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024 新仇舊恨,一起算(2 / 2)

“我不吃桂花糕,也不需要吃任何東西。”

迎著崔憐錯愕的目光,她一字一頓道:

“我討厭彆人碰我。”

近距離接觸,很容易暴露她是“屍體”的事實,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就不好了。

完全不顧崔憐一臉要哭的表情,她轉身回房。

在房中坐了兩個時辰,絮兒已經睡熟,夜幕降臨,三更將過。

她認真想過了,這筆賬,還是跟幕後主使算更好。

新仇舊恨,一起算。

她拿上簪子,走向崔琉璃的房間。

她行走時極快,卻是腳步輕盈,並未發出半點聲音。

守夜的下人昏昏欲睡,隻得見一道幽幽的影子,飛快閃過。卻不知是什麼東西,隻當是眼花看錯了。

房中,並無聞鳶的身影。

喬梔走出來不遠,有個僻靜的池塘,一人蹲在那燒紙錢。

隱忍的啜泣聲,低低傳來,竟然是她遍尋不獲的聞鳶。

喬梔悄然走到她身後,她緩緩取出了那把骨簪。

陰影籠罩,聞鳶回頭,嚇得跌坐在地,“啊!”

“我、不是我乾的啊!是崔琉璃……都是崔琉璃……我是聞鳶,我不是崔琉璃……”

對方語無倫次,明顯把她當成了一千年前那個,可憐的崔小姐。

喬梔笑笑:“你仔細看看,我是誰。”

不,不是傻子?!

聞鳶瞪大眼睛:“是、是你?”

看著她手上的簪子,聞鳶一眼就認出是個不得了的邪器,哆哆嗦嗦道:

“就算我,我傷過你,可我不是把、把太上忘情訣給你了麼,我們兩清了!”

喬梔垂眸不語。

聞鳶立刻看出來了,她就是想殺自己!

不錯,喬梔很想殺了對方,心中翻騰著無數的惡意。

她皮膚慘白,眼睛空洞,喉嚨被那股渴血感灼燒著。

喬梔知道她快要控製不住自己了。

聞鳶哆哆嗦嗦地求饒道,“阿姐,對不起,阿姐,我,我就是鬼迷心竅。都是偃師玉,都是他蠱惑的我。是他說,隻要……”

她猛地頓住,閉上眼道:

“彆殺我,我肚子裡有孩子。”

她以為這樣,喬梔就能住手。

然而麵前的少女,似乎完全沒有人的感情,聞言冷冷一笑:

“關我什麼事?”

聞鳶沒想到她都拋出殺手鐧了,她還想殺了她,立刻起身就跑。

一把斧頭,卻從她身後猛地劈砍下來,要不是躲得快,聞鳶早就斷成兩截。

她的肩膀受了傷,血流不止,慌不擇路地往前跑著。

不遠處,佇立著一道雪白的身影,聞鳶瞬間飆出眼淚,撲到他腳底,求救道:

“殿下!救我!”

謝塵寰。

少年披著一件雪白的外袍,長長的烏發散在肩頭,身姿挺拔清雋。

風掀起黑發白袍,像是誤落凡塵的謫仙,額心朱砂鮮紅。他眸光掃過聞鳶渾身的血,又慢慢落在隨後走來的,喬梔的臉上。

“阿梔。”

他輕輕地說:“你在做什麼。”

“她瘋了,她就是個瘋子!”聞鳶哆嗦著往外爬,試圖喊叫,吸引周圍人的注意。

可是她張開口,發現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頓時渾身震悚,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向謝塵寰。

他對她做了什麼?!

“殿下都看到了。”

喬梔並未發現聞鳶的異樣,她心口冰涼,手腳亦是冰涼,那隻握著巨斧的鬼手被她收回了法器。

少女捏緊手中的簪子,慢慢抬起頭,露出一個純真的笑:

“那你就……”

少年卻淡淡道:

“何必跟路邊的螞蟻計較。”

喬梔的笑僵硬在了臉上。

什麼?

她懷疑自己聽錯了。

聞鳶的眸光也從驚愕,慢慢地,化作濃得化不開的怨毒。

她望著少年,摳入地麵的指甲,被砂礫磨得血肉模糊。

喬梔還怔著,一道陰影籠罩。少年不知何時來到身前,那根簪子被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抽走。

而她沾血的手被那人,用一張潔白的帕子覆蓋住,從裡側擦到外側,將那些血汙擦去。

“彆動。”

他製止她的掙紮,發絲垂落間,眉眼冷淡。

喬梔仔細觀察著他,良久,終於確定。

“謝塵寰。”

他抬起眼簾,那眼睛漆黑一片,深不見底。

“淨世,”喬梔冷笑,“我早該猜到,你已經恢複了。”

她看向他身後那哆嗦不止的人影,忍不住道:“你選她,就因為她懷了個來路不明的孩子?”

一想到這,喬梔便感到荒唐,“嗯,不錯。兩個人的命,確實比一個人重要。”

而那一千個人加起來,更是比她重要,喬梔不明白,心底裡這股怨氣從何而來,難道她還在因為他沒有選擇她而惱怒麼?

她明明不應該再有這種情緒了。

看著少年那張波瀾不驚的臉,她很快就平靜下來。

也許,神的思維就是這般,理性永遠占據上風。

她若有所思地望了他一眼,把染血的帕子直接塞進他懷裡,抬腳便走。

謝塵寰垂眼,手指不自覺地攥緊那張帕子,也要離開。

一隻手卻將他死死拽住。

聞鳶。

她的血染上他的衣袍,揚起一張沾滿灰塵的臉,嗓音嘶啞地問道。

“既然在您看來,我不過是區區螻蟻,那麼那個時候,為何救我,不救她?”

謝塵寰垂眼,許久才道,“你知道的不是麼?”

明明少年的語氣,是極溫柔平和的,眸光亦是如溶溶月色,聞鳶卻覺得徹骨的冰冷。

她感到自己內心所有的想法,都被這個人給看透。他根本什麼都知道,卻完全不在乎。

那少年平視前方,輕聲道:“你跟偃師玉機關算儘,布下那場局,千方百計想要達成目的。可是在我看來,不過是徒勞無功。”

聞鳶僵硬地鬆開了手,她看著地麵,低低地笑:

“是麼?您……還真是像他說的那樣……”

她早就知道,謝塵寰會選擇她的,她的籌碼就是腹中這個孩子。魔讓她看到了,這孩子與淨世的一世因果。

一千年前,三顧城外,埋骨之恩。

神又如何看不破。

那樣的因果,足以讓他在危難之際棄了喬梔,選擇救她。

所以,這蘊含無上神力的造化鏡,是他還給喬梔的另一段因果。

不,也許不止如此,還有那些遭遇了無妄之災,被偃師玉殺死的那些人。

因果一了,便是永無瓜葛。

他對世人心懷悲憫,卻永遠不會愛上一個具體的人。

聞鳶笑了,這樣的答案足以讓她快意:

“您沒有動情,是的,您是天生的神,怎麼會對一個凡人……”

謝塵寰眼底劃過一絲淡淡的厭倦。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情緒了。

他輕聲道:

“那個孩子什麼都沒有做錯。我隻是不想讓她在奔向光的時候,化為灰燼。”

三世短折而死。

那不該是她的命運。至少,不該是屬於“喬梔”的命運。少年抬眼望向那片與千年前,一般無二的星空,突然感到一股從前從未感到過的淒寒。

他忍不住喟歎。

這一切,真的可以避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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