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知道薛東陽的性格,楚玥都要以為薛東陽是在開玩笑了,但她隨即就意識到薛東陽所說的看片看的應該是韓少商的影音資料。
果然薛東陽領著楚玥一路朝著特辦處地下三樓走去,這裡是特辦處用於存放一些具有極大危險性資料的,坐的也是薛東陽的專用電梯,上麵專門錄了薛東陽的瞳孔作為密碼,同時還要輸入薛東陽的靈力才可以進入。
特辦處地下建造的非常開闊,一樓是特辦處成員們訓練場所,二樓放著一些特辦處專用資料,三樓是危險事物科。
薛東陽帶著楚玥進去的地方,是三樓最拐角的一處偏僻資料室,資料室的門嵌在三樓的一處會議室中,如果不是薛東陽開門的話,根本沒人注意到這裡還隱藏著一個門。
“他的資料是最危險的級彆,一旦和他有過接觸,哪怕隻是資料中看到了,都會遭受精神汙染,拍攝下這個畫麵的成員已經犧牲了。”
薛東陽說著,打開了資料室的門,這個資料室做的非常安靜,像是隱藏在牆壁中的內嵌的電影播放廳。
房間的牆壁上掛著投影幕布,靠近門的地方放著長圓桌和凳子,薛東陽領著楚玥坐在了觀影位置上,仔細地關上了房門:“如果讓他留存在影片中的力量泄漏的話,會引起周圍的靈異生物暴動,或者乾脆汙染周圍的環境,讓普通的環境直接異化成靈異環境,並且靈異環境會具有極高的進化能力,哪怕最開始隻是不起眼的最低級,慢慢地也能進化成吞噬級的靈異環境。”
“所以這個房間中的布置下了層層法陣,牆壁和房間都是用特辦處最新研發出的隔絕材料做出來的,就是為了防止他的力量外泄,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這間資料室也是特辦處最高級彆的機密資料室,知道這間資料室的人,特辦處中一個手指都能數的出來,它專門用來存放邪·神相關資料,如果掌教有興趣的話,可以自己翻看。”
隨著薛東陽解釋,他按動了桌麵上一個凸起的圓形按鈕,空白的投影牆壁頓時顯出一段視頻影音。
視頻拍攝的很不穩定,畫麵有些晃動,看的出是一群人在嘶吼奔逃,畫麵中一片白霧湧動,霧氣中傳來空空的可怕腳步聲,像是追魂的鼓點,一下一下踩在人的心底。
接著無數麵目慘淡的陰魂從霧氣中飄出,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麵奔逃的人,嘴角咧出可怕的笑容,那笑容越來越大,直接裂到了耳根,露出口中交錯的森森尖牙,它們無聲地張大了嘴,像是在咆哮,又像是想要將前方的人一口吞噬。
接著這些陰魂好像也發現了觀看影片的楚玥和薛東陽,它們陡然轉過頭,陰慘慘地盯向了薛東陽和楚玥,房間裡陰風大震,這些陰魂竟然從影片中伸出手,手臂越伸越長,竟然是穿透了屏幕,直接要掐住薛東陽和楚玥。
楚玥皺起了眉,薛東陽麵無表情,隻是伸手按了一下桌子上的紅色按鈕,接著那群陰魂就被無形的力量擋住了,無法再穿破屏障。
陰魂們糾結地抓撓了一會兒,就訕訕地轉過了頭,繼續追逐起畫麵中的人。
“收錄在這裡的資料汙染性都很強,觀看影片的時候,影片中的靈異生物爬出來是常有的事情。”薛東陽低聲解釋道。
這個楚玥是知道的,畢竟鬼怪這種東西的特點,讓它們可以無視時間和空間,甚至可能隔著時空和現在的人對視,隻要關注它們留意它們,就同樣會被它們捕捉到,更何況是觀看這種現場拍下來的,飽含著怨力的視頻了。
畫麵中的影像繼續晃動,有人在畫麵中喊:“這裡的陰魂太多了,我們先找個地方暫時休整一下,調整了作戰方案再過來。”
隨著這人的命令,一群人開始朝著另一個方向跑了起來,有人邊跑邊罵:“該死的,不就隻有一個厲鬼嗎,怎麼會突然多出來這麼多陰魂?”
“這個河穀村是發生了變異進化嗎?”
