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鏽春刀(1 / 2)

“你你說的是什麼意思?”林初冬腦子裡被突入而來的轟鳴聲占據, 他的追問是無意識的。

夏渙笑了笑,“沒什麼意思,字麵上的意思而已。”

說完, 夏渙從林初冬手裡輕輕地抽走了煙盒,低頭從裡邊挑了一根煙出來, 叼在嘴裡, 打火機橙紅色的光映襯他的臉,呈現一種迷霧般無法識清的表情。

林初冬看愣了, 手心冰涼。

夏渙感受著煙草刺激咽喉的感覺, 他這個人很奇怪,他可以把發生過的事情,他看見過的, 記得清清楚楚, 他想記住, 就可以一輩子也忘不掉。

比如直到現在,他都還記得兩歲時, 父母在華麗的酒店撕扯踢打的場景。

他也記得費瀾眼裡隻有葉令蔚的樣子。

說起來,還是他先認識葉令蔚的, 費瀾不也是因為兩家長輩認識所以才跟葉令蔚相識的麼, 他可是從葉令蔚進入幼兒園第一天開始, 就成為了對方的朋友。

葉令蔚長得好看,性子安靜, 成績差是差了點兒, 但那時候還沒按照成績給人分階級,小孩子眼裡並沒有那些東西, 最開始,葉令蔚還挺受歡迎的。

讓他受歡迎的原因其實還有一個, 是麗姨擔希望他儘快的跟小同學們熟悉起來,給他挎了個小包包,小包包裡是各種各樣包裝漂亮又好吃的糖,讓他可以用糖來交朋友。

但糖不是永遠有效的。

葉令蔚身體不好,沒法跟大家一起玩遊戲,老師也各種照顧,加上成績不好,他幾乎沒了朋友,隻有夏渙始終如一的陪著他。

直到他身邊出現了費瀾,費瀾為了葉令蔚,轉了班,成了葉令蔚的同桌,督促他看書學習。

葉令蔚一開始不願意,“不讀書也可以啊,我不看。”

“誰告訴你的?”

“夏渙啊。”

夏渙一直都是這麼教葉令蔚的,在所有人都還是那顆純真的心的時候,夏渙整個人就已經被全部的陰暗占據了。

自那以後,費瀾就有意無意的引導葉令蔚疏遠夏渙,夏渙幾乎沒有機會單獨和葉令蔚相處。

那又怎樣呢?

最後還不是絕交了,他還以為兩人關係多好呢。

夏渙摁滅了手裡的煙,還剩半截,他把剩下的丟進了垃圾桶,表情淡淡的。

他看著葉令蔚一步步的變得黯淡無光,變得無一人喜,變得形單影隻,他都想好以怎樣的救世主的模樣出場了,但現在這一切,都被費瀾毀了。

就像小時候一樣,在即將得手時,被費瀾毀了-

葉令蔚接到了麗姨的電話,告訴他葉絢出車禍了。

葉令蔚勾起嘴角,半晌,調整了一下表情和語氣,小聲問,“二哥怎麼出車禍了?”

麗姨在那邊歎了口氣,“還不是賽車,早就跟他說不安全不安全,他說我不懂賽車的意義,大大小小的車禍出了不少,這次腿骨折了,才從醫院回來。”

葉家幾個孩子算起來都是麗姨一手拉扯大的,哪個她都心疼,她自己沒結婚,就有人說她是準備就在葉家養老了,麗姨都還沒說話,葉絢就直接出麵了。

“是又怎麼樣?我樂意養她的老。”

葉絢的確不是個好二哥,這隻是對於葉令蔚一個人而言而已。

葉令蔚不知道麗姨給自己打這個電話的用意是什麼。

想他回去看看嗎?

剛想到麗姨說不定是真的有這個打算,就聽見麗姨說話了,“嬌嬌啊,你回來看看你二哥,好不好?”

葉令蔚很久沒說話。

麗姨忐忑的等待著他的回答。

“不好。”葉令蔚一個字一個字慢慢的說道。

不過要是葉絢真的殘了,他倒是可以考慮回去看看。

麗姨啞然了,其實一直以來,在她的心裡,他們幾個都隻是在打打鬨鬨而已,都是自己兄弟,哪來的隔夜仇。

長輩都喜歡這麼想,小孩子的仇恨在他們眼裡,就是過家家,是不用當真的。

掛了跟麗姨的電話,葉令蔚轉身就看見費瀾,費瀾關了教室的燈,視線掃了一眼葉令蔚的手裡的手機,“怎麼了?”

“我二哥出車禍了。”葉令蔚說道。

語氣中幸災樂禍的語氣幾乎沒有任何的掩飾。

費瀾笑了一聲,“恭喜。”

葉令蔚愣了一下,隨即笑容慢慢的變得更加的絢然燦爛-

床頭櫃上的書更新了新的內容。

關於葉絢的。

還是穿插在其中的一些往事,其實葉令蔚更加期待原身去世以後又發生了什麼,不像男主的林初冬,莫名的讓人覺得不舒服的夏渙居然也是男主之一,如果是這兩人為男主,葉令蔚很好奇後邊的劇情到底是怎樣一個走向。

還能走得動嗎?

