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景禮的印象裡,顧霆深一直是冷淡威嚴那一款的，就像他二師兄那種性子一樣,平日裡總是不苟言笑，對誰都是一副嚴肅冷傲的樣子，除了他每次闖禍的時候會站出來嚴厲的批評他，其餘時刻絕對不會主動找到他跟前來。
而據他所知，顧霆深給彆人的印象比之他的二師兄也差不了多少，更甚至因為身居高位的原因，恐怕比二師兄還要威嚴冷酷，在上次宴會的短暫接觸裡他也的確感覺出來對方寡言少語的性子。
所以這樣的人他不覺得對方會是能做出一連主動給他打來兩通電話的人。
第一次說是看在景遇的麵子上想要替他解圍他還能理解，但現在事情都已經徹底解決了，他又打電話做什麼？
總不能是專程給他道賀的吧？
一想起二師兄如果頂著一張麵無表情的臉給自己道賀的情景,景禮瞬間被惡寒的一個激靈。
不過即便心裡再怎麼疑惑,景禮也隻是愣神了數秒,便快速接起了電話。
“霆深哥。”他主動開口和對方打了聲招呼。
“嗯,在忙？”顧霆深的語氣聽上去有些奇怪的違和感,就好像是在刻意營造一種輕鬆的氛圍，卻又因為不太熟練反倒顯出幾分彆扭的詭異感來。
這讓聽見他聲音的景禮瞬間愣了愣，下意識移開手機又看了眼屏幕，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來電人的名字。
直至聽到聽筒裡對方疑惑的喊了聲自己的名字,那聲調明明和之前的一樣，他這才回過神來，隨即又忍不住為自己剛剛突然生出的這種想法感到好笑,不過嘴上卻乖巧應道，“沒有，剛剛在和助理確認工作流程。霆深哥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沒事就不能找你了？”顧霆深兀自笑了一聲，感覺到聽筒那頭的沉默,又意識到自己這樣熟稔的玩笑在兩個並不熟悉的人之間似乎有些太過突兀。即便他現在的確對這位小朋友很有些好奇，但畢竟才隻見過兩麵。
於是他有些不自在的乾咳了一聲，生硬的岔開話題道，“網上的動向我看到了，這手反擊戰打的很漂亮。”
話落，他又突然問道，“有興趣來森圖娛樂嗎？”
景禮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森圖娛樂便是顧氏旗下的娛樂公司，也是整個娛樂圈裡頭一份的存在，雖然在挑選演員的條件上苛刻了一些，但但凡被選中的演員無一不是大紅大紫，名利雙收。
所以在整個娛樂圈裡，如果能收到森圖娛樂的邀請，便代表著他們即將踏上璀璨的星程，也幾乎是所有追逐夢想的年輕人都引以為傲且趨之若鶩的事情。
但還從沒聽說過有誰是整個顧氏老總親自打電話邀約的。
景禮可不認為自己身上有什麼不得了的不可取代的特質能勞動對方親自邀約，他甚至有些懷疑這人是不是哥哥為自己找來的說客，畢竟網上剛曝出那樣的事情，的確像是對方能做出來的事情。
思緒流轉間，景禮張了張嘴正要婉拒，然而對方就像是猜出來他的心思似的，率先開口道，“彆擔心，我打這通電話與任何人都沒關係，是我自己看中了你的潛力。”
顧霆深輕笑了一聲，道，“我是商人，所以在我眼裡將我認為最有價值的元素抓住並且實現價值最大化隻是我的本能。”
頓了頓，像是覺得自己這樣的說辭有些太過不通人情，他又道，“不過看在你哥的份上，如果你願意來森圖，我也不介意稍作讓步，給你最優越的合作條件，甚至你還可以帶著你的團退一並加入進來。怎麼樣？”
景禮：“......”
那種是哥哥說客的感覺更明顯了。
他從不覺得天下會有這種免費的午餐，也不覺得世界上像他大師兄那種毫無保留的對他好的人會有很多，還全都能被他遇上。
就算是錦鯉成精，但這也太離譜了些。
不過麵對彆人的善意，他向來不擅於拒絕，是以即便不願意接受，但他還是非常禮貌的道謝，“謝謝霆深哥。我考慮考慮再給你答複，行嗎？”
顧霆深沒想到自己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對方居然還在猶豫，心裡也有些意外，不過對方越是表現得這樣，他便越是對這小朋友的興趣更濃鬱了幾分。
“行。”顧霆深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隨即又道，“還是那句話，以後有需要可以打我電話，我電話......”
