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牛(1 / 2)

又是一年春華秋實, 慢慢又長高了一點,如今已經是五歲的人了, 五官也慢慢地張開了,好看的很, 唯一不變的,大概還是肉肉的體型。

她坐在小馬紮上,手上拿著一個比自己還要長兩倍多的長竹竿, 跟門神一樣的坐在那裡, 不遠處拴著一條小黃狗, 那狗兒小的很,但是還是拴在那裡。

慢慢是個小慫貨,怕狗怕貓,還有帶毛兒的東西, 就連雞都不敢碰的。

太陽曬得地麵發燙,她眼睛看著從東邊樹林裡麵蹦躂上來的雞,很是生氣,又來吃麥子, 站起來, 兩隻手抱著竹竿, 然後對著雞就戳過去。

那雞是帶著翅膀的草鳳凰, 機靈的很呢, 沒等著碰到,雞撲楞著翅膀跑了,慢慢就滿意的再次坐下來。

她是在這裡看著麥子的, 麥子就在家門口的空地上曬著,正好是農忙的時候,家裡的大人都在地裡麵,慢慢就是個看家婆。

得看著地上曬著的麥子不要給雞吃了,雞不僅僅是吃麥子,還用爪子到處刨,撒的一地都是,撿都撿不起來。

所以要晾曬,就要找人看著,慢慢沒有彆的優點,就是能耐得住寂寞,反正也沒有人玩。

就坐在那裡,看著小樹林,嘩啦啦的響著,她看著看著就出神入化了一般,東邊的溝子深兩米有餘,野草蔓生,樹木雜織,橫溢斜出,多有楊樹,老槐、青竹、榆錢等庶母,野鳥棲息,整日鳴樂。

上麵遮天蔽日,綠蔭儂碧,有偌大的鳥巢在枝丫上,慢慢一早一晚,總是能聽到聲音,半夜裡麵,也會有老聒在那裡風淡雲輕的叫幾聲。

所以,她對著這個小樹林,總是懷著敬畏的心,從來不敢下去看看,偶爾站在溝子上麵,抻著脖子往下看,能看到有人堆砌的舊年的柴火堆裡麵,有東西飛快奔走,她就更害怕了。

夏天地上野草橫生,又有木槿花盛開,間或有紅色的野草莓,她又向往的緊,隻捂著心口看一眼,然後就走開了。

咕咚咕咚喝了一杯水,又去接了自來水給小黃狗喝,天兒熱的很,她總覺得狗也渴的很。

每日裡她在家裡,陪伴最多的就是這一隻小狗,這小狗是當初城裡麵的五舅姥爺,那是好人一個,跟老姑父一樣的好人。

五舅姥爺花了十五塊錢,專門買了一條狗來,給看著那頭黃牛的,省的給人偷走了去。

這狗大概也跟大姑娘一樣的,小時候顏色黃毛丫頭一般,現在張開了,毛色倒是越來越白了,慢慢沒事的時候就跟他說兩句,從不敢靠近。

“渴了吧,喝水。”

她彎著腰,伸著胳膊老長,狗激動了,來回的轉圈,大概是想著蹭蹭慢慢,親熱一下,隻是慢慢從來不敢,她畏畏縮縮的,趕緊把水倒進盆子裡麵,立馬就閃開三米遠。

這才直起來腰鬆了一口氣,又去給牛加了水,看著牛肚子那麼大,“你要生個小母牛才好呢。”

慢慢不怕有味道,其實養牛臟的很,不然當初老姑父也不會問慢慢,身上有沒有味道了。

牛糞的味兒,還有牛身上的味道,到了天氣熱的時候,就跟發酵了一樣,聞不慣的人,到底是要惡心兩下的。

這牛懷孕了,兩頭牛一起買回來的,也是一起找牛懷孕的,慢慢就盼著生個小母牛出來,母牛的價格要貴很多。

小母牛一頭要一兩千,公的話就便宜了,兩三百就賣了。

寂寞是什麼,慢慢不知道,她總是一個人在這裡,偶爾聽到有孩子哭鬨,她也不去羨慕,也沒想過去跟著一起玩。

她每日裡就是看著這個樹林,有風來的時候就聽著風的聲音,然後看著樹葉子嘩啦啦的搖擺。

有雨的時候,就坐在門口那裡,看著雨篩子一樣的下來,下麵的水彙聚成小河,她喜歡下雨,下雨了,就不用出去乾活兒了,都能在家裡陪著她,還能包餃子吃。

莊戶人家,下雨天才歇班,大雨能阻隔了一切,把人分成一個個靜謐的小空間,好玩兒的很。

有花的售時候她就看花,有草的時候就看草,對於這個世界的一切,她總是睜著眼睛去看,沒有人解說,也沒有人來打擾,她也不能對著人說出口。

等著夕陽西墜的時候,整個胡同都被染成了橘色,胡同的過道被鋪上了彩色的地毯,她慢慢的走。

沒走到胡同口,就聽著街上熱鬨的人聲,有賣菜的,沒有喇叭,靠著自己在那裡喊著,“賣菜嘍—黃瓜,柿子,便宜來買。”

“油條來--”

西村有人會做油條,到了這個時候,就推著小車子開始沿著街叫賣,四根扭在一起的,一根細細的,總有邊上兩根是脆生生的,中間的兩根軟軟的,油條也是好東西。

坐月子,大家送不起雞蛋,所以就送油條,兩塊錢的油條,買上七八個,也是一包好東西。

馬永紅能乾,回來的不算早,慢慢在那裡等了好一會兒,才回來了,“走吧,回家了。”

慢慢就跟在她後麵往家裡走,馬永紅走到一半問,“吃不吃油條?”

“吃。”

她掏了掏口袋,掏出來兩毛錢,“去買一個吃去。”

人家買油條,是按著斤的,一斤兩斤的來,慢慢拿著錢去買油條,那人熟練的接過來錢,找了一根看起來大的給了慢慢。

慢慢買油條,總是買一個。

有時候馬永紅跟張向東要去打草,去的地方遠的很,走之前就給慢慢兩毛錢,“你在街口上等著,要是賣油條的來了,你就去買一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