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零沒再去關注昏倒的黑毛蟲, 他密切注視著金壺被幻象貓徹底吞沒。月亮狐試探摸了摸陷入金壺的背毛，棕色長毛仍舊蓬鬆順滑，沒有半點壺的觸感。月亮狐立起身來, 兩隻前爪都按在大貓後背上，往下一按，兩隻雪白狐爪頓時陷到了厚實濃密的貓毛裡。
嘶……乙零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金壺如果真能通過幻象貓過去, 那他自己能不能通過幻象貓去到那邊？雪白狐爪試探的踩了踩, 然後月亮狐做出了個違背祖哥的決定, 他整隻狐狸站了上去！
……？
緬因大貓睡死了一樣，隻是在夢中不耐煩似的翻了下身——翻不動, 它又翹起後爪撓了撓背，驅逐跳蚤似的, 但乙零紋絲不動，沒理會貓爪不輕不重的幾下撓, 他使勁站在幻象貓身上, 盯著自己陷入貓毛的爪子, 眼睛越來越亮，透出股躍躍欲試的賊光, 眼珠快速顫動著像是在飛速思考什麼，身體似是在逐漸向下陷去——
“砰！”
“嚶！”
月亮狐腰杆被衛洵狐頭槌猛撞了一下, 直接把他從幻象貓身上撞了下來。月亮狐打了個滾站起身，嘴裡嚶嚶剛想罵，見衛洵站在前麵不讚同的看向他, 目光灼灼很是嚴肅，乙零莫名有點心虛，咕噥幾句不吭聲了，但目光還是時不時在幻象貓身上劃一圈, 頗有些魂不守舍。
“嚶嚶”‘金壺裡的黃金蜜酒沒用了？這是送過去了？’
衛洵見他小心思還沒歇，開口將乙零扯回現實。
“唔”‘應該是送過去了，等會看我哥有沒有反應就知道’
乙零咕噥道，他特意在金壺把上刻了他跟安雪鋒的關係，半是炫耀分享半是故意的……如果哥哥真看到肯定會有反應的，他太陽鳥找了個人類誒，這是多驚世駭俗的不倫之戀啊！
‘普通的物品過不去，我用金壺試試。它上麵汙染多，成分特殊，也沒什麼用了，那隻是一件黃金之國的物品’
乙零回答道：‘和我的地圖不同，那隻金壺不是什麼特殊的東西，在戰場上還有很多。我們要找也是找件最特殊的信物’
就像他的人皮地圖，恐怕就是土司王墓的信物。乙零不確定外來的黃金之國在這邊有沒有信物，能找到最好，暫時找不到也無所謂。
‘黃金之國汙染已經侵蝕到了土司王墓內部，我跟安隊說了，如果發現這種東西再帶回給我’
黃金蜜酒也隻是黃金之國的汙染而已，喝下蜜酒可能會變成黃金怪物，也可能會變成那種不會死亡的冒險家雇傭兵，但對他們來說沒什麼用，乙零要的是旅客們都染上各種屍體汙染獲得身份，沒有空位去沾染黃金蜜酒汙染了。黑狐狸倒是可以，變成外國金子狐狸說不定還能以假亂真混到那邊去，但它太不可控。
不如衛洵直接變成太陽靠譜。
幻象貓還在沉睡，乙零跟衛洵兩隻狐狸把它圍在中間，一邊頭碰頭的看對麵有沒有反應，一邊互相交流信息。
“嚶嚶。”‘六個太陽，美洲太陽之力……’
衛洵沉吟：‘你是說讓我變成太陽，去影響黃金之國的戰局？等等，你真覺得我能變成太陽？’
衛洵哭笑不得，他也算當過梯瑪，學過道術，變過狐狸，或許還是傀儡，但要讓他去做太陽，他還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是啊，說不定你是天選太陽’
乙零饒有深意，忽然道：‘你一點都不緊張？’
