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雪鋒和衛洵回歸途時是很低調的, 沒走旅社虛擬大廳那邊,而是從安全屋直接回去,沒驚動任何人, 也沒提前通知誰。
然而一回駐地剛到客廳, 安雪鋒和衛洵就看見了一沙發的人——王澎湃、鹿書橙、百曉生、汪玉樹、萬向春和茅小樂全在客廳, 一聽聲就立刻看過來,六雙眼睛炯炯有神盯著他們看, 那目光炙熱得比太陽都過分, 臉皮稍微薄一點的可能都得僵住。
但安雪鋒臉皮厚, 他麵不改色攬住衛洵肩膀,而後嗬斥一聲:“都待在這做什麼, 歸途是沒事乾了?”
“當然是為了等您兩位回來啊。”
王澎湃臉皮比他更厚, 一張圓臉抖了抖, 笑容熱情極了,像個殷勤的太監, 豎起大拇指:“我就知道翠導是這個,胖子我看了這麼多年的對抗賽,真沒有哪次比這會更激烈,難度都比得上年末慶典了!”
“是這樣沒錯, 這對抗賽裡沾上的汙染怕是旅社都清不乾淨,還得是深度聯結才行。”
“咱們歸途終於有了深度聯結的領隊導遊, 實在是這十年來最大的好消息!”
王澎湃話音一落汪玉樹順勢捧哏,語調也異常親熱, 聽得衛洵脊背上寒毛都立起來了。但他從來不是怯場的人, 在安雪鋒眉頭一豎準備把人先訓走的時候衛洵不動聲色掐了下他的手指,沒讓安雪鋒出聲,自己開口笑道:“以後好消息會越來越多的。”
說罷他落落大方向王澎湃伸出手來, 猶如鄭重再重新認識一下。王澎湃笑得更燦爛了,連忙握住衛洵的手搖了搖,隨後卻是一愣。他精神被汙染縈繞太多年,早就習慣了這種感覺,自從翠導加進來了歸途,哪怕還沒正式給他們做精神紓解,王澎湃都覺得這日子越來越有盼頭。
但真正被和旅隊深度聯結的領隊導遊紓解精神是種怎樣的感覺,他猜不出,也沒多想過。直到現在被翠導握住手時,王澎湃一哆嗦,隻覺得有一股暖流湧入靈魂,如春日暖陽,和煦微風,悄然融化那些積年累月留存堆積起來的汙染凍土。
這不僅是因為衛洵和安雪鋒聯結更深,還因為衛洵已經足夠強大,他的精神紓解對資深巔峰大旅客都能起到作用。王澎湃隻覺得自己靈魂輕飄飄的,暢快極了,像是一下子減了幾十斤,這種舒服的感覺難以形容,王澎湃成為巔峰旅客那麼多年,也難有像現在這般徹底放鬆的時候,心情都飄飄然。
當翠導鬆開他的手時,王澎湃小蘿卜似的手指動了動,心裡竟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恨不得跟翠導握手至地老天荒。其實這麼短短半分鐘的握手並沒有消除他精神上太多汙染,但能消除就是有希望,那感覺實在是太好了,就像是終日在黑暗中前行的人早就不覺得苦,也忘了過去見到的光。
但當光再次灑落下來時,哪怕隻是細細一縷,也讓人靈魂深處的記憶如翻江倒海湧現,回憶起過去的溫暖美好,再次找到了希望。不是王澎湃表現誇張,出了百曉生在握手時還有心思左手握手右手筆走龍蛇飛快記錄各種數據感覺外,汪玉樹和鹿書橙比握手時的動靜比王澎湃還要更大,鹿書橙當場就變成了一匹狼,恨不得把翠導的手含住嘴裡,翠導鬆手了還咕咕噥噥繞著他腿轉來轉去,恨不得‘不經意’把翠導絆倒了,整條狼正好能順理成章趴過去貼貼。而汪玉樹更是猛地抽氣一聲,精神紓解時眼圈泛紅,這次不用茅小樂再貼哭符也差點真的釋放壓力哭出聲來。
連一直冷靜的萬向春在和衛洵握手時都難得有些失態,麵色仍舊嚴肅,卻忍不住從口袋中掏出幾張銀行卡,像玩撲克一樣擺弄著。哪怕旁邊王澎湃看到其中一張卡時胖臉哆嗦,怒氣衝衝罵“操,他娘的這是我的卡!”,萬向春都一聲不吭,隻是盤卡盤得更起勁了。