“24小時開機。”景禮主動接上下一句，隨即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忽然很輕的笑了一聲。
這一聲仿佛清風拂過心尖，帶著些酥酥麻麻的癢，那頭的顧霆深頓了頓，隨即沒忍住也跟著低笑出聲。
兩個人聽著聽筒對麵的聲音都沒有說話，不過之前縈繞在兩人之間的那種疏離與陌生卻是瞬間被衝淡了不少，變得稍稍熟絡起來。
直到掛斷電話，顧霆深眼裡都還殘留著一絲隱隱的笑意。
這樣的顧霆深簡直與平日裡的模樣天差地彆，即便見慣了各種大場麵的秦秘書都忍不住流露出些許愕然的神色，不過相比起這些，更讓他在意的是，“...顧總，您打算把景少簽來森圖？”
“怎麼？”顧霆深漫不經心的抬了下眉梢，麵上的表情不喜不怒，讓人分辨不出他的情緒。
“沒，我就是有些意外。”秦秘書有些拿不準他的意思，笑著開了句玩笑道，“難得見您有心想提拔誰，不過看樣子對方似乎並不打算領情？”
“是啊。”想起那個渾身都充滿了秘密的小朋友，顧霆深也有些興味的笑了笑。
這還是他活了二十七年以來頭一回嘗試被人拒絕的滋味，倒沒有惱羞成怒，反倒更挑起了他的好勝心。
本來之前打那通電話也是他臨時起意，想要試試對方的態度，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看到對方做出怎樣的回應，不過現在看來，似乎也並不是毫無收獲。
*
對於顧霆深的心理，景禮自然並不知情，在掛斷電話後，他想了想，還是沒忍住給哥哥去了條消息：【哥，霆深哥邀請我去森圖，你怎麼看？】
發完消息他等了片刻，對方大概是正在忙，所以並沒有回複。
景禮看了看，乾脆又鎖上屏幕收起手機，正打算繼續翻翻劇本，就聽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他下意識以為是哥哥打來的，連忙又拿起電話看了一眼，卻見屏幕上是一串沒有備注名字的陌生號碼，還是本市的。
景禮頓了頓，隨即伸手摁了接聽，不過並沒有開口。
電話那頭的人也詭異的沉默著，隻能聽見對方呼吸時噴薄在聽筒上的輕微聲響。
景禮有些莫名的掃了一眼屏幕，又等了幾秒，見對方依舊不吭聲，隻能主動開口道，“你好？請問哪位？”
在他聲音響起的那一刹那，他明顯感覺到聽筒對麵的呼吸聲跟著一頓，隨即又忽然變得急促起來，像是在竭力抑製著某種情緒一般。
景禮微微蹙眉，還以為是誰打錯了電話，正打算掛斷，就聽對麵終於傳來一聲沙啞的男聲：“...是我。”
景禮瞬間一頓。
他生來對人的聲音便極度敏感，是以在對方剛開口的一刹那便辨認出這是林曉的聲音，雖然不知道對方怎麼會有自己的電話，但他依舊保持著平靜，並沒有開口說話。
而且他覺得以林曉現在所呈現出來的狀態，約摸也不需要他說什麼。
果然，見他不吭聲，電話那頭的人也隻是沉默了一瞬，便再度開了口。
“你現在肯定在心裡偷偷笑話我吧？”林曉忽然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隨即又一頓，忍不住自嘲道，“不，大概在景少的心裡，像我這樣無足輕重的小嘍囉根本連多看一眼的必要都沒有。”
“也是，在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有錢人眼裡，我們這種......”
“有事？”景禮冷淡的打斷他，並不想在這種無聊的廢話上浪費時間。
林曉被他冷漠的態度一噎，沒說完的話就這麼斷在了嗓子眼裡。他沉默片刻，又嘲諷的輕笑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在笑什麼，隨即他道，“我隻是想問問，景少對我現在的慘狀還滿意嗎？”
“如果滿意的話，能不能高抬貴手放過我？”頓了頓，他又低啞著嗓音呢喃道，“算我求你。”
林曉生平第一次感覺到了深深的疲憊，也第一次主動彎下了自己傲然的脊梁，將自己的姿態低到了塵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