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層工作室的員工非常討厭方菊香,但是也對方菊香的過去諱莫如深，楚玥想要再問一些關於方菊香生前的信息，這些員工就再也不肯吭聲了。
蘇小星從頭到尾都站在旁邊看著楚玥詢問,等到男職工閉口不言的時候,她才道：“追問方菊香生前的事情有用嗎，我們畢竟隻是替金昌大廈驅鬼驅邪的，又不是什麼警察，就算了解方菊香生前的事情好像對驅邪也沒什麼幫助吧。”
楚玥的動作頓了頓,她轉頭看蘇小星,組織了一下措辭：“雖然玄學師的主要職責是驅邪驅鬼,但是邪氣怨氣和鬼又是怎麼生出來的，隻有了解到這個核心，下一步你才能進行更準確的判斷。”
“金昌大廈的資料能夠查到的都是一些浮於表麵的東西,當年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隻有細查才能明白，知道方菊香為什麼會成為鬼,才能徹底了結方菊香成為鬼這個結果。”
蘇小星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是道門一脈比較優秀的年輕弟子了,雖然沒有韓風行那樣的修為,可是平時也獨立處理過一些單子。
教導她的長輩，還有她生活的圈子，從來都是教育她厲鬼凶殘惡鬼害人,鬼怪都是吃人血肉的玩意兒，遇到惡鬼務必一擊必殺，如果不能解決,就要想辦法牽製封印對方，再請長輩出山解決，免得鬼怪為禍一方。
楚玥的觀念還是她第一次接觸,楚玥切入問題的角度也是蘇小星沒有想過的，不由覺得新鮮和稀奇。
過來參賽的玄學師大部分都會同周哥他們的選擇一樣，直接從金昌大廈本身存在的問題下手，會四處搜查一些陰氣怨氣的存在，去摸索鬼怪的老巢，然後想辦法剿滅鬼怪。
至於鬼怪生前如何，有沒有未了的心願，又或者有沒有其他的情況，對於他們來說並不重要，畢竟人已經死了，魂魄化成了鬼，那就是不是人了，是異類是會噬人的怪物。
就算偶爾有那麼幾個玄學師會調查鬼怪生前的事情，也隻是為了調查的過程中，激活靈異現象，然後從這些小細節拿分。
蘇小星不由又暗暗打量了楚玥兩眼，她交的這個半路朋友，不管修為怎麼樣，人最起碼是個有頭腦有膽量有想法的人。
原本蘇小星隻是因為寂寞、賭氣、眼緣交上了朋友，這會兒她吊兒郎當的心思收了起來，也慢慢變得認真了，並且做好了如果楚玥遇到危險，她一定會好好護住這個朋友的想法。
楚玥和蘇小星簡單解釋了兩句以後，並沒有直接放棄和這些沉悶的格子間員工交流，而是又問了兩句：“方菊香生前在哪個格子間工作，帶我過去看看，如果我能解決了方菊香，以後你們也不用受她的困擾，金昌大廈也能恢複繁華。”
大概是被楚玥的話說動了，那個職工猶豫了一下，還是領著楚玥到了一個角落處。
這個角落裡果然單獨地隔著一張寫字台隔間，寫字台的桌麵電腦和椅子上都落滿了灰塵，讓人看著就覺得有幾分不舒服。
男職工嫌惡地看了那個格子間一眼：“這就是方菊香的工作間，原本方菊香死後，我們團隊的小組長是又安排了新人坐她的位置，但是……”
男職工說到這裡表情更難看了：“美女大師應該聽我們值班經理說過吧，我們團隊後來又出事了，有兩個職工一個被燙成重傷，一個差點在女廁淹死，他們兩個都曾經做過方菊香的位置。”
“有的人就是人品差素質差，死都死了，居然還不讓彆人碰她的位置。”
