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一般做正室的隻能容得下兩種妾,一是自己娘家帶來的丫頭,二是不大和爺們親密的。
襲人姐姐這樣,打小兒和爺們一起長大,掌了好幾年爺身邊的事,爺看她也和彆的丫頭不一般的,才正是當家奶奶的眼中釘肉中刺。
就看襲人姐姐自己能不能轉過這個彎兒了,麝月心道,要她說,襲人就是現在給寶二爺操著當娘的心,卻得不著往後奶奶一點兒半點兒好,何必呢。
這一節不聲不響的過去,兩個人又都埋頭開始做針線,時刻看著屋內火盆要不要加炭,或是再給寶二爺續一回熱茶。
沒過一會兒,忽地院子裡吵嚷起來,三姑娘的話,爺們讀書,若無大事,誰吵嚷起來就要問誰的不是,是以襲人麝月抬頭對視一眼,皆放下針線出門問是何事。
來的不是彆人,卻是探春帶著丫頭們急急忙忙的跨了院門進來,見了人出來她腳步加快,襲人也小跑著過去迎三姑娘,想起兩年前家裡那一場大動,心內砰砰直跳。
三姑娘拉著她的手,邊走邊急促說道:“快叫二哥哥出來,宮裡來了人,說皇後娘娘明日要宣二哥哥進宮!太監正等在那,老爺陪著,快讓二哥哥換了衣裳過去!”
襲人慌了神,看了三姑娘著實不似玩笑,忙跑進屋內去告訴寶玉。
賈寶玉已在屋內聽見了,幾步邁出來,抓住探春的手就問:“是不是大姐姐出了事,皇後娘娘為什麼要見我?”
賈家二房上下誰也不知皇後娘娘要見寶玉的原因,問那傳話的太監,太監笑著東拉西扯,最後說是賢妃娘娘孕中思念親人,怎奈親母不能入宮,皇後娘娘開恩,想起賢妃尚有親弟,怕賢妃不好開口,便親宣賢妃親弟入宮覲見。
賈政賈寶玉聽得此話,不禁都滿麵羞慚,那太監麵上一副“我不想說你們非要我說,嘖嘖嘖難受了吧”的神色,讓他們父子兩個更是無地自容。
最後寶玉好歹勉強撐著笑,恭恭敬敬送走了那位太監,探春使司棋往他手上塞了一個荷包,太監手指往那荷包上輕輕一撚,笑著又提點了一句寶玉:“畢竟明兒是入宮見皇後娘娘,寶二爺可千萬好好準備著。”
“娘娘隻宣了寶二爺一位,可彆多去了人。”
太監最後這句話說得意味深長,讓賈政等都不大明白,細想半日也不明所以,隻好當做太監提醒一句罷了。
皇後娘娘召見是大事,探春又派人去告訴了榮國府,賈母和王熙鳳兩人都猜測許久,心中許多疑惑,隻想不明白,榮國府和賈府二房這一夜幾乎無人好睡。
賈政王夫人分彆拉著賈寶玉叮囑許久,賈寶玉也一夜不得安睡。
第二日,他提著一萬個小心到得宮門口,跟著太監們儘了長樂宮,直到拜見了皇後娘娘,還是不知皇後娘娘為何要見他。
論其身份,皇後娘娘母儀天下,他不過賢妃幼弟,無品無職,一介草民,皇後娘娘召見他就罷了,還賜座又溫聲垂問他身體功課等話,叫他受寵若驚,心內也更加慌張。
蘇皇後坐在上首,把賈寶玉之情狀一一看在眼底,觀他生得樣貌極佳,麵若銀盆,和賢妃一樣乃是圓滿之福相,進退有度,雖心內緊張卻不失禮,口齒清晰,滿意一笑。
多問了幾句話,估摸著庚曉已在屏風後看得差不多,蘇皇後便笑道:“聽聞賢妃還在家中時你們姐弟感情極好,你三四歲識得幾千字在腹中,都是賢妃教的。”
“賢妃入宮到現在總也有十幾年了,算來你們姐弟也這麼多年沒見。估計這會兒賢妃已經知道你來了,我不耽誤你們姐弟說話,你且去罷。”
賈寶玉忙起身行禮,聽上首皇後娘娘又笑道:“去告訴賢妃,上回史太君和王淑人來了,原說留下用膳,她們也沒留。”
“這回寶玉來,他小孩子家,賢妃千萬留他用完了午膳,嘗嘗宮裡的手藝再送回去。”
皇後娘娘話音一落,一位女官就應了聲“是”,走到他麵前,笑道:“請賈二爺和我來。”
賈寶玉一麵心內納罕,一向聽聞皇後娘娘賢淑仁德,果真不假,一麵十分謹慎的跟著那女官往華陽宮過去。
長樂宮內,蘇皇後看賈寶玉出了殿門,便起身轉向屏風後,笑問端坐在那裡的庚曉長公主道:“庚曉妹妹覺得他怎麼樣?看著順眼不順眼?”
庚曉長公主低著頭想,蘇皇後並不催她,而是坐在她身邊,拿了本書看,耐心等著。
過了許久,庚曉長公主抬頭,看著蘇皇後一笑,緩緩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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