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高堂(1 / 2)

八月二十八,馮淵跑了將近十天看房子,求爺爺告奶奶托關係,終於尋摸著一處合適的宅子,又緊著打掃兩日,把鐘鸞安置下來。

院子位置離林府雖然不近,但離馮淵現在的鋪子隻有一條街的距離,離他原來和林遊一起住的地方也隻有半條街。

所以馮淵為了找個院子,才跑了這麼久。

這是一處淺淺兩進小院。前主人在此處也是住了許久,房屋瓦舍都好好的,連花草景致亦不缺。

進得門先看見一處照壁,大門東邊是一間門房,西邊是五間倒座。前院裡還有一間車馬棚。

往二門走得幾步,沿著牆根兒種得幾杆竹子。進得二門,便看見整個內院。朝南三間小正房,兩邊各兩間耳房。

東西廂房各三間,也是小小巧巧,卻並沒耳房。淺淺兩進小院,內院竟還有抄手遊廊。

院子裡靠著東邊耳房和東廂房的空地搭得一卷涼棚,東廂房前邊栽得一棵山茱萸樹,青磚路兩邊還有幾叢花草。雖沒有雕梁畫棟,也彆有意趣。

鐘鸞一進院子就喜歡上了。馮淵看她臉上露出笑來,隻覺得身上疲累一鬆,笑道:“往後這就是咱們的家了。”

馮淵自八月十四見過蓮姑娘後,心中忽生頓悟之感。

如今的蓮姑娘,早已經不是他那時候街上碰見的蓮姑娘。

他和蓮姑娘隻見了那兩麵,連人家脾氣性格都不知道,就下定狠心要求娶。

現在想想,說得難聽些,好似是鬼迷了心竅,其實不過是被美色所惑罷了。

但身邊的鐘鸞姑娘,卻是他真正知道了解的人。

蘇夫人說得沒錯,人是自己買回來的,總得負責到底。

也幸好被迷了心竅,讓自己從歧途中出來,走回正道上。

和蓮姑娘沒緣分便沒緣分,但在林家當差一年半,他也著實受益良多。想來五年之後,自己也真能獨當一麵。

等出了林府的門,回到客棧,他定了定心,便直接問鸞姑娘道:“你……可願不願意,從此跟了我呢?”

鐘鸞聽得這一聲問,渾身一顫,本想說“奴婢自然是公子的人”。

可她回想起今日在林府情形,覺得不能這麼不明不白的就混過去。

以馮淵就看見鐘鸞慢慢抬起頭,眼睛直看著他問道:“馮公子,奴婢想知道,公子是否已有婚約?公子究竟是什麼身份?”

馮淵一愣,想了想覺得確實該解釋清楚。

隻是故事太長,他便請鸞姑娘先坐了,自己坐在對麵,從他父母的事兒開始講起。

鐘鸞聽完,知道馮公子與林府的蓮姑娘其實並未有婚約,一直是馮公子自己一頭熱,蓮姑娘甚至一直都不知道,心下便放鬆下來。

而且現在,馮公子也把那位姑娘放下了。

這時候她再想到馮公子那句“要不要跟了我”,臉上便登時做燒,紅暈滿麵。

同行將近兩個月,馮淵對鐘鸞從隻是心軟可憐,到有些真心敬服她的為人,到今日想要對她負責,改變甚多。

鐘鸞自然也對馮淵漸漸了解起來。她自小兒失了父母,在叔叔嬸嬸家長大。雖然也感受過一些溫情,但更多的時候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自被叔叔嬸嬸賣了之後,鐘鸞對他們的情分也就此斬斷。