“不知道,現在先彆說這麼多了,我記得河穀村有祭神的神廟,神廟這種地方多有一定的防護力,我們先去神廟躲避一會兒。”
其他人紛紛按照這個人的提示朝著神廟的方向跑去,前方的河身廟宇越來越清晰,身後的陰魂也像是感應到了什麼,有些不敢上前,躲進河神神廟中的人頓時鬆了口氣,幾人紛紛起身朝著河身雕塑拜了拜。
“多謝河神老爺庇佑,日後清除了河穀村的汙穢,定會時常過來上香祭拜的。”
河神神像足足有兩三米高,彩漆噴成的臉威嚴肅穆,聽到了幾個人的誠心拜服,河神的嘴角像是勾起了一抹慈愛的笑。
隻是這座河神神廟的裝修色調偏暗沉,壁畫也都有些泛舊了,看起來透著點黑色,像是牆壁壁畫上沾染了大量的血漬。
在這種環境的映襯下,河神神像的笑容無端地有些陰森。
薛東陽歎了口氣:“神像笑必是有靈,但也未必是好現象,他們放鬆警惕放鬆的太早了。”
雖說國內大大小小的神廟多的很,有些的確有庇護一方的作用,但不代表著每個神廟中的神都能被供奉出靈,供奉出了靈,也並不代表著就是心善的善神。
尤其是像一些偏僻村鎮中供奉的山神、河神之流,有些山神、河神根本就是被不知來路的野靈占據了,供奉出來的也是作怪的野神,有些更是直接成了凶神。
在國家肅清不規範供神行為之前,有些地方供奉神靈的祭品就是人牲,會把路過的路人騙進去殺了供神,又或者乾脆本村每家每戶挑選幼兒女人進行供神,這都是史料中有記載的事情。
比如楚玥之前見到的黑山山神就是這樣的典型,因為村民的供奉出了問題,將原本是善神的黑山神靈,直接轉變成了邪·神,邪·神又反過來將黑山山神汙染吞噬,成了無法割裂的共生體,共同侵占了黑山神位。
不過黑山的情況又有些複雜,根據後來小山神給的那個黑色雕像來看,黑山山神的異化和村民逐漸變得貪婪的心思,有可能是有人故意為之,最終的根源應該是埋進黑山山脈的那個黑色雕像。
隻是不知道這個河穀村又是什麼情況。
“這個河穀村……”薛東陽道:“最開始是有個年輕的媳婦跳井了,據說是和婆婆吵架一時衝動自殺了,然後村裡就開始發生了怪事,我們的人過去的時候,還以為隻是要對付一個厲鬼,沒想到後來整個村子都失控了,到了最後才發現這個村子祭祀的不是河神,祭祀的根本就是邪·神。”
隨著薛東陽的解釋,畫麵中神廟也開始發生了變化,神廟中黑色的壁畫蠕動著,竟然像是活了一樣,與此同時拜神的人也察覺到了不對,紛紛警惕地抬起頭。
就見神廟中神像外層的彩漆開始紛紛掉落,神像的臉越來越虛無黑暗,接著神像竟然從神座上走了下來,仿佛一個蠕動的肉塊般開始融化,逐漸將整個神廟包裹在內,接著神座也化開了,露出神座下方的真麵目,竟然是流動著鮮血的邪惡法陣。
“邪·神,邪·神降臨了,這個村子祭祀的是邪·神!”
畫麵中的人驚駭後退,他們想要從神廟中跑出去,但是一回頭,就看到手持火把的村民們陰森森地站在神廟門口,這些村民表情陰冷眼神癲狂,如同一個個陰森的木偶雕塑,虎視眈眈地看著神廟中的人。
前有狼後有虎,神廟中的人都緊張起來,可是身後即將降臨的邪·神給他們帶來的威懾感更重,這幾個人看了看身後神座法陣中不停閃爍的紅光,濃密的黑暗從法陣中噴湧而出,像是要把整個世界汙染成地獄深淵,黑暗帶來的冰冷窒息幾乎要吞沒人的靈魂,幾個人咬了咬牙朝著村民衝去。
和即將降臨的邪·神比起來,神廟外麵的村民明顯顯得更容易對付一些。
然而這些狂熱的村民並沒有搭理衝出來的幾人,他們隻是狂熱地看著神廟,舉著火把氣氣尖銳地高呼起來,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神經質的癲狂,他們朝著神廟的黑暗法陣整齊一致地深深跪拜下去,大聲高呼:“恭迎真神,全知全能的真神閣下,降臨人間,佑我靈魂不滅,輪回轉生長久不衰。”
