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白色大貓溫熱的身軀,蓬勃的心跳,讓黃導哪怕隔著龍鱗都能感到他鮮活的生命力。讓她想起大雪第一次在她懷中醒來時,當時的悸動與難以言說的心情。恍如從舊時照見現在的旅程,讓不會命運不會交錯的人們再次相遇在一起。然而黃導能感覺到舊日夢即將結束,這場相遇終究隻是幻夢一場,夢醒了,人散去,沒有什麼能挽回消逝的舊時光。
但有這一場相遇就足夠了。
‘去吧’
看到雪豹的身影出現在岩洞口,黃導鬆開手,放大貓離開。但銀白大緬因卻仍窩在她懷裡並沒有離開,反倒衝著雪豹軟聲軟氣喵喵直叫。雪豹長尾優雅自然垂落,它望向他們這邊,邁步走來。黃導以為丙一這是有什麼話要對她跟安雪鋒私下說,雖然疑惑卻靜待事情發展。
然而她沒想到雪豹步子邁得越來越大,最後竟像要跑起來,在黃導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它一頭紮進她的懷中,緊緊拱著她和大貓。就像孩子回到母親的懷抱,喉嚨中發出低沉緩聲的呼嚕聲。雪豹的頭很大,黃導的懷抱就這麼點地方,身體柔軟的銀白色大貓被擠在中間,簡直像被壓成了一張貓餅,他們仨緊緊挨在了一起。
黃導先是驚訝,隨後忍不住笑了起來。她的手托起銀白大貓的小貓臉,讓它不至於被拱到窒息。她另一隻手拍了拍雪豹的身軀,感受到在厚實柔滑皮毛下有力起伏的肌肉,其中蘊含著能衝破一切阻礙的力量。
她的孩子長大了,帶著愛人來看她。能在死後也能與他們團聚,她過去積攢的種種怨氣,多少不甘與憤懣,都在此刻被一種更柔軟的情緒所替代。
雪豹並沒有停留太久,它抬起頭時叼起大貓的後頸皮,動作自然,就像它原本就隻想著從黃導懷裡叼走貓一樣。牙獵人旁觀也隻懷疑這雪豹腦子是不是有什麼問題,怎麼撞黃導還擠丙一啊?是酸黃導教他還是暗地裡對丙一有什麼不滿?
牙獵人感到他們短暫沉默的擁抱已經代表了一場告彆,以及母親對孩子的驕傲與慈愛和已經長大的孩子,對幾乎從未見過的母親那種源自血緣的孺慕與感傷。黃導他們那一代人大多都是內斂的,不善於說愛,也不習慣過於外露的感情,安雪鋒也是如此。
他們錯過了一整個童年,而今他肩扛著重擔,背負著太多人的希望,早就做不會孩子。
所以他們的告彆隻是一個擁抱。
‘咳,這……’
在雪豹帶著大貓轉身要離開岩洞時,牙獵人終於忍不住了。它臉皮還沒厚到在人家孩子離開自己還賴在這不走的地步,難免有點坐立不安。也對,說起來雪豹和黃導確實是母子,他一個蜥蜴夾雜在裡麵實在有點多餘了,現在順勢離開才自然。但是,但是,可惡,他還是想變強啊,他感覺自己還有很多沒領悟到!
‘你不用走,留在這裡’
誰知就在金色小守宮戀戀不舍,準備遺憾離開的時候,黃導魔龍尾尖一勾就把它帶了回去,當黃導說它的力量與她最為接近,她會用剩下這點時間傳授它更多的經驗,讓它將來能為團隊做更多貢獻時,牙獵人簡直是意想不到的狂喜,竟然還能有這種好事!
他也不是瞎子,當然能感覺到丙一和這雪豹恐怕瞞著他偷摸做事,但那也沒什麼關係,反正他得到了實惠,能學到的東西都是自己的,牙獵人跟他倆的關係也沒親近到要每時每刻貼在一起,知道所有秘密。它順理成章留了下來,和黃導一起目送雪豹和大貓在風雪中走遠。
‘苗阿婆說烏螺山山神的愛寵是一條金蠶,苗芳菲正好有金蠶蠱’
在去往小貓頭鷹所在之地的路上,安雪鋒低聲跟丙一說起他和苗芳菲剛在外麵談了什麼。
苗芳菲加入夕陽旅團時交代過自己的祖孫三代,說起自己當初加入旅社的契機時因為外婆的執念,外婆想找到一條金蠶蠱。當初苗芳菲不明白這究竟是因為什麼,直到這次醒來的苗阿婆說起往事時,她才隱隱有所感覺。
‘或許當年苗阿婆回過現實,看過自己的孿生妹妹’
安雪鋒道,當初黃導也來看過他們父子。為了不影響當時還是普通人的他們,黃導不知做了怎樣的掩蓋,而苗阿婆想隱藏住自身的力量與汙染,也許會拜托山神幫她。當年也許是烏螺山山神陪她一起回去的,正巧給苗芳菲的外婆留下了一些印象。
當年她們孿生姐妹共同被選為山神的妻子,說明苗芳菲外婆或多或少也有些落花洞女的天賦。她也許能看到神明,能看到山神。但汙染對她來說是不可名狀難以承受的,所以她忘記了姐姐與山神曾來過,隻隱約記得一條金蠶,執著要找金蠶。
她想要找金蠶蠱,實際上是想要找到失蹤多年的孿生姐姐。而苗芳菲和外婆關係最為要好,希望能完成外婆的執念,最終進入旅社,猶如一個輪回,又像是旅社的詛咒。
哪怕你生前將家人護的再好,再不與旅社沾邊,等你死後,該進來的還是要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