葉絢就比葉令蔚大三歲。

小學就讀於同一所學校,葉絢長得好,人仗義,有錢又大方,沒那些有錢小孩子的做作勁兒,不穿小皮鞋係領帶嫌棄他們玩泥巴,所以葉絢從小人緣就爆炸好,即使他毒舌還冷漠,圍著他的人隻有多沒有少的。

跟葉令蔚形成了絕對的反差。

費瀾不在夏渙也不在的時候,葉令蔚就一個人。

他們小學時候有值日周,掃掃操場上的樹葉子,撿籃球場高年級丟那兒不管的礦泉水瓶子,葉令蔚小時候成績就不好,不是因為不想學,而是沒法學,他要吃藥要定時去醫院複查,勞累會胸悶,索性就懶得學了。

本來是小組值日,葉令蔚他們那組都跑了,留葉令蔚一個人形單影隻的在操場撿水瓶子。

小小的一個,懷裡抱著好幾個空水瓶,彎腰撿的時候還跟著掉,他不厭其煩地追著瓶子跑。

葉絢就在旁邊籃球場打籃球,同學叫了他一聲,“你不幫幫你弟?”

“幫什麼?”葉絢抱著籃球,看都沒看不遠處的小男孩一眼,“活該。”

葉絢做的最過分的一件事,導致原身耿耿於懷,一個月沒叫一聲二哥的一件事情也寫了。

他高中運動會放三天假回來,兄弟叫他出去打遊戲,他急著換衣服出去,換了衣服下樓的時候,原身白著臉從房間出來,叫住他。

“二哥,你能不能幫我拿一下藥?外邊門衛是新來的,不讓醫生進來。”每天服用的藥極其昂貴,吃了雖然不會使心臟病痊愈,但不吃,心臟病帶來的胸悶胸痛卻一個都少不了。

家裡沒有其他人了,葉令蔚發現自己根本就無法走到路口。

幸好二哥回來了。

但為什麼是二哥?

不是麗姨,不是陳叔。

葉絢想都沒有想,甩開葉令蔚的手,“我還有事,你自己想辦法。”

藥是麗姨在門口遇到了醫生帶進來的,麗姨帶著藥回來的時候,葉令蔚靠在客廳的沙發上,滿頭大汗,麗姨覺得一輩子都應該不會忘記那樣的葉令蔚,仿佛下一秒,葉令蔚就要死去了,就要消失了。

而葉絢玩到深夜才到家。

他完全忘記了下午葉令蔚拜托他拿藥的事情。

但葉令蔚卻一輩子都記得看著二哥頭也不回的關上門的絕望感。

那扇大門,被乾淨利落的關上,葉令蔚最後看見的,是門口那株玫瑰,花瓣血一樣豔紅,但在當晚大雨傾盆時,被風連根拔起。

葉絢對葉令蔚的無視不僅僅是對他生死的無視。

葉令蔚喜歡畫畫,畫的不是唯美的水彩也不是高深莫測的油畫,他喜歡畫連環畫,童話書裡的內容他看著文字就能畫出栩栩如生的畫麵來。

他說以後想當畫畫的童話家。

童話裡的角色,單純,他可以讓每一個角色都有美好的結局。

然而葉令蔚畫到一半的紙頁放在客廳,被葉絢拿去逗狗,狗把一張又一張的畫兒撕得七零八落。

那是沉默寡言的葉令蔚第一次發那麼大的脾氣,葉絢抱著手臂,有些好笑,“畫的都是什麼玩意兒?”

“給狗,狗都嫌棄。”

書裡更新的內容到這裡戛然而止,葉令蔚往後翻了幾頁,頓了一下,把書從手裡直接丟到了落地窗旁邊,砸得“砰”的一聲悶響。

盤著腿在床上坐了幾分鐘,葉令蔚突然跳下來,從衣櫃裡拿了件外套就往身上套,拿了鑰匙直接穿著拖鞋就出了門。

喜歡賽車是吧?

那都是什麼玩意兒?-

麗姨沒想到葉令蔚會回來,興高采烈的模樣跟過節似的,連聲喊嬌嬌回來了,又假裝責備他回來怎麼不提前說一聲,不是說不回來的嗎?

葉令蔚笑了笑,“給您一個驚喜嘛。”

麗姨雖然嘴上沒說,但葉令蔚可以看出,她是怎樣的高興。

葉令蔚看著客廳,從客廳一側旋轉而上的扶手樓梯,被水晶吊燈照得亮得紮眼的餐廳,黑色皮麵的沙發,茶幾上放著新鮮的水果。

麗姨的習慣,即使葉令蔚不在家裡,果盤裡也照舊會放葉令蔚喜歡的車厘子。

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怎麼穿著拖鞋就來了?不怕摔跟頭?”從葉令蔚進門,麗姨的嘮叨就沒停過,從你的頭發為什麼是濕的到怎麼能穿著拖鞋出門。

說著說著,葉岑就從樓上下來了,他看見葉令蔚站在客廳裡,皺了下眉,“回來怎麼不說一聲?”

說不上不歡迎,但肯定也不是歡迎。

葉令蔚沒看他,視線在客廳裡掃了一周,“二哥呢?”

葉岑看向客廳裡一個角落。

葉令蔚循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成功的看見了葉絢,剛剛一進來沒看見,那是客廳的一個角落,放著一張單人沙發,沙發旁邊放著一個小茶幾,葉絢的腿擱在沙發上,一手手機一手零食,麵無表情的哢嚓哢嚓著,葉令蔚一進來他就看見了,但他懶得出聲。

從某一層麵來說,他骨折葉令蔚也有責任。

摔在地上的那一刻,腿骨折的疼痛比不上心臟抽痛的千分之一,他蜷縮在地上,嚴柏他們幾個還以為葉絢受了什麼內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