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心(1 / 2)

花良平和黎二娘子住的這處二進院不大,不過是前院倒座和後院正房並東西廂房,院子裡植些花木,現是冬日裡,也都是枯枝,隻有一棵鬆樹十分蒼翠,因昨晚下了雪,現下上頭還頂著些積雪。

黎二娘子平素嬌養,昨夜又勞累,隻繞著院子走了一圈兒,額頭上便微微的出了汗,麵頰也發紅。

她聽了花真的話,想起昨夜的事,臉更紅了,忙低頭拿帕子擦汗掩飾。

花真順著她的手,也看到了她額上細密密的汗珠,不由感歎道:“爹說得沒錯兒,母親的身子確實是弱了些個,總得調養調養。”

黎二娘子一笑,才要張口說話,那邊角門處便有小丫頭跑過來回道:“老太太起了。”

花真見黎氏有些慌,便笑著幫她正了正頭上簪釵,請黎氏和父親前麵走,她則和吳青走在後頭,四口兒一齊去見長輩。

新嶽母比他還小一歲,聽說又生得貌美,總要避嫌,是以吳青自打進了嶽父嶽母屋子起,除了請安外,便再沒說一句話,等出了屋子後,才和嶽父談些軍中之事。

現在跟在嶽父嶽母後頭,吳青便給花真使個眼色,花真對他一笑,他便明白過來意思,收了眼神專心走路。

黎二娘子昨晚聽花良平說老太太一向不早起,方安心與他胡鬨,卻本以為新婚第一日,自當服侍丈夫起床更衣,再婆婆梳洗用飯,孝敬婆婆一回,才能回屋裡自用,略得些閒兒。

誰知一早起來梳洗完了,丈夫並不用她伺候,讓她安心吃飯,厲害的繼女也沒難為她,真心誠意問她愛吃什麼不說,還直接把丈夫的月例銀子交到她手裡。

她成婚前便知花家一應事都是繼女說了算,丈夫也對繼女甚是看重,若繼女略難為她一些兒,她的日子便會難過不少。

但一早上下來,她舒舒坦坦沒受一點兒氣,丈夫年紀大,話也不多,卻眼裡心裡有她,繼女待她不親近,卻親熱客氣,還要教她騎馬打拳,是她想都沒想過的。

再想想從六品官員每年的俸祿不過一百五十兩銀子,家裡一月給她和丈夫五兩,一年十二個月便是六十兩,這六十兩銀子並不用作家裡開銷,買菜做飯做衣裳,而是她和丈夫的零花私房。

花家兩個院子十來個下人,還養了至少三四匹馬,還有車,老太太還病著,一年的開銷當不下百兩,過得奢侈些,二百兩也夠嗆,丈夫剩下的俸祿且還不夠,就是有總督府的賞錢,想必也不會太多。

黎二娘子往正院正屋走時,心裡便想了這些。

等她到了婆婆屋子裡,婆婆病得厲害,時不時便捂著頭歎氣,要丫頭婆子揉穴位,卻撐著拉著她親親熱熱的說了好些話,又拿見麵禮給她。

她想服侍婆婆用早飯,婆婆卻隻讓她好好坐著喝茶吃點心,說家裡沒這麼大規矩,繼女也隻一樣樣笑著介紹了早飯,把婆婆愛吃的放到跟前兒,便坐下隻讓丫頭婆子們服侍。

婆婆用完了早飯,她忙著去捧茶捧水,總算服侍了婆婆一回。

吃早飯時婆婆就時不時的捂著頭歇一會兒,等吃完了飯又吃了藥,婆婆難受得坐不住,要往屋裡躺著,她忙跟著去伺候安歇。

誰知婆婆勉強忍著疼,對她和繼女笑道:“你和良平新婚燕爾的,他婚假又不多,你在我這裡耽誤工夫做什麼?快和良平回去歇著罷。”

“真兒也去罷,吳青不是明日便回去當值?你們小夫妻也好好說說話,我這裡有丫頭婆子伺候,沒得勞累你們做什麼。就是你們千萬小聲點,我受不住。”

黎二娘子大概知道毛老太太這話是真心的,但因她是新媳婦,不敢擅動,花良平不在跟前兒,她就偏頭去看花真。

花真見了一早上黎氏看她爹的眼色,本是覺得果然她沒看錯,黎氏性情軟弱,又溫柔和順,是個能和父親和睦相處的人。

現下見黎氏竟也要看她的意思,花真心裡倒有些哭笑不得,口中隻得笑道:“祖母,那我和母親這就回去了,祖母好歇,有事兒千萬使人叫我,我就在後頭。”

花真挽著黎氏的手出了門,見黎氏低眉順眼的站在爹身邊一起回去,腳步始終錯著爹半步跟在後頭,一時竟不大明白黎氏的為人。

她自小十歲上就沒了娘,爹忙於差事,祖母有心照管她,可身子也弱,那時候起就時不時的犯頭疼,她便從祖母手裡接過賬本,一力擔起家事。

這些年她苦也吃過累也受過,下人們的氣也沒少受,卻甘之如飴,因爹說往後要給她招婿承家業,她可以不靠丈夫不靠彆人,自己活得舒心順意。

和各家親戚並父親同僚的太太子女們往來,不拘這些太太姑娘們出身容貌性情如何,大多也都打量著自己安身立命。

裴總督夫人也曾召見她說過話,前年林總督大人和夫人小姐們來了,她又見識到了京中貴胄出身夫人小姐的言談行事,眼中所見女子皆是自有主心骨的。

黎氏還是她見到的頭一個,一心要依靠在彆人身上過日子的人。

她嘴角揚起個笑,被旁邊吳青瞥見,悄聲問她道:“真兒,你想到什麼了?”

花真笑道:“你不是一直擔心黎氏……太太藏著壞心,往後在爹跟前兒調三窩四使壞心眼兒?”

吳青歎道:“真兒,不是我把人往壞裡想,實在是我也和繼母在一個屋簷下呆過幾年,知道有些事就算麵子上過得去,心裡也過不去。”

“我知道你孝順,想著咱爹這些年孤孤單單,沒個貼心的人說話,隻是這樣,也不用非要娶妻,挑著納一房良妾不是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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