本以為馮公子花了大價錢買她,立時便要將她收用。

誰知這一路上馮公子對她十分尊重體貼。她已經是做丫鬟的,馮公子不但不要她服侍,還給她買東買西。

除了一開始意思要把她撇下外,後來言語行動一絲兒也沒有輕賤她的意思。

一路上從隻言片語中,鐘鸞也知道馮公子也是做生意的,比她那叔叔有能為得多。

鐘鸞也是十四歲的年紀,麵對這麼一位樣貌不差,又對她十分體貼,還有能為的公子,自然是心動的。

但她又怕馮公子已有家室婚約,也不願意做那毀了人家夫妻感情之人,所以一直壓著自己,隻求日後好好活著。

所以在馮公子說讓她跟他的時候,鐘鸞才會鼓起勇氣問這麼一句。

既然馮公子沒有家室……

按理說,她現在是奴婢之身,馮公子怎麼安置,她隻有聽命的份兒。

可鐘鸞就是覺得自己有底氣再問一句:“那,公子打算怎麼安置我?”是納妾,還是……娶妻呢?

馮淵試探著拉住鐘鸞的手,看她垂下頭去,手卻並未抽出去,心裡頭暖呼呼的。

他本也沒想過這件事,現在就是想到哪裡,就和鐘鸞說到哪裡:“

住在客棧畢竟不是長法。”

“我和蘇夫人還有三年半的契書,就算契書期到,也準備一直在夫人手下乾下去。”

“咱們得先買個小院兒。我金陵每年還有出息,上京來把所有積攢五千多銀子都帶來了。”

“夫人一年給我開五十兩銀子的年例,這些錢我也沒處花。正好拿出幾百兩,先尋一處二三進的院子,當做落腳之地才行。”

鐘鸞聽見“咱們得先買個小院兒”等語,鼻子一酸,差點兒就掉下淚來。

馮淵想著事兒,加之鐘鸞一直低著頭,也沒注意,繼續說道:“身契的事兒倒是好辦,往衙門裡一消就是了。”

“隻是……”

鐘鸞本來還忍得住,但聽見馮淵要消了她的奴籍,心內更酸,終究忍不住落下淚來。

可又聽見馮淵猶豫起來,鐘鸞心裡一抖,才要抬頭,便聽見馮淵歎道:“我父母俱已不在,在這又沒個親戚,咱們的親事可怎麼辦呢?”

鐘鸞抽著氣,慢慢兒說道:“我也沒有高堂在上了……還沒有嫁妝……隻有我一個……”

馮淵這時才發現鐘鸞哭了。

他也不是沒見過鐘鸞哭,隻是以前沒有這種心也跟著鐘鸞的抽泣一抽一抽得疼的感覺。

他欲想把鐘鸞摟在懷裡,又怕唐突了她,心內急得火上房了,隻好趕緊想辦法:“沒事!嫁妝的事兒你不必操心,我來給你置辦一份!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弄來!”

“我再去求一求夫人,看看有沒有合適主婚的嬤嬤們,請她認你做個乾女兒,可好不好?”

鐘鸞哭過一會,見馮淵如此哄她,終究有些不好意思,收了淚,點頭應了。

馮淵心中既已有了打算,便立時行動起來。

他先上官府把鐘鸞的身契消了,又一邊忙著求大掌櫃介紹兩個熟識的中人看房子,一邊又先找人牙子來,要買幾個丫頭服侍鐘鸞。

馮淵已經給鐘鸞一一交過底他到底有多少錢。

鐘鸞還在叔叔家時,因堂兄不爭氣,年節時候也幫著拿過算盤記過帳。

她嬸嬸雖然有些狠心,但持家理事確實有一套。再加上她嬸嬸本來想憑借她的顏色把她高嫁,這一兩年也沒少教導鐘鸞管家之道。

鐘鸞心裡這麼一算,便知道五

千多銀子聽著是多,可買宅子就要去了少說二三百兩,往後還要給她辦嫁妝,還有成親各項使費不知還要多少。

雖然是未嫁之女,論禮不該計算夫家的銀錢。

可他兩個都沒有長輩在上,馮淵想把親事辦得風光體麵,讓鐘鸞過上好日子,行事間免不得帶出了前些年公子哥兒的習性來,什麼都要最好的。

連找人牙子買丫頭,也一氣兒就想買四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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