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道長喝茶嗎?”
鬱和慧沒想到衛洵直接就把白小天給扯進來了, 不由得愣了下,但怔愣之餘鬱和慧順勢關了門。
“不用,翠導客氣了。”
那邊衛洵已經和白小天交流起來, 哪怕衛洵屏蔽了直播,兩人仍都是一本正經的,就像是導遊和正常小旅客的寒暄。
要不是鬱和慧知道白小天是百曉生,光從兩人的交談中完全看不出半點端倪。
“那就喝點蜂蜜水吧。”
給衛洵和白小天各倒了一杯提純魔蜂蜜水, 鬱和慧走到白小天身邊時,對百曉生到來的喜悅逐漸歸於平靜,鬱和慧再次擔憂起來——
百曉生是不好表現出半點超出‘白小天’認知的知識與信息的。
旅社絕對非常注意這個旅程,更何況現在主考官是吞噬者。白小天暴露一點都可能會被逐出旅程,上旅社黑名單。
而且最重要的是, 百曉生是歸途人, 如果真參與到救佟和歌中, 那佟和歌極有可能就救不回來了!就像當初醉美湘西王澎湃想救鬱和慧卻不能出手, 忍到最後想收天狐殘魂,卻還被丙二五零截胡了一樣。
旅社盯著, 如果百曉生真出手,不僅他身份暴露,佟和歌也極有可能救不回來。
怎麼辦?
鬱和慧左右為難, 坐立不安, 他一邊想讓百曉生謀劃,一邊卻也害怕百曉生參與反而引起不好後果,到最後幾次想張口但話卻梗在嘴邊, 欲言又止。
“鬱哥, 幫我去澆花吧。”
不同於鬱和慧的緊張, 衛洵和白小天卻聊得很愉快。見鬱和慧這般靜不下心的走來走去, 衛洵笑道,望了眼陶罐方向。
鬱和慧卻被他這一聲給驚到了!
鬱哥?
衛洵這是第一次叫他鬱哥!之前都叫和慧的!
“鬱哥?”
“嗯,嗯好。”
鬱和慧下意識應了,向陶罐那邊走去,走了一半回過神來,頓時啼笑皆非。這陶罐裡有什麼衛洵知道的最清楚,玉米筍哪需要澆水呢。分明是衛洵看他在眼前晃來晃去,靜不下心來,乾脆給他找點事做。
鬱和慧也知道自己心亂了,也不多說,乾脆走到陶罐邊上,拿出保溫杯,看裡麵還有點衛洵喝剩下的魔蜂蜜水。乾脆就又兌了點礦泉水進去,一邊心不在焉往陶罐裡澆,一邊豎著耳朵偷偷聽衛洵和百曉生說話。
“翠導和鬱和慧先生關係很好。”
“是啊,畢竟是我救回來的狐狸。”
衛洵笑道:“我對自己人都很好。”
“確實,翠導很負責任。”
白小天讚同,木訥道:“副團私下裡說過好幾次,要是在翠導的團內就好了。”
“現在不就是在我的團裡嗎。”
衛洵輕笑:“不論陣營,我都是你們的導遊。”
鬱和慧聽了會,心裡細細琢磨。百曉生那句‘翠導和鬱和慧關係好’,其實試探的是衛洵對歸途的態度。衛洵答‘我救回來的狐狸’‘我對自己人都好’,則是表明自己的態度。
百曉生後麵讚同,說‘確實,翠導很負責任’,其實暗指的是安雪鋒。而後借半命道人,說‘在翠導的團內’,則是邀請丙二五零加入歸途。
但丙二五零拒絕了,但是也沒拒絕徹底。他的意思是哪怕暫時不加歸途,他也可以與歸途合作。而且屠夫聯盟與嬉命人這邊的背景,不會影響到他。
聽這兩人說話是真費腦子。
鬱和慧深吸一口氣,感到手邊發癢。他低頭一看,就見陶罐中‘長’出一嫩黃小芽,正在討好蹭他的手,而陶罐裡土乾燥極了——鬱和慧剛澆下去的蜜水,全被玉米筍給噸噸噸吸乾了。
再來點,再來點!
