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雪鋒第一時間覺察到丙一跳海。
他這才發現即便自己精神狀態極為糟糕, 即使擔心丙一發覺他的異樣而一直刻意回避,但他仍是下意識的一直注意著他。不是用眼睛去看,而是在心靈, 在精神, 在……一種很玄的層麵, 就好像他們有哪裡緊密相連。
狄飛羽跳海的時候安雪鋒正沉浸在鯨屍幻象中, 沉浸在嘈雜混亂的竊竊私語裡, 沒能第一時間發現。但丙一跳海的時候——不,在他暗自費力翻欄杆的時候,安雪鋒就立刻發現了!他本來能阻止的, 隻要伸手一抓就能把丙一揪下來,但安雪鋒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沒有動手。
明明丙一的臉被麵具和兜帽遮住了大半,但安雪鋒卻能感到他是雀躍的,是激動興奮的, 他想要跳海,這明顯古怪的海洋讓他異常向往!
或許讓他跳海能挖出丙一身後黑暗中更多的秘密,類似釣魚執法。但安雪鋒清楚知道這隻是自己心底深處勉強找的借口,看丙一那麼快樂的樣子,他竟是不想阻止他,縱容著想讓他去做快樂的事情。
這可不對啊, 精神失控中的安雪鋒勉強勒緊準繩,如果丙一的快樂是建立在違法犯罪上呢,然而混亂至極的思緒從丙一真的跌落下去時戛然而止, 身體反應比腦子更快,根本沒有思考安雪鋒幾步翻過欄杆,瘋子一樣追著丙一躍入海中!
噗通!
浪花飛濺他們一前一後墜向大海,在跳海的瞬間安雪鋒混亂想到這是極其危險的行為, 他很可能會砸在丙一身上!就像去水上樂園玩水滑梯的時候工作人員都會等前一個滑下的人遠離滑梯口後,再讓下一個遊客上滑梯,下麵還會有工作人員接著,怕的就是前後兩人高速撞在一起,在水中更容易腳底一滑無法站起溺水。
而他們現在遊艇下是風雨交加波濤洶湧的大海,丙一身體又虛弱多病,他要真砸在丙一身上說不定會把他砸暈甚至砸死!半空中安雪鋒竭力想變換姿勢但時間實在太短,根本來不及,他瞳孔驟縮牙關緊咬,絕對,絕對不能就這樣砸在丙一身上。要變得越輕越好,要變得越小越好!
噗通!
猛然間安雪鋒隻覺得身體突然一輕,飛濺的浪花水滴驟然放大,他緊隨丙一身後落海,但海上隻濺起丙一墜落時的浪花,安雪鋒則直接被浪花吞沒,被大浪一下拍懵了,暈頭轉向分不清東南西北,隻能憑本能劃動四肢——
本能?他變成什麼了?!
力氣小到根本無法違抗洶湧海浪,隻能隨波逐流的艱難隨著海浪節奏探頭的安雪鋒愕然發現自己竟然不當人了。
他變成了一隻雪貂!
果然衛洵和丙一關係不純,而且比安雪鋒原本設想的更為複雜!鬱和慧能變雪狐,衛洵竟然能變成雪貂,難道說衛洵也是被拐——但此刻不是想這些事情的時候,雪貂顯然不是海洋生物,在海洋偉力下脆弱無比,一個巨浪打來安雪貂直接被掀飛又重重砸入海裡。
衝擊力讓他昏厥嗆水,飽含汙染的海水直接灌入體內,惡意侵染著一切,SAN值飛速下降的同時雪貂小小的柔軟白色身體抽搐著不再掙紮,沉入漆黑海下。而更糟糕的是粼粼波光閃過,一張塞滿觸手的魚嘴張開,貪婪一口吞下了弱小的雪貂。
“衛洵!!”
這一幕被遊艇船頭上眾人看在眼中,尤其是魔鬼商人!接連遭受丙一衛洵墜海的打擊他臉色慘白,半身趴在欄杆上拚命向大海中伸手,下一刻一條黑色的靈魂鎖鏈猛然甩出,就連魔鬼商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做到的,但無論是手還是靈魂鎖鏈都遲了一步。
他沒能抓住丙一和衛洵,也沒能鎖住他們的靈魂!
