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鏽春刀(1 / 2)

葉令蔚能感覺到費瀾沒有任何動作,他無動於衷的就那麼站在原地,手指搭在書包肩帶上,抖都沒抖一下。

原鬆很快地就追了上來,他皺著眉,幾乎是命令般的語氣,“費瀾,把葉令蔚給我。”

葉令蔚喘著氣,嘴唇差不多已經快要碰上了他的耳廓。

費瀾出學校出得晚,高臨浩不敢當著葉令蔚的麵交代清楚,但當葉令蔚不在的時候,高臨浩就跟倒豆子似的把事情給費瀾說清楚了。

沒有添油加醋,葉令蔚怎麼跟他說的,他就怎麼跟費瀾說的。

費瀾聽說過原鬆這個人,很會做人,很能討老師的歡心,但有些喜歡欺負人,這也不是什麼致命的毛病,費瀾從高一開始就已經不再管閒事。

這條路是他回家的必經之路。

葉令蔚是突然出現的,還沒反應過來,人就已經撲進了懷裡,猝不及防的,仿若突然劃過漆黑天際的流星。

原鬆對費瀾這個人不太熟,也沒聽身邊人提起過,學校裡有兩把刷子的人他幾乎都聽說過,並且關係大都不錯,知道費瀾名字的原因純粹是因為對方長得好,獨一無二的好。

再就是,初中時他知道費瀾這個人是個很厲害的角色。

隻不過現在泯然眾人了。

費瀾遲遲沒有任何動作,讓原鬆有些許不耐煩,原鬆企圖伸手去拉拽葉令蔚,費瀾雖然沒有攬住葉令蔚,但他斂下眸子,往後退了兩步,葉令蔚跟著就往前走了兩步,避開了原鬆的手。

原鬆很不愉快,“你什麼意思?”

費瀾站著沒動,語氣淡淡的,“我沒心情跟你玩這些小孩子的遊戲,你要找他的麻煩,你們商量好,去一邊找。”

葉令蔚一怔,隨即翻了個白眼,圈住費瀾的手更加用力了,他已經做好了費瀾要是不管他,他就把費瀾的脖子帶著一起擰下來的準備。

費瀾察覺到懷裡人摟住自己的力道突然變大,心裡有些好笑,知道害怕?早乾嘛去了?

他抬眼看著原鬆,“到此為止,我送他回去。”

原鬆有些不可置信,他甚至不明白,氣定神閒的費瀾是哪來的自信

“你可能還不知道,葉令蔚,是葉家的幺兒。”費瀾輕聲的提醒原鬆,或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葉令蔚在葉家再怎麼不被重視和喜歡,他大哥二哥也不會允許他在學校被欺負的。

葉家?

什麼葉家?

原鬆想了很久,他又不是什麼豪門頂流,不可能清楚每個富二代背後的家族,但葉家,連他都知道的葉家,他知道的,就那麼一個。

商界新秀葉岑掌權的葉氏,儘管外界並沒有太多葉三的消息,但他是存在的,葉令蔚是存在的。

原鬆看著掛在費瀾脖子上的葉令蔚,神色複雜。

他不知道,他不清楚,他就隻是個普通高中生,今天中午看見葉令蔚的第一眼,他就知道這個男生肯定不是普通家庭的孩子,跟他這種路邊小攤養出來的人不一樣,葉令蔚站在那裡,太陽就照在哪裡。

費瀾垂著眸子,視線落在葉令蔚的頸側,沒什麼特彆的情緒,“可以了,沒人找你麻煩了。”

原鬆拳頭攥緊,手指掐進手心,麵前這個男生壓根沒把自己放在眼裡,跟有些人高高在上的目中無人不一樣,費瀾的無視,看似對你禮貌有加,實際上他可能都不知道你是男是女。

葉令蔚的雙手慢慢地鬆開,輕輕的搭在費瀾的肩膀上,他側臉靠在費瀾的頸側,露出半邊臉對著原鬆,眼睫微微顫著,“我已經道歉了,你還想怎麼樣?”

