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上次一樣, 把人送到,休息一晚上,第一天早上吃了早飯就要下山。
張惠今天不用上山采茶,時間比較充裕, 早上吃了早飯休息了一會兒, 抱著孩子送爸爸、哥哥和江明彥下山。
江明彥臨走前說, 過兩周來山上看他們。
“你彆, 跑一趟怪累的,也就一兩個月,等到五月的時候你來接我們回去就行。”
江明彥看著女兒:“涵涵快會叫人了。”
“沒那麼早吧,孩子開口說話, 要等到一歲左右去了。”
江明彥笑道:“涵涵最近咿咿呀呀話多,感覺快了。”
不僅如此, 春天穿的衣服薄了, 孩子行動方便起來,孩子腿腳有勁兒, 感覺快會站立了。
小孩子就是這樣, 每天在身邊不覺得, 一旦離開十天半個月回來,就會發現孩子又長大了許多。
“江明彥, 之前沒想到,你居然是個心思這麼細膩的人。”
江明彥笑了笑:“回去吧,我很快來接你們。”
“嗯。”
走在下山的路上,張建林和江明彥走在後麵,張建林好奇:“結婚是個什麼感覺?”
江明彥沒有回答,走了好長一段路。
他想了想才說:“大概是有人始終和你站在一起的感覺。”
這種感覺,和父母兄弟之間的親情不一樣。
張建林搖了搖頭:“不理解。”
江明彥笑了笑, 他也是有了孩子之後才慢慢明白,在這個世界上,有個和你毫無關係的人,因為互相喜歡在一起。時間長了,有了家,有了共同守護的東西,你們兩個,始終站在一起,對抗困難,攜手渡過漫漫人生。
沒有山盟海誓,沒有驚天動地,就這樣平凡的幸福,如果能遇上,就感謝老天吧!
一路上,張建林思索著江明彥的話,顛簸了一天後,終於到家,下車的時候,張建林從睡夢中醒過來。
“雖然你說的有些矯情,但是有一個事情我覺得你說對了,能遇上合心意的人,且對方還喜歡你,真的是要感謝老天!”
江明彥愣了一下,然後笑了。
他總算明白,這個讓嶽父嶽母頭疼的小舅子,為什麼不喜歡相親,不處對象了。
蒙頂山。
涵涵交給媽媽帶著,白天張惠一天中大部分時間都在茶坊度過,一鍋一鍋地炒茶,再一鍋一鍋地總結經驗。
早上從茶山上摘下來的茶葉帶著青葉的味道,下午青葉在茶坊三製三揉,傍晚泡一壺蒙頂甘露,茶香在山穀的上空飄蕩,和山間植物的氣息相融。
天氣漸熱,身上的厚衣服徹底穿不住了,涵涵身上的厚外套也換成單衣,行動方便起來後,小手小腳也利索起來。
這天早上休息,張惠早上賴床,聽到涵涵的哼哼聲沒答應,沒想到,小家夥撅著小屁股,小手撐著她的身上,吭哧吭哧地站起來了。
張惠驚呆了,連忙喊了聲媽。
陳麗芳以為出什麼事了,趕緊跑進來,看到這一幕笑道:“六坐七滾八爬九扶十會站,咱們涵涵也差不多十個月了,會站也沒什麼。”
知道歸知道,張惠還是好激動,抱著女兒狠狠親了一口:“真棒!”
涵涵咳咳地笑,學著媽媽,抱著媽媽的臉,狠狠親回去,好大一口。
母女倆一起抱著笑。
陳麗芳輕笑一聲:“涵涵最近嘴巴嘀嘀咕咕的,雖然聽不出說的是什麼,我看她快開口說話了。”
“上個月江明彥走的時候也是這麼說。”
“順其自然吧,你也彆睡了,醒了就起來。”
“哎。”
今天休息,不用製茶,一上午張惠都沒出門,就在家教女兒說話。
“涵涵,喊媽媽。”
“嗯嗯~”眨巴著清澈無辜的眼神。
“媽媽~”張惠拖長了聲音。
“唔唔~”
“媽媽!”