“狗屎,我說誰能去救救丙一!911呢,海軍呢?!等等,那白色毛絨絨的東西是什麼?該死的它好長好瘦……是那隻狐狸嗎?!”
沃克撲到欄杆旁,臉色比魔鬼商人更慘白,雖然姚靜荷原本計劃將他勸走,但丙一跳海後沃克哪還有心思糾纏,直接胡亂搶了救生衣救生圈抱著一大堆東西就往海裡扔,結果浪太大船身一晃他差點自己栽下去,就算不是浪沃克也想自己跳海去撈丙一了,那可是兩千萬美金!
不不,救闊佬導遊一命,獎金起碼得翻倍——起碼得再多給他一千萬美金吧,不能再少了!狗屎的,為什麼他不會遊泳,他要跳海下去恐怕比丙一沉底還快!
但就在沃克心急如焚的時候他看到一團白色的小東西被浪拍的飛了起來,沃克一下子想到了那條跟著丙一的白狐人!雖然白狐好像沒這麼瘦,這不是過了水了嗎,蓬鬆毛濕了瘦了也挺正常。沃克心中鬆了口氣,有狐狸保護丙導起碼——
“狗屎!”
下一瞬沃克瞠目結舌,他竟看到了那條狐狸被畸形魚給吞了!這下他徹底慌了,目光瘋狂在海浪間尋找它的蹤跡,卻根本看不到半點,氣的急的沃克失聲大罵,各種汙言穢語,但他的話卻讓對峙中的苗芳菲和米蘭達卻同時表情驟變臉色慘白。
剛才苗芳菲確定鬱和慧被丙一支去了船長那邊,海裡的白色生物極有可能不是鬱和慧,而是回憶起自然之子稱號的衛洵雪貂!
但雪貂不是海洋生物,又被畸形魚給吞了,衛洵生死未卜!
該死的,沃克怎麼還沒恢複記憶,狄飛羽還沒死嗎?!
米蘭達滿身狼藉,盯著被苗芳菲抓到手中的菲利普,眼神狠厲中有一絲慌張。
該死的,她確實算計衛洵去死,但衛洵不該死的比狄飛羽更快。尤其是苗這個該死的婊·子開始懷疑她了,控製住了菲利普,要是她現在殺了菲利普巔峰東區旅客們先一步恢複記憶,那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他們沒有死。”
就在這時,船頭那邊,沃克發泄般的咆哮被B1打斷,丙一墜海心情極差的沃克本來想揍這個敢和丙一撞衫的窮鬼導遊,凶神惡煞回頭卻被B1身上珍珠色的光晃了眼,不敢置信震驚指著B1嚷嚷:“怎麼了?誰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B1渾身泛著幽靈般珍珠色的光,身體竟隱約變得半透明起來,就像一隻幽靈一樣,而他也真的飄了起來,輕飄飄毫無重力般飄坐到了欄杆上,任憑洶湧海浪顛簸都坐的極穩,然後他掏出了一隻黑紅相間的,中空的類似羊角的獸角。
這是惡魔之角。
“他們都沒有死,他們的靈魂沒有出現。”
B1有點生疏捧著這根獸角,尖端放在嘴邊時動作已經變得熟稔,就像他曾做過無數次一樣。
丙一和衛洵都沒有死亡,但在波濤洶湧的大海中極容易迷失方向。
“嗚——”
悠揚號角聲響起,就像傳說中美人魚盤踞在礁石上吹奏海螺,B1吹響了屬於惡魔的靈魂樂章。
惡魔的樂聲會引誘靈魂,找到回歸的方向。
* *
時間回到幾分鐘前,安雪貂連帶著海水被吞入魚嘴,又有被汙染的魚群衝來想要搶食,畸變的大魚靈活轉身飛速潛入海中想避開魚群,然而它剛潛下去幾秒——
大魚張開嘴,密密麻麻的肮臟觸須如胡須般飄蕩,它突然開始痛苦混亂的遊動,混亂了數秒後身體僵硬無法再動彈。
嘶啦——嘶啦——
隱約有撕扯聲從它體內響起,從它顫抖大張的魚嘴裡傳來,更多觸手從它無法控製大張的口中湧出,但這觸手卻不是它身體的一部分,恐怖的存在於它體內降臨。
啵!
