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一反手掏出北歐獵刀, 懷中貓跳到他的肩膀。B1召出十數亡靈,抱緊畸形的亡靈小女孩,兩人一盯著前方一盯著退路, 玉米筍如巨蟒盤繞在他們腳邊警惕高昂著頭顱, 佟和歌飛竄到他們中間。
沒人再說逃跑,因為無處可逃, 他們下來的那條裂縫上下左右四麵八方火山岩全都睜開了眼睛,這整片火山岩壁竟是全被銀色物質浸染, 擁有了意識!無數巧克力色小球組成的眼球,轉動著,蠕動著,像被泡發了一樣微微脹大,巧克力色小球表麵像裹了層灰白腐爛滑膩的膜, 比之前看到的還要更詭異恐怖。甚至就連他們腳下踩著的火山岩上也儘是眼睛!
玉米筍觸須編織交疊, 如地毯般鋪滿地麵, 讓他們不必直接踩在眼睛上。但除了地下,前後左右乃至頭頂傳來的目光卻無法躲避!丙一當即閉上眼睛, 不與火山岩上眼球對視,這太多的眼球讓他想起腐爛的小虎鯨和洛芙林, 然而此處的汙染或者說能量侵襲卻比海上時更強,即使閉上眼睛也完全無法隔絕乾擾。
“嗚嗚——”
幽怨陰冷的哭聲從靈魂最深處傳來,哀怨又痛苦, 浸入人的靈魂, 席卷三魂七魄,這是銀色女郎的哭聲。B1大腦嗡嗡作響,手不自覺抓緊胸膛。心臟傳來的劇痛讓他佝僂彎腰,那濃重的悲傷仿佛要將心攥碎了擰出血來, 哭成悲痛欲絕的血淚。
即使變成亡靈也無法擺脫這種深入骨髓的痛苦,甚至因為亡靈的情感更偏執濃重,反倒讓B1更深深陷入這種情緒中,無法自拔。哭泣的是銀色女郎嗎,是她眼睜睜看著愛人在太陽下變成石像,卻無力阻止父親時的悲慟嗎,B1本來就是情感極為豐富的人,哭聲撥動著他的思緒,讓他與哭聲共情。
但B1並沒有完全沉浸下去,徹底被汙染,他靈魂中有一塊保持著冷靜與清醒,經曆過愛情,被愛情背叛,如今對愛情看得清晰透徹,嗤之以鼻——正是亡靈君主!雖然B1不用他,但他們靈魂本來就相連。
如果B1想的話,他能借著這一絲理智徹底擺脫濃重的情緒,清醒過來,B1能感到自己的靈魂正在搖搖欲墜,沒有身體做屏障,靈魂直接受到情緒感染的恐怖衝擊,他承受不住這個。B1能感到懷中妹妹似的畸形小女孩亡靈雙眼睜的越來越大,她試圖讓銀色女郎沉睡,但她怎能做的到。小小的身體開始劇烈顫抖,七竅流出晶瑩的亡靈之血,但她的努力確實讓貫徹靈魂的哭聲減弱了些!
這是個機會,趁著哭聲減弱召出亡靈君主,B1有把握讓自己強行清醒過來!但B1沒這樣做,他們被困在這裡,成千上萬雙眼睛盯著,即使清醒過來也會再次沉淪,而且說不定還會遭遇更恐怖的事情。要如何才能扭轉局勢?
機會稍縱即逝,一瞬間B1做出決定,他非但沒有清醒過來,反倒趁著哭聲弱時保住最後一絲理智後,當畸形小女孩亡靈搖搖欲墜力量透支,貫穿靈魂的哭聲變本加厲聲音更大時,B1毅然決然將自己絕大部分的靈魂更深的沉浸進去,沉浸在這哭聲中。
銀色女郎既然要讓人聽到她的哭聲,肯定是想傳遞出一些情緒,想要吸引能聽懂她的哭聲,能了解她的哭聲的人!