對此楚玥和蘇小星都不置可否，鬼有什麼道理可言，方菊香要是真死的蹊蹺難看，那麼作為她生前最常用的地方，她的座位絕對會帶著傷人的怨氣，隻能說做這種安排的組長也挺莽的，死了人的地方也安排活人照坐。
心裡雖然這麼想的，不過兩人麵上隻是安靜地聽著男職工抱怨。
讓她們意外的是，原來受傷的兩個人竟然也是方菊香同工作組的人，那另一個跳樓的不知道是什麼身份。
男職工聽了問話搖了搖頭：“另一個是人事部的經理，具體是怎麼回事我也不太清楚，聽說好像是喝多了，然後按錯了電梯上錯了樓層，正巧那段時間那個樓層中心圍欄壞了在維修，經理喝多了神誌不清，然後腳滑掉下來摔死了吧。”
對於普通人來說經理的死亡像是意外，但是聽在楚玥和蘇小星耳中，卻覺得不是那麼回事。
“楚玥，你覺得是方菊香動的手嗎？”
楚玥沒有回答：“先看看再說吧，看看方菊香生前有沒有留下彆的東西。”
“嗯。”
蘇小星也想知道楚玥能找出來什麼，便跟著楚玥一起翻看起來。
兩個人一個翻看抽屜，一個打開了蒙塵的電腦。
沒想到積滿了灰塵的電腦竟然真的打開了，隻聽滋啦一聲響，電腦開機了，一大片紅色像是潑滿的血飽含惡意地隨著開機在電腦屏幕上彈開。
“嘶！”
蘇小星搓了搓胳膊，小白蛇對著電腦嘶嘶威脅地弓起身體，蘇小星小聲埋怨：“陰氣好重啊，坐在這個地方，那兩個人不出事才怪呢。”
楚玥在格子間翻出了一些舊文件，看上麵的署名竟然是蘇菊香的。
“咦，這些文件居然還留著，我以為按照這些人對蘇菊香的討厭程度，她的東西應該全扔了才對。”
楚玥若有所思：“應該是扔不掉吧。”
說著她把那些文件全都扔在了電腦桌上，一個一個地翻開了文件。
文件沒什麼特彆的，都是些工作上的事情，楚玥和蘇小星也不是相關專業的，看也看不明白。
不過她們也不打算查方菊香的工作態度，翻看文件隻是為了尋找方菊香殘留的痕跡。
兩人各自拿著文件翻動，這一樓的工作層靜悄悄的，大概是出了方菊香的事情，這些員工心裡不舒服，所以精神都有些萎靡，除了楚玥和蘇小星進來的時候抬起頭看了看，這會兒都沉默地在低頭工作。
兩人翻動的速度很快，文件很快就翻到了底，快翻到最後的時候，蘇小星突然停住了：“楚玥，你看。”
楚玥往蘇小星旁邊湊了下，就看到展開的文件上都是些淩亂的灰色斑點。
那些黯淡模糊的灰色橢圓形斑點，像是浸了水暈染開的墨跡，又像是血滴乾涸後的痕跡，蘇小星伸手撚了撚，皺起眉：“這是怨力痕跡。”
難道方菊香的跳樓另有隱情，不然她的文件上怎麼會沾染著這麼奇怪的怨力痕跡？
隨著蘇小星疑惑地喃喃自語，電腦也發出刺耳的嗡的一聲，然後直接開機了。
這一聲嗡聲實在是太響了，是那種震破耳膜的響，猛然間響了這麼一下，直接把人刺激的耳朵嗡鳴。
不知道是不是被這聲嗡鳴打擾到無法安靜工作，原本埋頭苦乾的九層樓職工們齊齊抬頭，惡狠狠地瞪著角落裡的楚玥和蘇小星。
這些職工因為各種原因無法辭職，隻能被迫留在金昌大廈工作，忍受這種環境的折磨，一個個神色萎頓麵色慘白，眼圈上還掛著濃濃的黑眼圈。
這麼齊齊抬頭怨恨惡毒地看過來的時候，一時間場麵無比的可怖，蘇小星不過不小心抬頭和他們對視了一下，頓時就精神一震，後背起了層層的寒毛，她手掌心直起身子的小白，也悄無聲息地重新鑽回到了袖子裡。
“出來了。”
就在蘇小星繃著臉，緊張地看著這群職工的時候，旁邊傳來了楚玥冷淡的聲音。
