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演武場上。
那一黑一白, 你來我往,刀光劍影,不肯相讓。
饒是兩位兒郎都很出色, 但謝塵寰分明更受歡迎些,他的容貌、體態、氣度,都完美契合時下上虞人的審美。
那張玉白俊美的臉,和驚鴻般的身姿映入眼簾, 喬梔已經不止聽到一個崔家的姊妹, 難以按捺心中的激動和愛慕,交口稱讚:
“今年的中秋伏魔大典,扮演玉塵大神的人選,必定非七殿下莫屬了。”
喬梔重新將目光放在台上。
她並不關心少年的姿容,隻是暗暗記住那一招一式。
二人都是劍道高手,暫時難以分出勝負, 打得有來有往,崔無厄招式淩厲,擅攻,而謝塵寰擅守, 步法極為飄逸輕盈, 能極快地破解對方的劍招。
若是能夠攝錄成像, 供她觀摩, 必定大有裨益。
隻不過。
那人每每從上而下揮劍刺下時, 那飄飛的衣袂如霜雪。
總是能令她想起在深淵中,那襲如月的身姿,終究是掠過了她,伸手攬住旁人。
熟悉的疼痛在一寸一寸蔓延。
她臉色逐漸變得難看,驀地起身離席。
……
謝塵寰溫和的聲音從後傳來。
“為何切斷與我的聯係。”少年束著高馬尾, 長劍背在身後,他白皙俊美的麵容上,略微帶著汗意。
喬梔看到他,心情煩躁不已,又經他提醒想到癡情戒的事,更覺得麻煩至極:
“我們本來就不該聯係。道不同,不相為謀。”
她冷笑道:“何況,你不讓我跟崔無厄學劍。不就是打心底裡覺得,我學到本事,會作惡麼?那不如就此了斷,對你我都好。”
他不說話。
好半晌,少年抬起漆黑的眼睛,盯著她。
他溫和的嗓音和著清風,緩緩送入耳廓:
“是你讓我對你有了特彆的感覺。”
喬梔一僵,她思索片刻,用力拔開了那把被她抱在懷裡的利劍。
當著他的麵,她抬起手腕,握著長劍用力往那紅線削去,卻像是砍到了棉花裡麵,那紅線看似綿軟卻堅韌無比,根本無法被凡兵砍斷。
她用力到鬢發都出了薄汗,那根散發出金光的紅線,還是穩固地連接在他倆之間,仿佛能夠跨越時間和空間,永遠地存在。
明明跟謝弋樓的那條紅線,很輕易就斬斷了……為什麼這個卻……
一想到,癡情戒確是她主動給他戴上去的,喬梔就懊惱無比,不禁咬住了下唇。
他的目光停留在她被咬住的唇上。
喬梔深吸一口氣,抬眼看著他道:“算計你是我不對。”
“但是我……”
手腕忽然被人攥住,謝塵寰拉著她,與她一同閃進一間昏暗的屋子。
那屋子沒點燈,伸手不見五指,在他們進去後,一道紛雜腳步聲傳來,幾個小姐聲音興奮地議論著今日的比武,從門外經過。
走廊上懸掛著燈籠,光芒沿著窗欞照拂進來。
隱隱勾勒出麵前人高大的輪廓,五官逆著光,顯得有些模糊不清。喬梔隻能看見對方那雙極深的眼瞳。
她淡道:“算計你是我不對,但我已知錯,願與殿下劃清界限。還請殿下儘快解除婚約,好令我——”
“你就這麼容易一見鐘情?”
他忽然打斷她。
對他是,對晏時雨也是。
不知是他背著燭火或是其他,他的雙眸看上去極其的幽深。
謝塵寰給人的感覺一向是和煦清風、溶溶月色,這是喬梔第一次在他身上體會到,一種極強的侵略性。
“跟你無關。”
她冷著臉說,轉身要出去,麵前卻驀地籠下一陣陰影。
門,被他頎長的身影擋了個結實。
喬梔心臟一陣緊縮,不敢置信地抬眼看他。
隻是在對視的一瞬間,下巴忽然被捏住,唇上被他冰涼的指腹,緩慢地摩挲而過。
“你還記得,第一次吻我麼?”
光影昏昏中,他輕輕地說。
喬梔沒想到他會突然提起這個,被他觸碰過的地方泛起一股麻意,她打從心底裡抗拒這種感覺,忍不住把臉彆開,卻被他用力掐了回來,不得不直視他的雙眼。
他仍然在淡淡地說著,“那個時候,你為了吞噬越山君的法力。”
“無論阻攔你的是何人,你都會那樣對他,是麼?”
喬梔的眼眸慢慢冷了下來。她直視他的眼睛,吐字:
“是。”
他看過她十八年來的所有記憶,不會不了解她的性格。
她本就是個薄情寡義,自私自利的人,隻要能夠達成目的,一個吻又算得了什麼。
香爐裡一股青煙騰起,緩緩上升,在房梁上散開。
對峙的二人,誰都沒發覺,就在牆角那個巨大的衣櫃之中,崔靈兒被打暈,昏睡在其中。
另有一青裙的女子,同在那衣櫃中,貼著櫃子,悄悄從櫃門的縫隙間往外看去。
正是青百疊。
她原本假扮成崔府的婢女,混入這偌大的府邸,想要探探這元媞轉世的虛實。
誰知道,誤打誤撞撞見個小姐,在這個房間的香爐裡摻進些許媚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