幾個人從狂熱跪拜的村民中間擠出去,這些村民像是被奪魂的傀儡,就算被這幾個人踩到了也依舊狂熱的跪拜著,這幅場景讓幾個人心中更加不安。
他們心中隻有一個念頭,趕緊逃離這個村落,隻要離開這處詭異的村落,尋求總部支援,他們就安全了。
抱著這樣的念頭,幾個人不敢耽擱,朝著村落出口的方向拔腿就跑。
身後村民們祭拜的聲音越來越狂熱,那聲音像是飽含著力量的熱浪,在整個村落上空盤旋。
最開始的時候幾個人尚且不覺得有什麼,可是隨著村民們的呼聲越來越響,邪·神降臨的身體越來越多,哪些聲音也飽含了汙染異化的力量,讓全速奔跑的幾個人表情變得扭曲,眼神慢慢變得呆滯,動作也慢了不少。
甚至有個抵抗力弱的人直接在這片呼聲中停下了腳步,然後直勾勾地轉過身,朝著村民的方向走去,邊走邊狂熱高呼:“全知神靈降臨我世界,得神庇佑,真神賜我長盛不衰……”
那副樣子看的人脊背發涼毛骨悚然。
薛東陽道:“拜神的聲音也能夠汙染正常人的理智,這就是真正的邪神力量,如果靈感低意誌力低的人,隻聽這個影音片段都會被汙染,繼而成為邪·神信徒。”
楚玥也看的目光嚴肅,這個河神的力量要比黑山山神更強,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覺得邪·神力量好像增強了。
此時畫麵中邪·神徹底降臨在河穀村,和楚玥最開始見到的那個沒有形狀不可直視的混亂黑霧不同,降臨的邪·神黑瞳黑發黑唇,一顰一笑中流轉著無儘的邪惡,牠仿佛人間噩夢的化身,又仿佛黑暗深淵的具現,牠的呼吸都帶著罪惡的氣息,牠每一次眨眼都有厲鬼陰魂在咆哮著從牠瞳孔中飛出,牠是糜爛是墮落,是人類無法抗拒的恐怖。
就連牠行走中飛揚的衣袍,都是由痛苦哀嚎的人類血肉堆疊出花紋,牠袍角掃過之處,萬物凋蔽生機俱滅,儘數化為無邊幽暗的煉獄陰間。
逃跑的幾個人中,有個人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這一眼直接和邪·神對視了正著,那個人頓時恐懼的慘叫著,捂著雙眼痛苦哀嚎,躺在地上瘋狂打滾,眼睛裡都開始飛出可怕的黑霧,竟然隻是對視一下,就被邪·神的力量直接汙染了。
他旁邊的人想要拉他一把,卻被另外的同伴直接拽走,領頭的人語氣焦躁恐懼低道:“快走,不要再管他了,他已經被邪·神異化了,一旦和他接觸,你也會被傳染,快走,把這個消息帶回到總部。”
隨著這個人說話,畫麵劇烈低晃動了起來,不知道河穀村具體發生了什麼,總之轉動跌落的畫麵中,這些已經逃出村口的人滿臉驚恐,接著他們腳下的地麵變得綿密柔軟,地麵露出了一張張慘敗猙獰哀嚎的人臉,那人臉地埋那像是爛泥一樣慢慢地將他們吞噬。
接著吧嗒一聲,拍攝了一切的通訊設備被地麵吐了出來,跌落在了重新變得僵硬的地麵上。
然後一隻虛無黑暗化成的腳落在了依舊在拍攝的手機麵前,緊接著一張臉突兀地出現在了手機中,那張臉具體如何已經無法看清楚了,與這張臉對視的人,隻能看到一雙無比恐怖的眼睛,黑色的如同地獄深淵,其中咆哮飛舞著萬千亡魂的眼睛。
此時那雙眼睛正透過手機攝像頭,和攝像頭另一處的楚玥薛東陽對視著,仿佛下一秒他們麵前的屏幕就化成了虛無的黑暗,將他們直接融入邪·神的視線之中。
資料室裡突然劇烈晃動起來,狂風大作陰風陣陣,室內的溫度陡然下降,仿佛一瞬間來到了冰窟之中,同時有噪雜尖銳淒厲的厲鬼嚎叫聲響起,薛東陽捂住他那隻血色的瞳孔,表情帶了幾分扭曲地撐住了桌麵。
他那隻血色的瞳孔仿佛活了似得,在他的眼眶中左右衝突,仔細看去就會發現血瞳中竟然站著一隻渾身滴血的散發著怨氣的厲鬼,厲鬼正在不停地朝著瞳孔外衝去,衝的薛東陽的瞳孔外冒出絲絲血氣。
“東陽。”
看到薛東陽的表現,楚玥也顧不上去看畫麵中的邪·神了,她頓時斂眉低聲念起了咒文,清正的金光從她身上閃現,最終清光正氣橫掃了資料室內的陰氣,也穩住了薛東陽瞳孔中的厲鬼,重新將厲鬼封印了起來。