“嘿嘿。”
張惠自己樂了:“讓你叫媽媽,你樂什麼呀?”
“你彆催她,該開口的時候她自己就會開口了。”陳麗芳拿著奶瓶過來:“涵涵,喝奶。”
小丫頭現在聽得懂自己的名字,一聽叫她,立馬轉過頭去,雙手去抱奶瓶兒,一屁股坐在搖籃裡,津津有味地喝起來。
胖胖蹲在一邊看,張惠問:“要來一碗嗎?”
胖胖搖搖頭:“早上喝了好大一碗奶,喝不下了。”
“今天沒去跟村裡孩子玩兒?”
“沒去,他們今天去後山上攆兔子,我不想去。”
“想吃肉了?”
胖胖嘿嘿笑。
陳麗芳說:“晚上有肉吃,今天休息,村裡好多人下山,我托朱葉幫忙帶兩斤肉回來,咱們晚上做肉餃子吃。”
“好呀,奶奶我想吃竹筍肉餡兒的。”
“這個容易,下午去挖兩根春筍回來。”
朱明山家後麵就有一片竹林,方便得很。
喝了奶,把孩子抱在懷裡哄,晃悠了會兒,就睡著了,張惠也跟著睡了會兒。
下午醒來無事,想去茶坊那邊看看,路過朱一爺家,發現他在削竹簽。
“您這是忙什麼呢?”
“還有幾天就是清明了,這不是想自己動手做幾柱香麼,你這是去哪兒?”
“去茶坊瞧瞧,看看昨天做的茶葉怎麼樣了。”
朱一爺笑起來,嘴角的皺紋都展開了:“不愧是你師父的徒弟,怎麼跟他學到這個習慣了,有事沒事兒都愛去茶坊溜達,不知道忙裡偷閒。”
“也就是過去瞧瞧,一會兒就回去。”
“去吧,今年清明節,祭拜先祖的時候你也跟著去。”
“我能去?”
“怎麼不能去,你是入了朱家族譜的人,那就是咱們自己人。”朱一爺斜眼看她:“你拜師的時候可是拜過朱家祠堂的。”
張惠笑道:“您說的對。”
在外人看來,朱家村很封閉,世世代代守著這一座茶山,不管山下怎麼變,他們都沒怎麼改變。
但是真了解朱家人的人,就不會這麼看。
至少在張惠看來,朱家村很看得開,就是祠堂和族譜這兩件事,一般有傳承的家族,真做不出。
半午,朱葉他們回來,每個人背上都背著不少東西,他們走慣了山路,倒是不覺得特彆累。
朱葉過來,把肉給張惠:“你媽要的五花肉。”
“謝謝。”
張惠接過肉:“坐下歇一會兒?”
“我不累,我先回家去,等我忙完了過來找你說話。”
快到晚飯的時間了,竹筍已經挖回來了,陳麗芳在廚房剁肉,剁得菜板砰砰砰響。
“師父回來了。”
“嗯。”朱明山放下鋤頭:“你媽今晚上做什麼好吃的?”
“托朱葉帶了肉回來,晚上做竹筍肉餡兒的餃子。”
“粱上還掛著臘肉,想吃肉就做,彆不好意思。”
張惠笑道:“您看我是不好意思的人嗎?就是想吃點新鮮肉,順便剁點肉糜也給涵涵吃。”
“唔唔~”又聽到自己的名字啦!
朱明山笑道:“涵涵越來越機靈了。”
朱明山今天上山挖藥材,還沒天黑,它提著背簍去後院水井邊,把藥材洗乾淨放屋簷下的竹架上晾好。
大人吃竹筍肉餡兒的餃子,涵涵吃肉糜蒸蛋,起鍋的時候放了一滴醬油,小丫頭吃的香噴噴的。
“喲,吃著呢。”朱葉來了。
“嗯,晚上吃餃子,剛開始吃,你再吃幾個?”
