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紅色鬥篷的導遊不是在說笑, 在放下白色大貓後她沒再多看半眼,而是短暫和隊友商量過後繼續前行,哪怕它們落在後麵沒有跟上來, 除了幾人擔憂回望外,旅隊並沒有為他們駐足停留。金黃色鬥篷的導遊離開前倒是說了幾句, 說目前這段冰裂還算相對安全,越往前越危險, 它們留在這裡最安全,他們會回來的。
丙一能嗅到前方漆黑冰裂深處隱約飄來的焦香, 那是和純粹火焰結晶同款的香味。
但他沒有第一時間跟上隊伍, 母親的態度讓丙一有些驚訝, 心情一時間很是複雜。他下意識望向幻象貓,就見它不再同雪豹對峙, 而是順著裂縫跳上冰壁,居高臨下觀察四周情況。它像是完全沒把母親那一番話放在心上, 又像是早料到會是這樣, 所以習以為常。
這讓丙一有些悵然,變成動物時總很難控製情感。他雖然沒有太多對父母的印象, 但總歸從小到大見過許多其他的家庭。同那些鬨到雞飛狗跳撕破臉皮的家庭而言, 他與哥哥間似乎從沒有鬨過什麼不可開交的矛盾,相處的很是融洽。但看到那些和諧美好縱享天倫之樂的家庭時, 丙一總會情不自禁在心中勾勒出想象中父母的模樣。
哥哥從沒有提起過父母, 丙一隻能幻想。父親應該是和藹可親卻有威嚴有擔當的, 母親該是溫暖柔軟能包容他們, 卻也三觀正會訓斥他們改正錯誤的。又或者不管怎樣都好,起碼都會發自內心疼愛自己的孩子。
但夢中母親的態度卻如爪下寒冰那麼冷,不僅是對‘哥哥’, 同樣是對‘弟弟’。她還算抱過‘哥哥’,給他順了順毛,然而卻沒有看‘弟弟’哪怕一眼。這讓丙一心中產生了懷疑。
夢中的人真是母親嗎?還是又是旅程幕後黑手的一次陰謀詭計?
又或許隻是因為夢中的母親在剛生孩子不久的節點,沒怎麼培養感情?
但母親對自己血脈相連的孩子的感情是母性本能,丙一遠遠看到那金黃色鬥篷的導遊已經走了很遠,卻仍回頭望向雪豹。然而母親卻徑直向前,從未回頭。
“嗚——”
寒風吹過,穿過狹長幽深的冰裂時發出空靈詭異的風聲,這裡太冷了,冷得丙一貓毛炸開了花,像朵白絨絨的大號蒲公英。它不斷倒著爪子,猶如在冰麵上踩奶,其實是怕肉墊被凍壞,直到一條毛絨絨長尾主動甩到了他身前,丙一才抬爪子舒舒服服踩了上去。
這是衛雪豹的尾巴,它來到了他的身邊。說是雪豹幼崽,但它在夢中看起來可不算小,比丙一要大上一圈,毛更厚更稠密,長尾巴能圈它一圈,尾尖還能供貓貓踩著暖爪。它蹲坐在銀白色緬因大貓的身邊,一貓一豹的身高差看起來很是和諧。
‘不追上去?’
‘為什麼留下來?’
衛洵問他,丙一在精神中反問。他不追上去是因為幻象貓留在這裡沒動。雖然夢中的母親讓他想要深究,但目前最重要的還是幻象貓。
它是哥哥亡魂的化身嗎?有自己的意識嗎?為什麼會被選進舊日夢中?明明B1的精神幻象就沒有這麼特殊。
如果是真的,那哥哥又是怎麼死的?他真死了嗎,自己在世界上已經沒有任何親人了?
