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鏗鏗——鏗鏗——”
有節奏的砍骨片聲音回蕩在岩洞中, 丙一已經斬掉了空空道長左半個身體的骨片,目前正攀在他背後,抓他脊椎骨膨出的骨片。為了分出點精力思索空空道長講的話, 丙一斬骨片的速度更放慢了些, 聽起來挺有節奏感。它斬骨片動作都熟悉透了,即便聽空空道長說起它‘小時候’的事,那有節奏的聲音都沒有亂上半點。
其實這話題應該挺沉重的, 空空道長提起時都無奈歎息, 牽絲相連他反饋過來的情感不會作假,而幻象貓那邊傳遞來的情緒也很複雜, 但丙一很難感同身受。或許是因為沒有記憶——當然, 也基本不會有人記得自己在娘胎時的事情。丙一聽空空道長講往事就跟聽故事一樣, 情緒並沒有太大的波動。
他其實知道自己情緒波動的少,尤其是基本沒有太多負麵情緒。但丙一認為自己在情感方麵還算正常, 就像他即使沒有任何跟父親有關的記憶, 但看著紅隊精神印記消亡時,聽他講起過去時也會有些難過。
但聽空空道長講故事就沒這種感覺。
也許因為這畢竟是旁人口述吧, 他牽絲紅隊時能感受到他最真實的情感反饋, 所以能被觸動, 但現在就很冷靜。冷靜也沒什麼不好,讓丙一能刨去感情因素, 更理智的思考問題。
他能融合那麼多蝴蝶碎片, 是因為當初已經在原始深淵中被汙染了嗎?
不僅僅是這樣吧。
假如空空道長說的不是假話, 當年紅導的精神衝散了胎兒的靈魂, 原始深淵汙染讓胎兒的身體畸變,那留在她腹中的就隻不過是個畸形的空殼,絕不是正常的孩子。
那他又是怎麼出生長大的?他的靈魂從哪裡來?他的身體又怎麼恢複成了人形?
他是他嗎。
‘當時下到原始深淵, 來到深淵之門前的隻有我們兩個人。我們真成功抵達了原始深淵,麵前的就是深淵之門,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決不能後退’
空空道長重複了兩次原始深淵,深淵之門,足能聽出當時親臨深淵後帶給他多大的震撼,又有多堅定的決心與信念。因此當紅導決定離開去尋找紅隊時,空空道長理解她,卻並沒有跟她一起離開。他不確定還會不會有人能再找到這裡來,也不確定離開深淵之門後能不能再回到這裡。
耗費了那麼多財力物力,犧牲了那麼多同伴們的性命,無論如何他也要去試一試這深淵之門,探一探這原始深淵最深處的真相,哪怕身死,他也要想儘一切辦法將更多的有用的信息帶回去,這樣下一代人,下下代人以及接下來的無數人也許能變得更強,也許能改變自己的命運。
讓空空道長欣慰的是,他並不是獨自一人。在寂靜的等待中苗阿婆、白教堂聖母和黃導等同伴陸陸續續也到達了深淵之門,最後的夥伴們都還活著。但讓他難過的是,一直到最後他也沒能等到紅導回來。
丙一跟安雪鋒碰了碰精神觸角,空空道長說到這就跟黃導所說的對上了。所有人齊聚深淵之門前,隻有紅隊紅導不在,紅隊出事,紅導去找他,這些都對上了。
空空道長說的是紅隊死亡後,紅導還能存活的原因。和他們之前猜測的‘光團找上了紅導’,讓她活下來不同,舊日夢是戲說不是胡說,紅導當時腹中真有了孩子。
不過空空道長顯然也不知道紅導去找紅隊的路上發生了什麼,畢竟沒有人是全知全能的視角。
‘在原始深淵中蝴蝶碎片極為活躍,每時每刻我們都在承受內外雙重汙染。’
‘也許有人能撐得久些,有人堅持的短些,但時間長短在深淵中並沒有意義。我們要在實力還能發揮到巔峰時去看一眼門後的世界’
空空道長在這時突然加快了語速:‘在那蝴蝶口器探出深淵之門的瞬間力氣最大的黃導一把抓住了它,所有人趁機從門縫中擠進去,那門極厚極寬猶如甬道,深淵汙染濃到粘稠難以前行,與此同時門上的蛹一個個墜落化出蝴蝶阻攔我們,但我最終還是走完了深淵之門看到了門後的世界,那是一片星——唔!’
‘斷掉牽絲!’
空空道長一聲痛苦悶哼伴隨著安雪鋒的厲嗬,丙一隻感到安雪鋒的精神觸手猛地撲到他身上將他牢牢裹住,擋住了突然爆裂恐怖襲來的汙染洪流。這是汙染侵蝕,任何與深淵未知有關的圖像文字甚至話語都是汙染本身,顯然空空道長試圖描述深淵之門背後這事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可怕汙染!
那汙染是如此洶湧恐怖,丙一甚至覺得哪怕把整個冰島遭遇的汙染加起來都不如這一波侵襲,他在覺察到問題的第一時間就要收回牽絲,甚至比安雪鋒提醒的更快,但牽絲末端卻仿佛陷入了粘稠沉重的泥淖之中,根本拔不出來,甚至還在把丙一往汙染源頭拉扯。
好在關鍵時刻他精神中探出一隻幻象貓爪狠厲割斷了連著空空道長牽絲,才讓局勢沒變得更糟——但眼下的情況已經極度危險,空空道長身上剛砍掉的骨片花瓣一瞬間全都又長了出來,甚至比之前還要更恐怖,整個雪洞中塞滿了骨片花瓣,就像個水晶洞窟。巨大厚重的骨片擋住了出路,頭頂腳下四麵八方全是充滿汙染的骨片,他們就像被困在粘稠鬆脂中的蚊蟲,根本無路可逃。更糟糕的是無處不在的汙染侵蝕讓他們體內的骨頭也隱隱凸出皮肉,有向外生長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