“不用了,晚上我家吃的麵條,肚子飽著呢。你去吃,我幫你喂。”
“行。”張惠也不跟她客氣,把蒸蛋遞給她。
啊~涵涵張大嘴。
朱葉喂一勺,喲,小丫頭吃的真香。
新鮮的春筍口感脆爽微甜,和肉糜調味在一起,十分的鮮美,張惠吃了十來個,喝了小半碗湯,把自己吃撐了。
朱葉幫著喂完孩子,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張惠說話,張惠總覺得她有話要說,又不好意思開口的模樣。
過了會兒,隔壁朱一爺過來叫人,朱明山過去看看。
朱葉拉了張惠一下:“咱們出去走走?”
“現在?”張惠看了一眼昏暗的天色。
“走嘛,我不會把你拉去賣了。再說還沒天黑呢。”
“好吧。”張惠喊了一聲媽,把孩子交給她媽看著。
朱葉拉著張惠走了兩三公裡的路,拐彎過去,都看不到村子了。
“你說吧。”
朱葉嘿嘿一笑:“有個事兒想問問你的主意。”
“嗯。”張惠示意她趕緊說。
“那個,我是離婚回來的你知道吧。”
張惠聽村裡人說過,朱葉原本嫁的那戶人家就在山下,離鎮很近的一個大隊。
朱葉嫁過去的前一年還好好的,第一年借口朱葉生不出孩子,有事兒沒事兒打她,後來朱葉忍不了了,趁男人喝醉,把男人打了一頓跑回山上來了。
後來,那男人第一天醒過來,帶著家裡人上朱家村要人,被朱家村的人又揍了一頓。很快兩人離了婚,朱葉就回娘家住著。
“我爸媽和哥嫂對我很好,靠著茶廠,我自己也能掙錢養活自己,本來我沒想結婚,就這樣過一輩子也挺好,就算以後老了一個人,也有村裡人照應著。”
“現在呢?想法變了?”
朱葉不好意思笑道:“過年的時候去山下辦年貨,遇到一個人,他叫徐永,人挺好。後來,又遇到了幾次,他說他想和我處對象。”
“徐永知道你離過婚嗎?”
“他知道,當時我那事兒鬨得挺大,去公社離婚的時候好多人都來看熱鬨。”
也是因為很多人都知道她,凶名在外,離婚這麼幾年,才沒人給她介紹對象。
一般來說,這山裡沒那麼多講究,隻要是你願意,女人根本不愁嫁人,就算是離了婚的也一樣。
很明顯,在大多數人眼裡,朱葉不在一般女人的範疇裡麵。
張惠想了想說:“既然他不介意,你又有意,處一處對象也沒什麼。”
張惠看得出,朱葉其實已經心動了。
朱葉發愁:“還有個事兒,徐永他是南山上的人,他還是朱水清男人的表叔,我和他處對象,肯定要和朱水清有牽扯,我可不願意。”
“除了這個你還有什麼擔心的?”
“我還擔心我生不出孩子,要是和他在一起,過一兩年又分了,那還不如沒在一起過。”
雖然她離過婚,她還是很在意名聲,她情願彆人提起她說她是個悍婦,也不願意彆人說她離了婚又找了個男人,不行又分了,好像她多水性楊花似的。
“他知不知道你的想法?”
“不知道,我沒敢跟他說。”
今天下山去鎮上又碰到他了,朱葉才知道,他們朱家村下山到鎮上那條路上有一家住著他的朋友,他托他朋友每次見到她下山就去南山給他報信,所以她每次下山都能碰到他。
“人家這麼有心,你不如把你的擔心跟他說清楚。”
“說清楚又怎麼樣,說了又解決不了問題。”朱葉心裡麵害怕,所以才一直這樣拖著。
“如果你問我意見的話,我建議你和他說清楚,你還可以問問他,如果你們倆結婚後,他願不願意來朱家村住。”
“不行,萬一他是來偷師的怎麼辦?”朱葉立馬反對:“而且他在南山茶廠有工作。”
“那你先去問問我師父,再問問你家裡人,他們是個什麼看法。”
朱葉更糾結:“這樣行嗎?”