丙一認為以哥哥的性格,他要是直接衝到幻象貓麵前劈頭蓋臉喵喵一頓問,他是不會得到什麼答案的,甚至會挨揍。畢竟幻象貓沒有主動吱聲,那就是不想說。他沒有能碾壓幻象貓逼問它的實力,就隻能老老實實當弟弟。
但直覺告訴丙一,幻象貓和衛雪豹留在這裡,沒有跟夢中旅隊一同前進有蹊蹺在。誘使他們停留在這裡的原因,或許就與他們的目的,與幻象貓被選入舊日夢的真正原因有關!
‘我留下來當然是為了你了……咳’
安雪鋒不那麼正經的話在麵對銀白色緬因貓轉過頭來,幽幽望向他的藍色貓瞳時梗住,正經道:
‘這裡大概率有金倫加鴻溝裡的東西’
‘是嗎?’
丙一感興趣的身體前傾,蓬鬆毛絨的尾尖搖晃了起來:‘你們感應到了?’
‘原本不那麼確定’
安雪鋒是因為擔心丙一進來的,舊日夢中隻要是活著的化身,都會逐漸擁有自由進入夢中的力量,甚至於逐漸混淆夢境和現實。安雪鋒經曆過數次舊日夢,提前掌握了這種技巧。他本以為衛洵還會在母親的隊中,但卻不是這樣。
這條冰裂太深,不憑借道具單憑隻未成年雪豹的力量很難獨自爬出去,而且安雪鋒在冰裂中感到了不同尋常的危險氣息。
所以他才沒有輕舉妄動,畢竟目前他隻是豹態實力一般,要是不小心害死了化身那可是得不償失,跟隊伍撿漏才是正道。而且如果不出預料,幻象貓一開始也沒打算下來,它恐怕蹲在冰裂之上冷眼旁觀。畢竟第一還沒有完全確定,第二涉及到深淵的物品周圍,總會有各種詭異血腥的事情發生。
夢中他們都無法發揮全力,必須要小心謹慎。
但現在情況不同了。
衛洵來到了這裡,原本不確定的事情現在也基本能夠確認,這裡大概率的確有金倫加鴻溝中的物品,尤其是在聽衛洵說起查理的事後,安雪鋒更加確定。
‘查理在外麵被火之國的火焰衝擊,在夢裡被霧之國的霧氣衝擊,它能感受到的並不是火焰的力量’
霧之國與火之國力量交彙的中心,正是金倫加鴻溝!查理蜥蜴感受到的是鴻溝中的力量,而非單純的火之國。安雪鋒的感知沒有錯,就連幻象貓也沒跟著隊伍離開,而是在此逗留。涉及到已經消失的原始深淵,涉及到母親留給他的遺言,一切與金倫加鴻溝有關的線索安雪鋒都絕不會錯過。
丙一好奇問道:‘那會是什麼東西?’‘
讓巨人誕生的物質?冰塊?還是能量結晶?’
‘它可能是死物,也有可能是某個活物。目前尚未清楚,但任何東西都是我們尋找金倫加鴻溝的重要線索’
‘金倫加鴻溝對你們來說這麼重要嗎’
丙一訝異:‘是不是因為……’
他記得最初的夢,夢中的旅隊被雪崩逼到了深不可測的可怕冰裂邊緣,在跳入冰裂時母親提到了‘深淵’
丙一忽然來了興致,難道說夢境不全都是虛構,衛洵和他的母親真來過冰島,找到過金倫加鴻溝,跳進過原始深淵?
她們因為這個而死,所以衛洵和幻象貓才會執著尋找鴻溝的線索?