少年的語氣要多委屈有多委屈,仿佛是原鬆一直在得理不饒人一般。

不清楚情況的人,肯定會以為葉令蔚受了天大天大的委屈。

費瀾拍了一下葉令蔚的頭,“撒手。”

原鬆此時此刻覺得自己是個多餘的,不是說費瀾和葉令蔚兩個人之間看起來是怎樣的契合,而是他現在感覺自己是如此的多餘。

甚至連找麻煩都不知道該從哪裡下手。

儘管費瀾看似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甚至連扶一下葉令蔚的動作都不曾有一下,但原鬆就是有那個該死的直覺,要是他現在伸手去拽拉葉令蔚,費瀾肯定不會像表麵看起來一般視而不見。

費瀾

費瀾

原鬆成績很好,從小就就很好,申城不知道多少所高中,能讓叫得上名字的就那麼幾所,中學也是如此。

他知道費瀾完全是因為這個人曾在中學多次參加各種競賽,而他自己也不曾缺席過,跟費瀾再怎麼都會遇上一次兩次,優秀的人總是相互欣賞的,那時候的費瀾,是原鬆少見的樂意承認和讚揚的對手。

但自初三以後,費瀾就消失匿跡了。

再遇見費瀾的時候,他正被教務處的老弟拎在學校大門唾沫四濺的教育,原鬆當時是既感慨又清醒。

感慨的是傷仲永,慶幸的是幸好費瀾墜落了。

就像隕石一樣,墜落了。

這是從上高中起,兩個人第一次麵對麵的交鋒,原鬆眯起眼睛,他隱隱覺得,費瀾遠遠不是表麵上那樣普通平庸的模樣。

越是不引人注意,就越要提高警惕。

他連一句狠話都沒丟,沉默了半天,轉身離開了,識時務是人的最大的優點之一,原鬆後槽牙咬得生疼,但他忍下了。

葉令蔚,他惹不起,費瀾,他更加惹不起。

他沒有自己給自己招惹麻煩的打算,葉令蔚再說吧。

也就隻是稍微長得好看一點兒而已。

等原鬆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內的時候,費瀾還沒做聲,葉令蔚的手就放了下來,退了兩步,拉開了跟費瀾的距離,完全是翻臉不認人的白眼狼模樣。

“謝謝。”

“”

費瀾簡直要被葉令蔚氣笑了。

現在是怎麼做到這麼收放自如的?

葉令蔚比費瀾要稍微矮點兒,費瀾眉眼微微垂下看著葉令蔚,緩緩道,“葉令蔚,我們談談。”

葉令蔚睫毛耷下來,掃在下眼瞼,跟一把濃密的毛刷子一樣。

“談什麼?”葉令蔚說,“我跟你很熟?”

他話音幾乎是剛落,費瀾的手就繞到腦後一把扯住他的頭發往下拽,迫使他抬起頭,沒什麼力道,葉令蔚也沒反抗,動作流暢,一氣嗬成,少年柔軟無比的脖子就直接袒露在費瀾眼前。

“葉令蔚,”費瀾叫他,“你以為我是什麼好人你就往我懷裡躲?”

費瀾的手指慢慢鬆開,看似漫不經心的搭在葉令蔚的腦後,他微微俯身,看清了葉令蔚現在眼神是如何的無辜又,無辜。

好像剛才發生的一切他都不知道一樣。

“你還記不記得薑姨?”費瀾呢喃著問他,費瀾這兩天其實是有些疑惑的,他在現在的葉令蔚身上,再沒看見對薑姨的留戀了。

因為沒了對薑姨的留戀,連帶著以往對自己咬牙切齒的厭惡也跟著消失匿跡了。

實在是,奇怪得很呐。

葉令蔚眼裡閃爍著香樟樹葉上落下來的光暈,睫毛往上抬起,再一蓋下來,晶瑩的一滴眼淚就從眼角滴落下來,順著眼角,凝結在下巴,顫悠悠的掛了兩秒鐘,落到了地上。

“媽媽”葉令蔚有些失神的說道。

“你搶走了她,我討厭你。”葉令蔚沒有喊叫,不像薑蕙跟費鏘事情敗露而他剛知情時那樣聲嘶力竭的控訴,他就這麼平靜,又難過的對著費瀾說。

一隻無形的手試圖捅進費瀾胸膛把他心臟挖走。

費瀾自認是個很長情的人,即使小學過後,他跟葉令蔚再沒見過麵,跟葉家的來往也不再需要他,他都一直記得躲在一群人後邊,怯怯的叫自己哥哥的小男孩。

那是第一個叫他哥哥的人,費瀾也理所當然的把人當自己弟弟,甚至願意把他護在自己的羽翼下。

前提是沒有意外發生。

費瀾的袖手旁觀,是針對所有人,也是他自己,他放任葉令蔚被欺負,也放任自己淪落平庸。

費瀾無動於衷的看著葉令蔚的眼淚,然後放開他,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被他淡漠的拉開,這是葉令蔚這麼久以來,第一次覺得這才是真實的費瀾。

