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門廢仙者修為,需將受刑者綁縛在誅仙柱上,用那鋒利無比的碎魂釘,打入手腳。
行刑的弟子走近。看著他手裡幾排發著寒光的長釘,喬梔實在是難以置信。
難道當年,清嫵就生生忍受了?!
她不求饒嗎,她不解釋嗎?
喬梔想要掙紮,隻是,誅仙柱上法力全鎖,她動彈不得。
“行刑。”一聲令下,喬梔猛地把眼閉上。幻境中的疼痛是實打實的,光是想象,她就一陣戰栗,後背被冷汗濕透。
“我……不痛?”
她一驚醒,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屋頂。白衣少年安靜立於身畔,如一抹流雲。天光薄籠,他臉龐泛著冰雪一般的微光,額心金燦。
濃密的長睫低垂,瞳眸若漆,望著底下情形。
那下麵的,已經不是喬梔附身的清嫵尊,而是幻境創生的傀儡了。
她雪白的紗衣被血浸透,受完刑,輕飄飄從誅仙柱上墜了下來,如同穿了一襲嫁衣。
喬梔看著都有些後怕,她差點就要遭受那種慘絕人寰的酷刑了……
低頭,看著自己透明的身體:“你這樣把我從幻境裡拉出來,算不算作弊啊。”
她現在是一抹魂體,喬梔還是第一次以這種形態存在,蠻新奇地看了會兒,她說:
“不用這樣也行的。”
喬梔的聲音很小:“我忍痛能力很強的。”在深淵被殺那麼多次,她都練出來了。
這樣輕飄飄的一句話,背後的血腥,是任何人都難以想象的。
謝塵寰望她一眼,還未開口,她又道:
“莫非是,神官不忍見小女子我受苦?”
喬梔可愛地眨眨眼睛。說好的大公無私,聖人無情,不插手凡人命數呢?
因為生在人人平等的現代,她對神仙沒有那麼多的敬畏。
何況經過了一頓火鍋,她早就把對方當成了有好感的男孩子來對待。
自然不放過任何一個撩對方的機會。
謝塵寰黑色的眼睛裡像是有一場大雪,垂在臉龐兩側的銀色發絲被風吹動,他平靜道:
“碎魂釘有撕裂神魂之痛。你未經修行,隻怕會傷及神魂,回歸本體後,必然心智受損。在下既然說過,不會令姑娘涉險,自然要信守承諾。”
原來是怕她變成個傻子。
喬梔立刻:“哥哥你真好。”
“……”謝塵寰道,“彆叫哥哥。”
“那叫什麼?”她驚訝,“難不成弟弟嗎?可是謝弋樓說,你能當我祖宗的祖宗了呀!你今年,到底多大了呀?”
望著少女含笑的眼,謝塵寰微微一怔,他彆開視線:“以前我家中人,都喚我七郎。你……便也那樣喚吧。”
咦。
喬梔特彆上道:“是七郎你飛升前的家人嗎?”
他點點頭,眼神淡漠,好像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人罷了。
周圍突然一陣猛烈的搖晃。
喬梔連忙挨緊少年,以免墜落下去。
俯瞰去,修為儘廢的清嫵,已經奄奄一息。她一路被兩個弟子拖進鎖妖塔。身後留下觸目驚心的紅痕。
“等等。不是說試劍大會後,血池就會沸騰嗎?”該被扔進鎖妖塔的,是謝弋樓才對?怎麼會是……
鎖妖塔的大門已經緩緩關上。喬梔下意識就要回到那具傀儡中。
“我去看看。”
卻被他輕輕拉住了袖子,“不要去。”
喬梔著急不已,“可是不去的話,我們看不見裡麵的場景。”
蘇清嫵在鎖妖塔中都經曆了什麼?遇到了誰?最終,血池都是怎麼平的?
“就像是看電視劇,突然莫名其妙漏看了一集,搞得我心癢癢的。”
“什麼是電視劇?”
喬梔:“就像是人間唱戲那樣,幾個角兒在台上演繹人間的悲歡離合。”
說著,她突然發現,他似乎不知道她的來處,“你不好奇我是從哪兒來的嗎?”
他笑笑,唇角弧度極淡:
“相逢即是緣。”
喬梔卻是一頓,因為家庭原因,她打小就心思敏感,對彆人情緒的感知,精準到可怕。
她愣愣看著對方雪白的麵龐。
他在新婚夜突然出現,掀了她蓋頭,之後奪……奪了她初吻。算是吧。
長得還正正好在她審美上。
少年身材修長挺拔,寬肩窄腰,看上去就是個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整個人清冷自持,乾淨如初雪。不僅替她涉險,還寬容地不計較她強吻,咳,還有做的壞事。
剛才還為她開掛,將她帶出那具傀儡,不讓她經曆那種可怖的痛。
現在卻……給她一種若即若離的感覺。
也是。他對她,從來沒表現出過分的好奇。對她口中時不時冒出的新奇詞彙,也並不在意。
如果那夜的新娘子不是她,換成彆的任何一個女子,他都會像對待自己那樣,對待她的吧。
她在他心裡,並不特彆。
喬梔心裡有些難受,更多的是失落。她告訴自己不要緊啦。畢竟是神仙嘛,以守護凡人為己任,對人好是天經地義的。
而且人家是在工作期間,她也不好上趕著跟人談戀愛吧。
她很懂事的。
本是關注著鎖妖塔動靜的謝塵寰,看了喬梔一眼。
突然,他從袖子裡伸出手,隔著虛空,摸了摸她的腦袋,像是對待晚輩那般:
“那麼,可以告訴我,你來自哪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