‘現實中鴻溝已經消失了,舊日夢是我們唯一能接觸到它的機會,可惜……’
可惜的是他們現在徹底變成了動物,想要找到金倫加鴻溝的物品堪稱天方夜譚,就連這若隱若現的力量波動都可能是它故意流露出來誤導他們的。但安雪鋒認為衛洵與深淵密切相關,有衛洵在這裡,那深淵的物品遲早會被自然而然吸引過來。
有衛洵坐鎮,有他和幻象貓打配合,才有捕捉到目標,將它從夢中帶出的可能。當然,安雪鋒不會說衛洵和深淵密切相關,他輕描淡寫把這口鍋扣給了還在昏迷的查理小蜥蜴。
丙一恍然大悟,難怪隻有幻象貓攀上冰壁搜索,而衛雪豹則一直穩蹲坐在地上,它們這是在無聲配合,猶如你放哨來我打槍,衛雪豹實則正豎起耳朵警惕四周異動,而提溜著小蜥蜴的丙一就是那枚吸引獵物的香噴噴誘餌。
‘你和幻象貓很熟啊’
丙一也睜大貓眼環視四周,卻仍在與衛洵精神溝通。衛洵和幻象貓之間似敵似友的奇異關係讓他耿耿於懷,想要深究,他猶疑道:‘我之前見過你?’
以衛洵的年齡,如果是哥哥的忘年交,那他小時候應該見過才對——他明明和衛洵差不多同歲,憑什麼衛洵又能認識哥哥,又能認識那個阿鋒啊!難道他跟丹林似的從嬰兒時就開始過旅程打拚了嗎?他的人生怎麼能這麼精彩?
丙一難得又羨慕又向往,感覺自己錯過了一個億,還有點酸溜溜的。
忘年交……
有一瞬安雪豹的表情像吃到了鳥屎,感受到愛人的精神波動,弄明白他在想什麼的安雪鋒啼笑皆非。他忍了忍,目光灼灼盯著變成貓的愛人看了很久,終於沒忍住使勁舔了舔它的腦門。銀白色緬因貓敏捷往後一躲卻還被添了個正著,不高興地用尾巴使勁拍打著他的爪子。
那一瞬間安雪鋒懂了衛洵怎麼那麼喜歡毛絨小動物。銀白色的緬因貓看起來優雅又矜貴,毛絨絨的一看就特彆好吸,可愛的安雪鋒心尖發癢。一張豹臉想去蹭大貓脖頸胸前一簇簇厚實柔軟的白色長毛。
“錚嗡——”
就在這一瞬間一塊鋒利尖銳的冰塊倏然急速墜落下來,裹挾著凜冽如刀的寒風。
“呼!”
安雪鋒第一時間叼住丙導貓後頸皮豹跳而走,千鈞一發之際冰塊擦著他耳朵落下,割斷了幾根豹毛,要不是他躲閃否及時這冰塊能砸碎他的豹頭。
躲開後雪豹抬頭銳利目光掃了幻象貓一眼,就見它如岩羊般在冰壁間優雅踱步,像是半點沒在意下麵的情況,但尾巴卻極具攻擊性的慢悠悠晃著。
“喵嗚——”
不等安雪豹厚重發出威懾般的嗚聲,他下巴就挨了一記貓貓拳。丙一被他叼的臉皮頭皮發緊,用力到腳趾都開花了,實在受不了了。而且緬因貓很大,雪豹又沒成年,他不能被完全叼起來,下半身貼著冰麵拖動真是難受死了。
從雪豹嘴裡掙脫出來後大貓抓著雪豹的厚毛竄到了它的肩胛上,上半身立起兩轉按著它腦瓜看了看,見沒受傷後才跳了下來,甩了甩毛跑動幾步,雪豹就直勾勾盯著它身後看,緬因貓毛很長,後腿白毛在它跑起來後一顛一顛的,看起來就像穿了可愛的白色小毛褲。銀白色緬因貓顛顛跑到那塊墜落下來的碎冰旁,抬頭從冰壁上的幻象貓喵嗚喵嗚的叫,叮囑它注意安全。
嗤,衛雪豹不屑背了背耳朵,這冰塊一看就是它故意踢下來的,可絕不是什麼腳滑——不對!
那塊碎冰從那麼高的冰壁上墜落,怎麼沒有摔得粉碎還完好如初?這冰不對勁!安雪鋒眼神瞬間銳利第一時間撲向衛洵,同時幻象貓也覺出不對如捕獵的花豹從冰壁上一躍而下,然而哪怕它們速度再快,丙一的爪子已經踩在了碎冰上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