玉米筍期待用觸須蹭了蹭鬱和慧的手,鬱和慧乾脆不費腦子想了,他不浪費衛洵的蜂蜜,拿出一瓶礦泉水給玉米筍澆下去。
小傻子玉米筍仍喝的非常快樂,果然,傻子才能活的高興嗎。
鬱和慧澆完這瓶水,回神再去聽衛洵和百曉生聊天,卻聽他們正在談些道教典故。
“三太子是道教的護法神,是通天太師、中壇元帥、通靈顯赫大將軍。”*
白小天說的這些,是哪吒在道教中的頭銜,他地位很高,在神仙譜中被歸為‘忠武戰神’,屬於武神一脈。*
“哥哥確實厲害。”
衛洵歎道,略顯苦惱:“能從哪吒靈手中學到些本領,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他答應每晚來給我特訓,但我卻不清楚到底從哪裡入手成功率較高。”
衛洵說的是成功率,哪吒靈會的東西實在太多,旅程充其量也就隻有幾個晚上,能跟哪吒靈學習的機會不多了。
而且他的神話類橙色稱號任務目前也還沒有著落。
“如果翠導不介意的話,小道對這些略知一二。”
聽白小天接了話茬,衛洵笑眯眯道:“願聞其詳。”
“三太子聞名於世的有多樣法寶,但除非翠導能得到這些寶物,否則將心力放在這上麵是浪費時間的。”
白小天道:“翠導剛才在東側殿施展的火焰,是三昧真火嗎?”
“沒錯。”
衛洵大大方方應了。
“翠導大可從三昧真火這方麵入手,無論是融入某樣道具,作為武器,還是將其作為稱號任務線索,都是可行的。”
白小天道:“三昧真火其實用處最大的,還要數煉丹。傳說中太乙真人保護哪吒魂魄的金丹,就是用三昧真火練就而成的。”
“哦?”
衛洵心中一動,雙眼微眯:“《封神演義》中哪吒是蓮花化身,用了兩枝蓮花,三片蓮葉,再加一顆含有哪吒神魂的金丹重塑身形。但我看哪吒靈化作的鳥身上有蓮藕,倒更像是《西遊記》中寫的。”
封神演義中哪吒是太乙真人救回來的,是荷花化身。但在西遊記中卻是佛祖救回來的,是以碧藕為骨,荷葉為衣的蓮藕化身。
“不用糾結到底出自哪裡,畢竟哪吒靈是千百年來人們對哪吒認識的集合體。”
白小天道:“哪怕是蓮藕為骨,荷花為肉,荷葉做衣,金丹護魂,也是可能的。”
衛洵若有所思點頭,隨後問道:“但是要怎麼分辨這荷葉荷花,究竟是肉還是骨頭,或是護魂金丹?”
“今晚翠導您可以向哪吒靈討教三昧真火的用法。”
白小天有些不好意思:“我見識短淺,隻覺得燒一下不壞的,大約就是能護魂的金丹了。這方麵副團應該有更深見解。”
“我會去拜訪半命道人的。”
衛洵了然笑道。他們又討論了一會複活後的哪吒到底是算人還是蓮花。
白小天說《封神演義》中寫道,恢複人形的哪吒雖然外貌仍是人類,但實際上已經是蓮花了。金丹封住哪吒之魂,與外界完全隔絕,不陰不陽,已是超出三界五行外,封存在另一個空間,與無魂之身無異。
所以複生後的哪吒是植物化身,並不是人。
而且這種身體有種好處,那就是邪術不侵,沒有三魂七魄,不會受到任何勾魂之類的傷害,能免疫毒害,同樣也再沒有肉體凡胎之苦。
“真好。”
衛洵歎道:“要不是導遊異化都是怪物,我都想去當個蓮藕人了。”
導遊能算人嗎?還是也想哪吒靈一樣,外表還是人,但內裡卻已經是怪物?