蘇小星咽了口口水，突然覺得楚玥這種泰山崩塌不變色的冷淡非常有安全感，她被楚玥的聲音喚回了神，便轉過頭看了過去，餘光還偷偷注意著那些職工的表現。
好在那些職工像是真的因為煩躁而生氣，他們瞪了一眼後就再次低下頭工作起來。
蘇小星這才放心的徹底看向了電腦，結果這麼回頭一看，心臟頓時就一梗。
隻見電腦屏幕上突然閃現出一張碩大的黑白照片，照片裡長發女人麵色慘白，目光陰冷地直直和蘇小星對視著，那漆黑眼睛中的惡意簡直是呼之欲出，蘇小星毫不懷疑電腦中的女人能突破屏幕的障礙直接撲到她臉上。
“楚玥，你也太大膽了吧。”蘇小星忍不住小聲抱怨了一句：“好歹提醒我一下啊，這是方菊香？”
“嗯。”楚玥奇怪地看了蘇小星一眼：“不就是一張死人的照片，有什麼可提醒的？”
蘇小星哽了，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她覺得楚玥真是名符其實的哲學生，思維方式絕對是與眾不同的清奇，還好這張照片裡的女人沒有偷襲，不然她豈不是冤枉死了。
或者就如楚玥之前說的那套道理一樣，隻要她們不覺得可怕，這潛藏的細微靈異現象也暫時不會攻擊他們？
蘇小星還真沒嘗試過用這種唯心主觀思想對付鬼怪，畢竟他們接受的教育就是這些鬼怪會潛藏在形形色色的細節之中，冷不丁就會蹦出來偷襲人，一不小心就會被鬼怪所殺，所以一定要防範於未然，最好先下手為強。
所以難道是因為他們一直受這個教育，先攻擊了這些細微靈異，比如電梯裡的鬼影啦，比如這張照片啦，所以才會引起對方反擊，把原本簡單的事情搞複雜了？
此時蘇小星也不由陷入了三觀動搖之中。
這時觀看直播的道門一脈也紛紛聊了起來。
“這個小女孩還挺有想法的啊，了解金昌大廈整個事件的核心，的確是正確的思路，了解核心才能把整個靈異事件清理乾淨，最終才會拿到最高分，不管她修為怎麼樣，但看這個做事，的確是謹慎、膽大、心細又敢於冒險嘗試，嗯，的確讓人耳目一新的。”
“大部分考生都會先解決附著於各處的怨力陰氣，逐個清掃這些隱藏陰氣怨力的地方，最後再把鬼怪給逼出來合力絞殺，她這種驅鬼的方式，我隻能說是，嗯，精細。”
“這種方式會讓鬼怪主動找上門，倒也免去了逐個查找的麻煩，就是修為弱的可能吃不消而已。”
“其實我聽過龍虎山的張道長講道，張道長說因果輪回，萬事萬物的果都是有因的，隻有找到了這個因，才能徹底解決了果，看透了事情的本質，才能解決問題，一味的蠻橫驅逐隻會帶來更惡劣的後果，張道長有獨特的驅鬼理念，這個女孩子的想法，倒是和張道長挺像的。”
當然也有不看好的直接就諷刺了起來。
“一個小丫頭片子也敢碰瓷張仙師，多大臉。”
“人家張天師修道有成，那是有渾厚的修為做底氣，才敢另辟蹊徑的，這個小丫頭有嗎？”
“對，我說句難聽的，走這個思路的確能拿到高分，但是有命想就怕沒命拿，玄學師這行終究還是靠實力說話，她按照這條思路走，一路上會碰到大大小小的鬼怪，最終有極大概率直麵本關boss，她能解決嗎？”
“蘇小星雖然也有幾分本事，可惜的是，她自保由餘，隻怕無力多護一個人，到時候這個人要是因為鬼怪攻擊提前三振出局了，那可就搞笑了。”
“搞噱頭和花樣沒用，還是要靠拳頭說話。”
這些爭論金昌大廈中的兩人自然是不知道的，此時兩人麵前的電腦正瘋了似得不停地刷動著。
隨著電腦屏幕上的內容不停地變化，那股滲人的陰冷也越來越重，就連九層的工作間也變得昏暗了起來。