歸途每個人都受精神汙染太深太重,每人都有每人的怪癖,有人喜歡痛快的哭,有人喜歡放肆的吃,也有人喜歡搶錢——罕少有人知道,萬向春如此冷漠神秘這樣一個人,竟然有如此怪癖。當然了,歸途是旅隊榜樣,實力又強,搶陌生人的錢簡直像欺負人,搶同等實力旅隊的人要被認出來那又太丟人。
萬向春乾脆搶歸途自家人,反正以他們如今的體量,存款積分多得幾輩子花不完,隨手搶搶有益身心,也沒什麼惡劣影響。歸途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也都配合,每次發現錢被搶了都貨真價實的表演生氣,讓萬向春這搶劫行為有益身心,緩解汙染。
隻不過這次王澎湃也沒心情跟萬向春擼袖子,實在是看到翠導走到茅小樂麵前時,見茅小樂仍是副低垂著頭,緊繃著身體,渾身透出股拒絕架勢的模樣,王澎湃心裡一咯噔,既擔心又心疼。其實這天下來茅小樂已經冷靜多了,也找回了些理智,不再渾身煞氣提劍要去屠夫聯盟殺人,而是找了個角落自己生悶氣。
但這反倒更讓歸途人擔心,茅小樂積聚的精神汙染要靠殺戮釋放,他現在強壓下去殺意,之後恐怕會造成更嚴重的反噬,這實在讓人憂心。看到翠導抬起手時茅小樂並沒有主動去握手,反倒更抗拒的向後一靠,王澎湃擔心的攥緊拳頭,而見到茅小樂還在彆扭,和他關係最好的汪玉樹直接一巴掌拍上了毫不設防的茅小樂後背,用得勁大,直接推的茅小樂一踉蹌,往衛洵懷裡栽——
但茅小樂對身體的掌控力也強大到可怕,竟然生生挺住脊背向側方偏移身體,不願倒在衛洵懷中想要自己再站穩。而衛洵已經抬起手來——其實以衛洵目前的實力,他自己想要躲開就能躲開,但他抬著的手卻正好落到茅小樂肩膀上,順勢把他攬到懷裡。
茅小樂一下僵住了,他雖然年紀小,但也當了這麼多年旅客,力氣大得很,隨便一掙哪裡是衛洵能控製得住的。但他想起導遊身體普遍更脆弱,潛意識裡生怕傷到衛洵,竟是連反抗都沒反抗,甚至把手裡的劍直接扔到一邊,怕自己身體記憶一不小心把身前的人紮個透心涼。
鏗鐺一聲響,從不離手的劍落到地上,與這一聲同時響起的是翠導在他耳畔輕笑著低語道:
“想看存稿嗎?”
存稿?什麼存稿?茅小樂一時間情緒上還沒反應過來,但嘴卻比腦子還要更快:“想看!”,而後他突然回過神來,自己這氣還沒生完,衛……翠導多少也應該給他點交代吧,不能就這麼被哄走,實在是,實在是……
但當衛洵把小太陽化身塞到茅小樂手裡,牽著他另一隻手往屋裡走的時候,茅小樂麵寒如冰,神情抗拒,但還是跟著走的。真的,他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釋懷的人,心裡的委屈鬱悶抑鬱一時間也還堵得嚴嚴實實的,但是,但是,但他真的很想知道——
真有存稿嗎?存稿多嗎?不會翠導閒暇時間其實一直在偷偷碼字,已經存完一本書了吧!
一想到這茅小樂心跳就快得厲害,直接跟著走了,連身後王澎湃他們抻著脖子好奇往他們那邊瞅都完全不在意。
直到茅小樂和衛洵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了樓梯間,安雪鋒才輕咳一聲喚大家回神。未成年和導遊走了,剩下的成年人旅客們就能聊些成年人之間的話題。
“我和翠導在一起了。”
安雪鋒一語定下基調:“以後歸途裡他說的話,就跟我說的一樣。”
對於他這麼說,大家其實並不意外,主要是安雪鋒和衛洵一站在一起,那股子勁就都能感覺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