之前乙零就發現了，衛洵的情緒特彆穩定，哪怕是被操控很長一段時間，他恢複理智時也不見緊張或是後怕，反倒一如往常，安雪鋒都比他操心得多。
當然了，乙零也有點懷疑衛洵這具傀儡身體是不是其實和他有關，這次嘗試跟衛洵直接從心裡對話，果然非常順利。但衛洵也不顯得驚異，就這樣跟他溝通起來。
‘緊張也沒有什麼用’衛洵一怔，無奈歎息：‘情緒越激動緊張，越難奪回身體。保持平靜的情緒對我有益’
他瞧了眼自己，之前蛻去的紅毛現在又遍布他的四肢，如一團團紅霞，想必當紅色漲滿時身體又會不受控製，焦慮緊張自然有，卻全都被他自我消化了。尤其在和乙零獨處的現在，他更是不顯露一絲半毫。安隊的關心擔憂衛洵瞧在眼裡，但與此同時他對乙零的日漸沉迷也被衛洵看在眼中。
乙零絕不是個簡單的人，衛洵不僅忌憚他那位哥哥，更忌憚他，這具身體畢竟是自己的，究竟是被那位哥哥做成的傀儡，還是——乙零的傀儡，衛洵這幾次被奪取主控權後已經有了幾分猜測，現在見乙零同他直接在心中交談，衛洵更確定幾分，卻不表露出分毫。
真危險啊，這對兄弟。或許是長時間無法掌控身體，沒怎麼真正和零導並肩作戰過的緣故，衛洵心中還有一點清明，本能在不停發出警報，如果安隊不是在跟乙零逢場作戲，那他們所有人怕是都危險了。
衛洵看了眼乙零，心中歎息，默念清靜經清空了自己的大腦，自己的情緒和思緒或許都會被感知道，他現在就像落到嚴密蛛網裡的小蟲，無法擺脫日漸窒息的束縛，如果這具身體已經被徹底製作成了傀儡，他真能有重獲自由的一天嗎？又或者他本身隻是天地間一縷幽魂，在乙零兄弟製作傀儡時被引入了其中。
這具身體真的是他的身體嗎？他和安隊他們之間相處的記憶是真的嗎？衛洵是他的名字嗎？還是這具‘傀儡’的名字呢？到現在衛洵竟然也不能確定了。兩番被奪舍，被壓製的最厲害的時候就像沉入一片昏暗天地，宛如一縷不完整的幽魂在這軀殼內部飄蕩。而軀殼中不隻有他一個人，猩紅色的霧氣滲透進來，好似一群凶惡的血色獵犬在緊追他的蹤跡，每次都是一場驚心動魄的追逃，但它們從沒有追到過他，因為在這片黑暗似乎近半都是另一位存在的領地，每當他躲進去時血色獵犬就失去了目標，迷惑的在不遠處打轉，汪汪直叫。
衛洵起初是警惕的，這具身體裡難道還有另外一個靈魂？然而這片空間卻是出現在他被血色獵犬追得走投無路，唱誦清靜經自保時共鳴而來的。
青城……
青城山洞天——
恍惚間似乎有無數記憶碎片浮現又沉降下去，到最後隻剩下一點靈光閃在衛洵腦海中。青城山，這軀殼中除他之外，留有青城山的力量。之前衛洵還無法確定，但在竹筏上零導被群山汙染侵襲，乙零的哥哥還控製著這具軀殼那會，已經是被操控的後期，他的感知逐漸回到這具身軀中，能夠清晰感受到群山汙染的力量，與那股青城山的力量何其相似。
恐怕青城山也被汙染過，而這具身體中竟然還有青城山山神的力量，秘密太多衛洵都沒了半點緊張的情緒，莫名覺得有些好笑，自己這具身體簡直就像一罐八寶粥，裡麵什麼東西都有。
他現在甚至想讓乙零哥哥再操控身體，讓自己的意識能再沉降到黑暗處，去探尋那究竟是不是真正的青城山山神力量，是敵是友了。如果這具身體裡真的還有神的力量，那說不定能反守為攻，反而抓住那位哥哥潛入而來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