做的不成?
還在愣怔,眼前突然閃過一股白光,喬梔隻感覺,大紅的喜床、帳子、人,都在麵前不斷地放大、放大……
不,不是這些東西在變大,而是她變小了!
小到可以輕而易舉地,被人托在掌心。
假新娘抬眼,平視著門口,眼尾一滴淚痣勾人。
望著對方白皙乾淨的下巴,喬梔有些頭暈,她這是被變成了什麼東西?
很快,她就顧不得探究這件事了。
謝弋樓聲音傳來:
“夫人這是……”對方輕咳一聲,“怎麼不等為夫?”
等?等他做什麼?
喬梔一頭霧水,忽然,感到自己被輕輕放在了桌麵上,發出細微的“叮”一聲響。
而一旁,擺放著一個純銀質地的龐然大物,彎彎的把手,細窄的口……正是一隻酒壺。
喬梔一個激靈。
對……她剛剛同這位神官講到,成親時,要與夫君喝交杯酒。
所以她這是……
變成了一個酒杯?!
突然,謝弋樓腳步一頓,緊盯著一處。
喬梔循著他的視線看去,隻見那裡,有一張薄薄的紅蓋頭。
謝弋樓手一抬,蓋頭便飛到他掌心,被他攥得皺起:“夫人真是越來越不循禮數了。”
喬梔一驚。
她以為,謝弋樓開始懷疑新娘是假的。
殊不知,對方是在懷疑,他對喬梔的控製,減弱了。
喬梔並不知曉,尋常的變換之術能將外表變得相似,氣息卻無法改變,隻能靠法寶來隱藏,譬如,妖變幻為仙,身上的妖氣,總是難以去除的。
但放眼四境,獨有一人,他的變幻之術不需借助任何法器,完美到找不出一絲破綻。
與其說是變幻術,不如說,是他的化相。
神有化相,何止千萬。
芸芸眾生,皆可是他。
喬梔緊張地看向謝塵寰,後者根本不見慌亂,隻微微壓低眸光,道:
“謝郎不來見我,我心中鬱結,便隻能借酒澆愁了。謝郎,你這是怪我了?”
謝弋樓放心一笑:“夫人說的哪裡話?自是不怪夫人的。”
“夫人莫惱,為夫這就與夫人,同飲這交杯酒。”
說著,他撩袍坐下,笑吟吟望著新婚妻子。
少女蓮步輕移,側坐在男人對麵,她雪白的臉龐泛起一絲潮紅,不甚嬌怯。
然,唯有近距離的喬梔才能看清,這人低垂著的一雙眼睛,眼角微微地向著鬢角舉去,長長的睫羽之下,眼眸漆黑而冰冷。
突然,喬梔感覺自己整個身體,被人托了起來。
像是被珍重對待的寶物般溫柔小心。
帶著花香的氣息吹拂而來。
下一刻,兩片溫熱柔軟,輕輕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