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鏽春刀(1 / 2)

費鏘很感謝生命中曾經出現過葉楓冕。

他也在葉楓冕去世過無數次後悔過, 但凡他能做到像薑蕙那樣不要臉,葉楓冕連碰著薑蕙的機會都沒有。

“費鏘,我肯定會走在你和薑蕙的前麵, 我要是走了,你幫我照顧著薑蕙一點兒。”

“冕叔叔, 你說什麼呢?”

沒想到葉楓冕真的走在了費鏘的前麵, 雖然這是肯定的, 畢竟他大了費鏘十幾歲,但他卻是因為車禍走的, 四十幾歲,那麼年輕,死在了冰冷的手術室。

費鏘是第一個到醫院的, 他想著,再怎麼,見最後一麵, 見冕叔叔最後一麵,他喘著粗氣到手術室門口的同時, 轉運床也從裡邊推了出來,上邊的人之所以不知道是誰是因為蒙上了白布。

“對不起, 我們儘力了。”

三十歲的費鏘眼珠子都浸出了血絲,“你們在拍電視劇?我冕叔叔呢?”

費鏘閉上了眼睛, 將自己從回憶裡拉出來, 那麼多年過去了, 他還是記得那麼清楚, 走廊裡葉家的人撕心裂肺的哭嚎, 葉祖閔昏厥在走廊, 葉家小輩開始爭權, 企圖將葉楓冕手裡所有的東西瓜分。

至於那幾個孩子,與他們無關。

“走吧。”費鏘輕聲道。

“費總,那個學生長得真像當年的葉總。”助理是一路跟著費鏘的,對兩個人的情誼知道了解得不要太清楚,剛才他順著費鏘的視線望見坐在花壇上的男生的時候,也嚇了一跳。

像,實在是太像了!

費鏘輕笑了一聲,“冕叔叔的兒子,能不像嗎?”

“葉總的兒子?”姚特助驚訝道,“時間過得也太快了,葉三都這麼大了。”

姚特助說完,頓了一下,猶疑道,“這麼多年沒見了,您還記得葉三長什麼樣子?”

自從費總將薑蕙接到家裡,就等於是跟葉家徹底撕破了臉,兩家人現在除了談生意,是一句話都不會多說的,葉楓冕在葉祖閔心中的地位,沒有人可以代替。

費鏘緩緩睜開了眼睛,“記得,怎麼不記得。”

跟葉楓冕有關的,他都記得。

包括對葉楓冕的承諾,他把薑蕙照顧得很好,但他實在對五十歲的女人不感興趣,就算她保養得如同二八少女。

姚特助歎了口氣,說道,“我說一句,您也彆生氣,薑女士,您還是跟她說清楚,您待她這樣好,隻是因為對葉總的承諾而已,況且,您還平白無故多了一個兒子”

他第一次見上趕著戴綠帽子的,世界上怕也隻能找到他家費總這麼一個人了。

姚特助繼續道,“費總,我知道您什麼都順著薑女士,她想要什麼您都給,包括她一時興起想聽小少爺叫她母親,您不愛艾總,但小少爺是您的兒子啊。”

他早就想說了,趁著機會就全都說了。

“好了。”費鏘淡淡道。

姚特助立即閉了嘴。

他知道,費總對跟葉總有關的一切事情都不願意多解釋多說,那是屬於費總和葉總兩個人之間的事情,他不會跟任何人解釋。

窗外景色被金色的陽光照耀得閃爍迷離,費鏘想到薑蕙在已經受到自己照顧的情況下,沒過多久,她紅著眼眶衝進自己的書房,“費鏘,我懷孕了。”

“所以呢?”費鏘毫不驚訝,他早就知道薑蕙這個女人閒不住。

“我要把他生下來,你說這個孩子是你的,我什麼也不圖費家的,隻要你永遠都在我身邊陪著我。”

費鏘翻了一頁文件,“理由。”

薑蕙如同是在談判,她勾起嘴角,“你不會讓楓冕死後被人指指點點的。”

書房裡靜謐無聲,很久之後,薑蕙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轉身出書房的時候,薑蕙的每根發絲都透露著愉悅,她知道費家的男人自來心狠冷漠,但卻深情,看,費鏘不就是嗎?

他的兒子費瀾也是,為了艾舒,可以一朝上雲端,也可以一秒下地獄-

葉令蔚專心致誌的等著葉岑,當然沒注意到校門口隻停了兩分鐘不到的車,葉岑過來的時候,他坐著沒動,隻是仰起頭,喊了聲大哥。

葉岑看了葉令蔚一會兒,問道,“很喜歡費瀾?”