如水泡破裂的聲響,畸形大魚體內轟然湧出無數觸手,像綻放的海葵刹那間將它吞沒。而密密麻麻的觸手飛快收攏,等觸手完全消失後,幾乎一模一樣的畸形大魚再次出現在海中。
然而它不是原本的大魚,這條畸形大魚是經驗豐富的模仿者。
“操。”
畸形大魚吐了個泡泡,安雪鋒罵了聲操。
即使在外麵一直看著直播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衛洵’真SAN值歸零安雪鋒恢複記憶後,繼承了之前的記憶,安雪鋒才知道自己竟然腦補過這麼多!
什麼什麼拐騙團夥黑暗勢力以冰島馬為代號的人販子和丙一衛洵之間的糾葛,讓這麼多年來臉皮夠厚的安雪鋒久違體驗到了什麼叫做社死尷尬,尤其是他精神崩潰竟在苗芳菲說的那句‘丙一喜歡安雪鋒’!
這不是真理嗎!此時此刻安雪鋒衷心罵旅社傻逼竟然搞出失憶這吊毛規則,又衷心感激旅社沒有直播每人心中所思所想的規則,否則要是被外麵人,尤其是被基本能看出問題的半命道人、占星者等人知道,他精神崩潰的節點竟然是‘丙一和安雪鋒是一對’這種事,那他老臉都要丟光了!
畸變大魚一邊飛速向衛洵方向遊去一邊帕金森似的抖動身體,就像人腦補丟臉事時不自覺地發泄拍桌,這具化身安雪鋒操控過很多次,早就對能使用的稱號心中有數。即使自然之子隻是紫色稱號,但老練的經驗是最寶貴的財富,剛才恢複記憶的瞬間安雪鋒就順勢模仿畸形觸手大魚,吞噬掉它隻有掌握了變化它的技巧。
而他特意讓衛洵帶上的那張觸手虎鯨照片,這具化身也正好看過。觸手虎鯨是最適合整個冰島旅程的變身,安雪鋒多操控化身變幾次,將來衛洵也能更好掌握這種變化。但觸手虎鯨可不是那麼簡單能變出來的。
安雪鋒深知如何不留痕跡鑽旅社漏洞,看一眼就能模仿出來這種事基本不可能,但衛洵是歸途隊員,和安雪鋒朝夕相處,對觸手虎鯨熟悉是很正常的事。
然而觸手虎鯨變身涉及到大西洲,即使衛洵再熟悉也沒有這麼強大的力量支撐變身。但正巧衛洵和丙一都在旅程中,正巧丙一和安雪鋒深度聯結,能間接影響隊員,又正好衛洵胃裡有好幾顆飽含巨幅能量(羊肉精華)的山楂丸,由於化身能用的稱號寥寥,山楂丸裡麵有好幾顆都是契合自然之子稱號的能量。
“嗚——”
像是魔法電影中的景象,畸形巨魚如氣球般膨脹起來,無數觸手飛速生長交織化作黑白相間的光滑皮膚,黑色直立的背鰭和雪白的腹部,紡錘形的身體龐大有力,黑白相間的體色如海洋中的大熊貓——安雪鋒成功變成了一條虎鯨!
但山楂丸內羊肉能量在飛速消耗,虎鯨皮膚也時而光滑時而崩裂散亂成觸手,超過了衛洵化身能承受的力量。為了可持續發展安虎鯨體型一圈圈縮小,飛快從成年雄性虎鯨變成了亞成年的虎鯨,它顯得更圓滾滾,也更多一分機靈可愛,但嘴裡上下數十顆圓錐形的利齒足能撕碎海獅厚厚的脂肪層,也足夠撕碎膽敢對衛洵下觸手的畸變小須鯨觸手!
嗚——!!
適應變身同時安雪鋒沒忘正事,一直在向衛洵的方向飛速遊動。當他變穩虎鯨的同時也看到了漆黑大海中的亮光,衛洵和狄飛羽都在那裡,而一頭被汙染畸變的小須鯨正張開血盆大口,妄圖將他們一口吞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