“抱歉掌教,邪·神的汙染之力太強了,我剛剛沒有控製住。”
所以這也是哪怕一段短短的視頻,也被當作最危險的資料封在了隻有薛東陽能進的資料室中的緣故。
“收集這段視頻的人已經死了,封存這段錄像的人也因為重度汙染瘋了,我懷疑邪·神是故意留下這段視頻的,故意讓我們的人發現拿走的。”
薛東陽緩過來之後,再次看向屏幕中的邪·神雙瞳,有了楚玥身上清正金光的加持,或者是說祖師爺的加持,薛東陽已經不會被邪·神雙瞳影響了。
聽到薛東陽這麼說,楚玥也跟著一起看了過去,果然畫麵中定格的邪·神,朝著他們緩緩地笑了起來。
“掌教,這是用特殊辦法剔除了邪·神神威後,複原出的邪·神最完整的模樣,你看看是不是韓少商。”
薛東陽說著點擊了一下桌麵上的按鈕,畫麵中的邪·神緩緩褪去一身的神威,逐漸朝著人類的模樣變化,當定格的最後一刻,赫然就是韓少商的樣子,隻是並不是楚玥日常見到的那個溫和的韓少商,而是異化後一身邪異的韓少商。
“其實隻是一張照片並不能直接就確定什麼,但是掌教你應該不知道,韓少商在玄學界也算是比較有名的人物,他屢屢出現在一些被邪·神異化過的地方,也隻有他出現,那些地方的異化會得到緩解,但同時他使用出的能力卻根本不是人類具有的能力,玄學一脈中,早就有傳言他是非人。”
“因為每一次他使用出那些能力後,異化地的異化物都會被他吞噬,同時靠近他的人,也感受到了一定的靈異汙染,這就是他非人的傳言源頭之一。”
“同時邪·神出現的地方他也會出現,但是每一次他出現後,邪·神就離開了,說是已經擊退了邪·神的分·身或幻影,讓人不得不生出更多的聯想。”
“除此以外除了河穀村,近日我們隊員和道協的人,以及一些玄學師執行任務的時候,都會在靈異場見到他,可他的神魂明明在筒子樓和邪·神一起失蹤了,身體還在玄都觀中躺著,甚至有人親眼見到,他在靈異場中以異化生物的樣子屠戮人類。”
薛東陽說著又放了幾張照片,照片中如同黑暗化身的韓少商,邪惡而又可怖地舔舐著刀鋒之血,笑著看著麵前的人化成一灘爛肉,漂亮的眉眼中蘊含著天真的殘忍。
“所以我們懷疑人間的那個韓少商,躺在玄都觀中的他,就是邪·神放在人間的肉身,能夠讓邪·神以人類的身份在人間活動,也許肉身並不知道自己的命運,但當筒子樓中真正的邪·神被召喚出來後,韓少商就回歸了邪·神,成為了邪·神的一部分,或者說他本身也是邪·神。”
“更糟糕的是,這麼多年我們追查邪·神的事情,發現邪·神很有可能是百年前那個滅世魔頭。”
薛東陽說到這裡表情也透出了幾分疲憊,他揉了揉眉心又在投影屏幕上放了一些資料照片:“這是百年前玄門的記載,雖然現在很多年輕的玄學師將那件事當成了無稽傳說,但事實上百年前的確出了一個幾乎滅世的魔頭,是玄門集結百家之力,方才封印了那個滅世天魔,甚至犧牲了不少精銳玄學師,也造成了現在玄門青黃不接的斷代現象。”
“玄門有些底蘊的門派中,都流傳著當年滅世天魔的傳說,甚至還有一些隻有掌門家主才能傳閱的資料,都證實著這個天魔的存在,當年天魔是否被消滅也是一件飽受爭論的事情,有人說天魔已經被某位當世傑出的仙師拉著同歸於儘了,也有人說天魔隻是被封印,等到時機來臨,天魔會掙脫封印毀滅人間……”
“而當初薛子書的母家韓家收留韓少商的地方,就是在傳說中封印天魔的封印地。”
薛東陽目光銳利地看向了楚玥,說出了最開始說的那句話:“掌教,韓少商既是邪·神,又是當年的那個滅世天魔,它從封印中逃脫了,以人類的身體作為偽裝,直到時機到來,就會再次毀滅人間。”
隨著薛東陽的話,楚玥思維也跟著恍惚了一下,她想起了在韓少商夢境深處看到的過去,想到了前世自己的那個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