蘇小星繃緊了身體，她雖然和楚玥一起看著電腦屏幕，可實際上在分神關注著周圍的環境。
直到電腦屏幕可怕地閃動了一下，接著一個公司內部的聊天記錄彈了出來。
“好惡心，方菊香怎麼這麼賤，我一想到我和她同團隊工作，整個人就不好了。”
“她第一天來的時候，我就覺得她一臉狐臊樣，看著就不正經，沒想到啊居然讓我說中了。”
“嗬嗬，不想著正經工作，就知道走歪門邪道上位，這種不自重的女孩子讓人惡心。”
“聽說啊，她不隻是想給太子爺當情婦，現在還想扒上隔壁經理，結果呢，笑死人了。”
“衣衫不整的被太子爺的保安直接丟出頂樓辦公室，還被各部門的經理撞了個正著，我的天呐，我要是她估計就不活了，她可真厚臉皮哦。”
“自己一身的騷，也彆怪惹上腥臭。”
“太子爺看不上她，她轉頭又攀上了隔壁經理，嘖嘖嘖，這個女人為了上位還真的是，不折手段。”
“哎，你們聽說了嗎，她還想用這段關係威脅隔壁經理，拿自己做桃色仙人跳，聽說是想上位當組長還想要錢，畢竟你們也知道她家裡窮嘛，結果被經理好一頓奚落，大張旗鼓地鬨到了上麵，結果呢，根本就是她自己唱的一出大戲，直接就被公司管理層戳穿了，現在整個公司都傳遍了，好好笑哦。”
“嗬嗬，她就是個出來賣的子，聽說上學的時候就不乾淨了。”
這些對話框越閃越快，越閃越快，字數也越變越大，像是一張張大張的諷刺的嘴，在朝外噴射著無儘的血紅惡意。
就連蘇小星這個玄學師，麵對著這些文字化成的惡意大嘴時，都忍不住被衝擊的眩暈了一下。
“方菊香是個賣肉的表子。”
最後血紅的一行大字在屏幕上無儘地鋪展開，像是一把把尖刀紮在黑白照片的女人臉上，將黑白照片中女人的臉弄的鮮血淋淋，照片中女人的嘴角也勾起一抹讓人脊背發冷的笑。
看到這裡蘇小星的表情也不太好看了，原來這才是方菊香跳樓的原因，難怪金昌大廈的人閉口不言，甚至不願意多談當年的事情，隻是因為當年的事情實在是難以啟齒。
血紅的惡意簡直要衝破屏幕，化成無儘的血色細絲，細密地將她們困在這方狹窄的格子間中。
蘇小星晃了晃腦袋，從厲鬼怨力帶來的共情刺激中努力走出來，她直接甩出了小白蛇，輕輕道：“小白。”小白朝著電腦屏幕嗬了一口氣，血絲就被無形的屏幕擋住了，沒有辦法再侵吞蘇小星和楚玥所在的空間。
蘇小星然後伸手攥住了楚玥的手腕：“楚玥，這裡不安全了，我們趕緊走。”
然而她話音還沒有落下，整個金昌大廈就猛烈地晃動了兩下，有極為可怕的陰風呼嘯粗魯地從金昌大廈每一層穿過，發出了極為恐怖的聲音。
隻聽刺耳的爆炸聲傳來，她們頭頂天花板上的燈逐個爆裂，格子工作間瞬間彌漫開濃密的黑霧，黑霧如同潮水蔓延，瞬息間淹沒了整個樓層。
又是一道慘淡的光滑過，蘇小星驚駭地拉著楚玥後退，她們剛剛所在的格子間，靜悄悄地站在一個血色身影，披散著頭發的紅裙女鬼距離剛才的她們不過一個拳頭，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與此同時格子間低頭工作的員工們也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他們個個麵色慘白，眼睛變成了可怕的全黑，吊著肩膀齊齊地盯著他們，咧開了嘴角詭異地衝著楚玥和蘇小星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