B1放任心中濃烈情緒翻湧,太過濃烈的情感,太過強烈的情感堆積太多讓人憋得想爆炸,但B1將這些情緒傳輸了出去,靈感迸發,B1腦海中飛快編織出一道道旋律,將極致的悲慟抒發在創作中,亡靈態對情緒的敏感共鳴反倒讓他的旋律越發接近本真,那真摯至死不渝的愛,悲傷的無法訴說的感情,期待的忐忑的呼喚,全被他編成了旋律。
“嗚嗚……”
哭聲仍在,但漸漸地不再隻是哭聲,似乎有目光凝望著他,看到了他靈魂所想,聽到了無聲的虛旋律與歌,那種幾乎要將B1靈魂徹底侵蝕汙染的哭聲變得輕柔起來,原本幾近承受不住,搖搖欲墜的身體狀態竟然開始好轉,但B1卻沒心思注意這個,他全部心神都在傾聽這變調的,新的歌聲中。
他能聽懂哭聲了,好似銀色女郎喜歡他的旋律,更想讓他寫出歌詞。靈感迸發B1編出歌詞,融入到旋律中,同時將他從哭聲中聽出來的信息牢牢記住。
雷神的女兒,與全智者相愛的銀色女郎,她的名字叫做斯露德。
【瓦爾基裡氏的眾仙女,
裡斯特和米斯特,
快給我盛蜜酒的牛角。
希爾德和斯露德,
赫洛克和赫費奧托爾,
高爾和吉羅洛爾,
朗格裡德和拉格裡德,
還有雷格萊弗,
你們把蜜酒斟給勇士】*
斯露德是女武神,她是雷神之女,以力量為名,穿著血紅色的戰袍,戴著鳥翼裝飾的銀盔,手持發光的矛與盾,騎著小巧純潔的白馬,奔馳在夜空中時鎧甲閃爍的光芒化作北極光,賜予在人間戰死的英雄們一吻,接引他們前往英靈殿*
斯露德是雷神的第二個孩子,備受寵愛的長女,她自由自在與其他女武神一起奔馳在夜空中,無憂無慮,直到被Alvis(全智者)的智慧所吸引,兩人相愛悄悄的私定終生,斯露德希望得到父母的祝福,阿爾維斯許諾一定會獲得雷神的認可。
然而醜陋的侏儒哪怕擁有智慧,卻仍無法獲得雷神的認可。
【托爾說道:
有樁契約我一定要違反,
儘管新娘親口允諾婚姻。
我是她父親應作主定奪,
她允婚時恰好我不在家,
未奉父命豈可妄談婚嫁】
B1大腦嗡嗡作響,頭痛欲裂,靈魂像被粗暴扭成了一股,被撕碎再被重組,他臉上濕漉漉的,不知道是共情的淚水還是亡靈的血。銀色女郎哭聲中透露出太多信息,很多是他無法承受的,僅僅是知道就會遭到汙染。
然而B1咬緊牙關,堅持聽完到了這首阿爾維斯之歌的結尾。那是全智者答出雷神所有問題後,滿心想得到雷神認可,誰知這卻聽到雷神戲謔。
【不曾想過你如此地善辨
語言中充滿了智慧的財富
可惜我隻是以談話哄騙你
黎明來臨,你變成石頭吧】
“噗!”
B1吐出一口鮮血,靈魂瞬間萎靡起來,比之前蒼白脆弱了無數倍,仿佛風中殘燭稍一用力就會破碎,他無法再聽懂更多了,如果他靈魂更堅韌實力更強,絕對能知道更多。但B1卻不後悔,稍微緩一會後就全身心放在創作歌曲中。
他已經明白斯露德的意思了,斯露德是想讓他創作出一首能打動人心真情實感的歌曲,讓她湖中冰川上的信徒們傳唱,從而再次打動全智者的心,讓躲藏不出來見麵的全智者出來見他。
如果他創作的歌能讓斯露德滿意,他們才大概率能活著離開這裡,甚至在斯露德允許下探索到更深處,真正探索北歐神話遺跡,獲得更多更珍貴的寶物!B1投入全部感情開始創作歌曲,細弱哭聲縈繞在他耳邊,雖沒再打擾他卻也將他和外界隔絕,讓他安心寫歌作曲。B1完全不知道這段時間外麵發生了什麼事情,更不知道丙一已經被水中驚雷閃電劈了三下!
時間回到火山岩上成千上萬隻眼睛睜開,哭聲回蕩神力侵襲靈魂的時候。B1被哭聲中濃重的悲傷痛苦所浸染,但丙一卻沒收什麼影響。他天生就很難感受到負麵情緒,無論悲傷還是痛苦,都對他沒有影響。沒有情緒共鳴,他隻是單純被能量嚴重浸染。
然而雙頭精靈、玉米筍和玉米狼筍都是吃過岩石喝過水的,早就熟悉了銀色女郎的力量,有它們在前麵扛著再加上丙一變成了最皮糙肉厚的惡魔態,竟不過幾秒就強撐了下來,甚至還有餘力睜開了眼睛。
見佟和歌也在前麵擋著,怕他被浸染的嚴重再發生畸變,丙一一把把他拉到身邊,又抬眼望向B1,見他雖然雙眼緊閉靈魂顫抖卻暫時沒有生死危機,丙一也不想著離開了,而是饒有興致打量起周圍長眼的火山岩來,思索著要如何破局。
不隻是逃跑,難得來了這裡不去深處看看實在可惜。丙一不動聲色活動了下手指,但下一瞬就眼珠酸脹有血流出,無形的存在正監視著他們,不動還好,但凡有動靜都會被多‘注視’一分,而這種飽含能量神力的‘注視’隻再多一絲,都不是丙一能承受得了的。
‘我來’
佟和歌道,但丙一自己心中卻有算計。
“噅兒!”
既然人承受不了,那丙一乾脆融合了洛基殘缺火種,轉瞬間他就從人形變成了馬身!而令他驚奇的是丙一原本做好了乾式潛水衣被撐裂的打算,變化過程中身上原本穿著的衣物紛紛被撐壞,但這潛水衣竟然跟隨他變形一起變化,仍牢牢包裹住馬身,不讓身體裸露在冰川水中!
用火焰把夾在身體和潛水衣中的碎衣物燒了,省的擠著難受。丙一噠噠走了兩步,甩了甩頭,從他變形的刹那間火山岩上幾乎所有眼睛都向他看來,目光森森,但丙一卻再沒感受到那麼大的壓力。或者說。
並不是銀色女郎變弱他變強,而是從原本‘神’對人的注視變成了‘神’對‘神’的目光,而銀色女郎是雷神之女,洛基卻是奧丁的血盟兄弟,算得上是雷神長輩,更是雷神女兒的長輩。無論實力還是地位,銀色女郎都不可能壓的過洛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