“無論是人非人,隻要有顆人心,做人事,那就是人。”
“道長倒是豁達。”
衛洵輕笑,不再說這些又和白小天討論了一些哪吒相關的事。雖然白小天之前說過最好彆浪費時間在哪吒的武器上,卻還是給衛洵介紹了一樣哪吒靈的法寶。
這樣法寶不像混天綾,乾坤圈那樣有名。
“繡球兒這樣本命法寶,在《西遊記》、《南遊記》、《三教搜神大全》等諸多古書籍中均有記載。”
白小天道:“傳說繡球兒內部空間極大,藏有十六名妖魔頭目,五千瘟神鬼兵。哪吒降服的各路妖魔鬼怪乃至神仙靈獸都被封在繡球中,隨時可以召喚出來戰鬥。”*
白小天簡短道:“其他法寶不好鍛造得到,但這繡球兒本名乃是火球。翠導有三昧真火,也許有些機會。”
“時間不早,不打擾翠導休息了。”
“慢走。我會去拜訪半命副團的。”
衛洵這次沒有挽留,送白小天出門。
這就結束了?
鬱和慧全程沒打擾衛洵和白小天交流,誰想到他們竟然一直在討論哪吒,半點沒提靈參蛇骨之類的事!
“佟和歌如果能複生的話,應該是靈參,何首烏,太歲三樣靈物合成的‘植物人’”
等白小天走後,鬱和慧忍不住開口。
“就像我一樣。”
鬱和慧現在也不能說是人,也沒有旅客身份,更像是衛洵的契約靈寵。而他在旅社中的身份也是‘天狐’,實力等級也是按照天狐算的,不再是人。
天狐聰慧,鬱和慧明白衛洵和白小天這場討論,其實是以哪吒靈來類比佟和歌此刻情況。
構成哪吒靈的蓮藕、荷花,荷葉,正能對應佟和歌的靈參、太歲、何首烏。
最關鍵的一點在於哪樣才是承載佟和歌神魂的,最關鍵的靈物。這點百曉生也給了建議,拿三昧真火去燒。
“但現在我們隻拿到了太歲。”
鬱和慧發愁道:“想要得到靈參跟何首烏還需要時間。”
這不就又回到最初的問題上了嗎。
“不,在我看來,它們應該都有佟和歌一部分神魂在。”
衛洵否定道。他走到陶罐旁邊,摸了摸玉米筍嫩黃的觸須。玉米筍當即打蛇隨棍纏繞上衛洵手指,觸須如嫩芽般從中張開,露出一滴晶瑩純粹的蜜來——
它竟是將鬱和慧澆進土裡的蜜水提純成了蜜,此刻期期艾艾獻寶般供給衛洵。
“你吃吧。”
衛洵笑著點了點玉米筍,又把鴿子精的屍體喂給它吃,玉米筍登時就是一陣意想不到的狂喜,高興地扭出了殘影。
百曉生的意思,是衛洵想讓哪個作為佟和歌複生核心,那就用三昧真火去燒哪裡。
衛洵明白。
這正是最初鬱和慧和衛洵發愁的關鍵,太歲靈氣太濃,如果拿出來的話絕對會被整個地宮妖物們都知道,但是如果把三昧真火送進玉米筍體內,直接把太歲燒成‘金丹’再拿出來,那就簡單多了。
金丹內斂,與外界完全隔絕,自成一個空間。太歲的靈氣彙聚在那裡,自然不會外泄。
就是不知道玉米筍能不能作為‘煉丹爐’,經受住三昧真火的灼燒。但有殘缺靈蛇骨盤在裡麵,能抵擋部分熱,應該沒問題。
“是我還不夠大膽。”
衛洵歎道:“沒往這方麵想。”
他隨手又給玉米筍灌了瓶水,多喝點水,一會該被燒了。
誰能想到用三昧真火去燒太歲呢,誰敢啊!