葉令蔚想都沒想就說,“喜歡。”

葉岑,“”

許敏見葉岑不說話了,著急的上前說道,“你怎麼能喜歡費瀾呢?你知道現在葉家跟費家,明麵上和平相處,私底下勢同水火,一邊談著生意簽著合同,一邊恨不得撕得對方掉下肉來。”

“你初中沒跟費瀾在一個學校你不知情,我跟你說,你知不知道,費瀾媽媽的去世,對費瀾的影響有多大,”許敏這麼著急還不忘把亂了的一絲頭發撥到腦後,“我表妹跟費瀾一個初中,費瀾那時候,表麵上是年級第一,老師捧在手心裡,私底下打架鬥毆,沒人不怕他的。”

“你喜歡誰不行,你非得喜歡他?”許敏語氣嚴厲了些,是她真的擔心葉令蔚被費瀾欺騙,同時,她也真的以為,葉令蔚說的喜歡,是那種喜歡。

葉令蔚,“”

“隻是在一起玩兒而已,”葉令蔚漫不經心的解釋道,“大哥,你不是不管我死活嗎?”

葉岑看著男生的臉側過去,語氣淡淡的,跟小時候的怯弱完全不同了。

“我有心臟病,大哥把我丟在學校,不聞不問,”葉令蔚抬起眼睛,笑了笑,“我要是死了呢?”

葉岑皺了一下眉。

“大哥,我死了,你會不會為了難過?”

“你今天會來學校,我很意外,但我一點都不期待你來,”葉令蔚笑道,嗓音像一柄軟劍,“你來不來,又有什麼重要的呢?你或許連我在哪個教室都要許敏姐姐告訴你。”

許敏愣了一下,許敏姐姐嗚,葉三好會說話,她好喜歡。

趁機瞥了一眼葉總,發現後者麵若冰霜,她藏起了驚訝的表情,又成了一名標準的助理。

“大哥,你討厭我,就不要做戲了,我死在哪裡,爛在哪裡,你管那麼多做什麼啊?”葉令蔚輕聲道,一字字的力道能把人砸得遍體鱗傷。

他說這樣的話,又是這樣脆弱的表情,葉岑的手顫了顫,想伸出去揉一下男生柔軟的頭發,但他猶豫了。

“大哥,那個被你冷漠對待的,被你不聞不問丟在學校的葉令蔚,死了有一段時間了。”葉令蔚呢喃道,葉岑聽得一清二楚。

葉令蔚說的是事實,聽在葉岑耳裡,就意味著一種宣告,葉令蔚不再是以前的葉令蔚了。

葉岑很久沒說話,看不出什麼特彆的表情,良久良久,他拋下一句好自為之,轉身離開。

許敏趕緊跟了上去,葉岑的步伐明顯很快,她踩著高跟鞋有些跟不上,上了車之後,許敏正想說話,就看見葉岑從一旁的袋子裡拿出了一個白色的藥瓶。

許敏看著葉岑吃完藥,皺眉道,“葉總,你抽時間還是去醫院看看吧。”

葉岑的身體,明顯已超負荷運轉了,他從十六歲開始,就扛起了葉家,他知道每個時間的申城是什麼樣子。

“不急。”葉岑語氣平淡道。

許敏歎了口氣,沒再繼續勸下去。

葉岑腦海裡仙子全是葉令蔚說那些話樣子,表情,語氣,那時他非但沒有任何的厭煩,與此同時產生的,是心臟被攥緊,血管被拉扯,牽涉全身的疼痛感。

他想起葉令蔚小時候還很活潑的那段時間,葉絢很討厭他,葉令蔚沒法玩太激烈的遊戲,隻能在家裡看看動畫片,玩娃娃,堆積木,每天最期待的隻有兩件事。

大哥從公司回家。

二哥放學回家。

葉岑那時候忙,經常深更半夜回來,葉令蔚很少等到過,葉岑難得有休息的時間,看見葉令蔚抱著玩具跟在葉絢屁股後邊跑。

“二哥,二哥,等等我。”葉令蔚從話,就奶聲奶氣的。

葉絢從來不搭理他,有時候被煩透了還會推搡葉令蔚,“你讓開,彆跟著我,都怪你,爸爸媽媽才會死。”

葉令蔚壓根就還聽不懂那些話。

葉岑二十歲生日,葉令蔚那年才三歲,愣是等到了葉岑從公司回家,他從沙發上滾下來,抱著茶幾上的小蛋糕,跟在葉岑身後一路連滾帶爬,“大哥,大哥,生日,蛋糕,蛋糕,快樂。”

葉岑站在樓梯上,俯視著葉令蔚,表情淡淡的,“回去睡覺。”

葉岑比葉令蔚大十六歲,在那時候還是小不點兒的葉令蔚眼裡,葉岑就等同於父親這個角色,葉岑再冷漠,葉令蔚都無法不去親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