高高在上,輕世傲物。

“你幫彆人之前,就應該想想後果,而不是遇到誰,”費瀾看著葉令蔚,露出好笑的表情,“就往誰的懷裡撲。”

“”葉令蔚已經跟不上費瀾的情緒變化了,這到底是怎樣一個令人無法捉摸的人,剛才那樣的神情,他也隻是短暫的露出了幾秒鐘,轉而又變成了平時的模樣。

仿佛剛才葉令蔚說的話,他全然沒聽見。

“你可以向任何人求救,但唯獨這個人不能是我。”費瀾提醒他,“小孩兒,你媽媽,現在在我家哦。”

他表情輕鬆的說出這樣的話,他不希望葉令蔚死掉,卻也不想他如現在這般輕鬆快樂的活著。

葉令蔚眼裡的無辜慢慢淡去,嘴角有些無奈的勾起來,“費瀾,我早就想開了,那是大人的事情,與我無關,與你也無關啊。”

輕飄飄的幾句話,與他無關,與你無關,就把這些年兩個人之間的不合全部打散了,好像是在聲明:這種無聊的遊戲,可以結束了。

葉令蔚其實還挺怵費瀾的。

剛才被費瀾扯著頭發,他立馬順從的仰起頭,露出恭順柔弱的模樣,對方的陰晴不定,他不是第一次領教了。

費瀾審視著葉令蔚的表情,企圖在對方臉上找到些許嘴硬倔強的神色,但沒有。

葉令蔚長大了。

他很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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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少見的,非常少見的,費鏘很久沒見過自己兒子回家是笑著的,雖然不那麼明顯,費瀾的一切情緒其實從來就不明顯。

費鏘叫住他,問他什麼事兒這麼開心。

費瀾想了一下,笑道,“沒什麼開心的事情,您要是想讓我開心,就去我媽的墓碑上,多磕幾個頭。”

費鏘眼裡的笑隱了起來。

“那樣的話,不止我會開心,我媽也會很欣慰的”

費瀾的話音剛落,就挨下了狠狠的一耳光,他的頭被打得偏到一邊,舌尖頂了一下腮幫子,血腥味立馬彌散至整個口腔。

“不識時務,不知好歹。”費鏘冷冷的看著費瀾,從沙發上起身,看都沒多看費瀾一眼,上樓去了。

阿姨從廚房端著果盤出來,看見費瀾這個樣子,就知道父子倆肯定又吵嘴了,她急忙放了果盤小跑到費瀾麵前,又氣又心疼。

“這都多少年了,你怎麼就這麼倔呢?”

“你就當看不見!不知道!你就當忘記了,行不行!”阿姨說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費瀾坐在沙發上,手裡握著冰袋,眼瞼斂著,表情淡漠。

阿姨真的要氣死了,也快要心疼死了。

薑蕙剛進門的時候,費瀾鬨得那才叫一個驚天動地,費鏘把他按在地上,逼著他叫媽,費瀾眼珠子都快要成了血紅色,死活不叫,半夜就扯了根繩子,把薑蕙捆了,塞進全都是他媽照片的房間裡,讓她跪下。

“你知不知道,我媽剛死?你跟他睡的時候,我媽還沒咽氣。”費瀾那時候才六年級,也不知道是哪來的膽量,可能是天生的,姓費的天生就是瘋子。

到了費瀾這裡,更是將這種特質發揮得淋漓儘致。

費鏘直接把費瀾揍進了icu,呼吸機心電監護一套全部上著,她幾乎是快要哭著求這父子倆彆鬨了彆打了。

費瀾才十二。

從醫院出來後,費瀾就跟變了個人一樣,叫著薑蕙薑姨,每天上下學,還是那個最優秀的費瀾,但是在考上了申城最好的高中三中以後,費瀾的成績在第一次月考直接落後了兩百名,緊接著就是一百名一百名的掉,直至掉到了四五百名,就此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