“你已經夠大膽了。”
鬱和慧無語道,他深吸一口氣:“白小天……他以前挺保守謹慎的。”
用三昧真火去燒太歲,給佟和歌燒出個‘金丹’來,就連衛洵都沒想到!
冷靜,理智,但冷靜中卻又透著股瘋勁,這讓鬱和慧心中百味雜陳。
這十年發生的事實在太多,也有太多他沒能參與的。歸途大家表麵上看起來還一如往常,但一個個其實內裡早不再是正常人。
“有辦法就是好的。”
衛洵輕快道,這次和百曉生的溝通讓他很愉快。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簡單。
百曉生全程隻談哪吒,但實際上不止給出了靈物處理辦法(用三昧真火燒),佟和歌複蘇方案(仿照哪吒),甚至還有對衛洵道具的建議。
衛洵正煩惱蟲群要怎麼隨身攜帶,百曉生就提出了能收納群妖,容量極大,罕為人知的哪吒靈法寶‘繡球兒’
最重要的是,他給出的意見不是空話,而是全圍繞著‘丙二五零擁有三昧真火’這點,給出的確實可行的意見。
還有最初,百曉生說的‘不要在法寶上浪費時間’,其實也點明了衛洵為何還沒能激活神話類稱號任務。
按理說他見過混天綾,也見過火尖槍,還被混天綾硬抽了下,怎麼著都該有了。
差就差在衛洵手頭並沒有法寶,更不能像哪吒靈那般將法寶化為城市建築,被人氣浸染,這條路注定是走不通的。
不如從三昧真火入手。
“白小天有意思。”
衛洵饒有興致。這算是他和百曉生第一次交鋒,之前論壇上的隔空提醒不算,他以衛洵身份去歸途做客時百曉生和萬向春在外麵‘追捕丙二五零’,兩人也沒見過麵。
一次交流,能給衛洵留下良好印象,而且沒有一句是命令式的建議。
百曉生有要求衛洵怎麼做嗎?沒有。他就像是和丙二五零交流了一下有關哪吒靈的信息,就像是提供了靈感。而一切讓佟和歌複生的辦法,也可以算是衛洵自己想出來的。
這樣一來,哪怕佟和歌真正複蘇,他的恩人也隻有丙二五零一個。
衛洵清楚明白,百曉生如此做的原因。正因為衛洵最初與他對話時說過:‘畢竟是我救回來的狐狸’
衛洵信任鬱和慧,對鬱和慧好,前提是鬱和慧是他救回來的,從身體到靈魂在旅社認證下完全屬於衛洵,絕對不會背叛。
如果在就佟和歌中,摻雜了百曉生的關係,讓佟和歌的恩人多出一個白小天,那很難保證丙二五零是否還會全力動手。
為了保證能將佟和歌救回來,百曉生甘願退讓。這是陽謀,他清楚知道憑丙二五零的敏銳會想到這點,但這不妨礙丙二五零對他如此行為產生好感。
智商太高,過於冷靜理智的人在旅社這種情況下,通常會引起人的警惕,甚至引起某些負麵情緒。
但百曉生這次溝通不僅表現出了高智商與冷靜,同樣表現得重感情,懂進退。最重要的是他的冷靜中還藏著一點瘋狂,更符合衛洵的胃口。
如果現實中遇到這樣一個人,衛洵也會感興趣的。
“走,去看看半命道人,讓他們過來取棺。”
衛洵道。半命道人派白小天來送蛇骨,應該也是趁機讓白小天看看棺材目前的情況。
現在是晚上十點,先見過半命道人,再跟哪吒靈訓練也不遲。
“我自己去就行,你留在這,一會梅恪爾他們可能會來送鹿。”
梅恪爾把白鹿騎走了,但衛洵不擔心這個,一會他們肯定會送回來。
“現在去找半命道人嗎?”
鬱和慧一愣,之前還以為衛洵是跟百曉生寒暄,真要去找嗎?
“嗯。”
百曉生剛才提起‘副團’,絕對是有原因的。見一見半命道人又會給他帶來怎樣的驚喜?
衛洵有點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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