“行不行,你先去問問就知道了,你要真有點喜歡他,就一步一步解決問題。”
朱葉下定了決心:“我聽你的。”
“哎呀,早知道我就早點跟你說,現在我心裡舒服多了。”
張惠笑了笑,朱葉雖然比她大幾歲,又離過婚,沒想到在感情上還是幼稚可愛。
朱葉下定決心後,跑回家問她爸媽,朱葉爸媽和哥嫂都覺得張惠說得對,如果徐永願意來朱家村,還是很不錯的。
“你在村裡住,我們就不用擔心你被欺負。”
“我們朱家村雖然偏僻了點,但是好歹也是個茶廠,他要能乾活也能領工資,不比南山茶廠那邊差。”
“這事兒不能拖,等過兩天清明節掃墓之後你就下山去和他說清楚,他要願意你就帶他回來我們見見,他要不願意,你趁早死了這條心。”
“可是,他是朱水清男人的表叔。”朱葉心裡很介意這個。
朱葉的大哥笑道:“朱水清有些不是個東西,但是你總不能一竿子打死吧,說不定徐永和那家人不一樣呢。”
“就是,你哥說得對,你也說了是表叔,又不是親的。”朱葉她媽幫腔。
自從朱葉離婚回來,全家人嘴上不說,心裡還是希望她能再找一個,有個人陪伴著,總比一個人好過。
現在有個送上門來的,不管好壞,總要給個機會看看再說吧。
“可是,偷師……”朱葉還是怕。
“嘿,偷什麼師,你在朱家村活了這麼多年你不知道?製茶有什麼好偷師的,一般的他肯定會,真正屬於朱家的獨門手法,你明山叔不親手教他能學得會?”
要是這個女婿真安心在朱家村住下來,還有那個天分,請明山叔多收個徒弟也沒什麼。
朱家都肯收外姓人當徒弟了,一個還是兩個又有什麼區彆?
朱葉徹底放下心裡的重擔,決定過完清明節就去找他說清楚。
清明節前這幾天,茶山上還要采一茬茶葉,張惠跟著師父在茶坊忙活了幾天,清明節那一天,才能稍微休息一下。
朱家村地處偏僻,村裡都是自己人,沒人管能不能祭祖燒紙錢,所以當天一早,朱家村的人都動起來,準備點心、豬頭肉、茶葉等等,還有香蠟紙錢也不少,都是自己家親手做的。
朱葉早上九點多過來了一趟,張惠笑道:“現在還不上山?彆耽誤時辰。”
掃墓一般都是在上午。
“不著急,再等一會兒,等山下的朱家人上來,咱們一塊兒去。”
朱家人這些年陸續有好多人搬到山下鎮上和周圍大隊上居住,清明節這一天,很多都會來一趟山上。
等到十點半左右,村裡熱鬨起來,包括朱明山家,院子裡,堂屋裡都有人,說說笑笑,聊一聊工作、茶葉、地裡的收成。
張惠沒想到,朱水清也來了,她一個人帶著孩子走前麵,身後還跟著兩個男人。
朱明山高興地招呼外孫子過來,給他糖吃。
孩子還小,看到糖甩開他媽的手就跑了,嘴裡喊著外公,看著是個乖巧的娃。
朱水清臉色也好看了許多,笑著喊了聲爸,朱明山點了點頭。
畢竟是親生父女,去年吵了一場架,隔了這麼久,該來還是要來。
朱水清的男人楊斌也笑著喊了聲爸,朱明山沒搭理他。
“叔叔好,我叫徐永。”
朱明山抬起頭看他一眼:“你就是徐永?”
徐永謙遜地點點頭:“請問朱葉家在哪個方向?”
朱明山仔細打量他一番,扭頭對張惠說:“你帶他去朱葉家,人家老遠來一趟,叫朱葉彆那麼小氣,好歹留人家吃頓飯。”
張惠笑著點點頭。
徐永不好意思地笑了,衝張惠道:“麻煩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