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此次的末日懲罰是——】
【變成泥人二十四小時!】
“翠導!”
“丙二五零!!”
四周一片驚叫, 前一秒大家還在苦口婆心勸丙二五零戒賭,但下一刻所有人卻同時看到,丙二五零整個人消失在了原地!猩紅淺藍兩件鬥篷同時軟塌下去, 十月十日眼疾手快抓住鬥篷,但鬥篷中卻空空如也!
“噗通!”
噗通。
驟然摔落在地,頭暈目眩的焦鼬還沒回過神來,就被周希陽掐著脖子粗暴拎起。
“你對他做了什麼?!”
周希陽厲聲喝道:“他去哪了?!
“吱吱嗚嗚——”
鼬也不知道啊!
奄奄一息的白鼬拚命蹬腿, 焦黑小爪子無力扒拉,被掐的無法呼吸,吐舌頭瞪眼。
“周隊彆把它掐死了,這白鼬把命賭給了翠導。他還活著,翠導也死不了。”
原本正心疼安慰焦僵屍的半命道人安撫道:“鬥篷還在, 旅社也沒提示, 翠導沒事。”
“他的賭博道具會不會有什麼負麵狀態?”
就在這時, 半命道人身後的白小天插嘴問到。
周希陽逼問焦鼬賭局情況, 當知道丙二五零一次都沒輸後心情更是擔憂。他望向鬱和慧,剛張嘴想開口, 卻見到大白狐狸盯著麵前的水窪,眼神有點古怪。
周希陽順著鬱和慧的目光看過去——沒看到又什麼啊,暴雨下了一夜, 德慶班民宿廢墟地麵坑坑窪窪, 到處都是水坑。
“鬱和慧?你能感應到丙二五零狀態嗎?”
“他現在沒事。”
鬱和慧輕咳一聲,蹲坐下來,三條焦黑長尾抖了抖, 抖去尾巴表麵那層焦毛後。大狐狸優優雅雅, 尾巴往身前一盤, 正好擋在了那處水坑上。
“我留在這邊就行, 你們先去忙——”
“弟弟!!”
人麵紅怪鳥像架轟炸機般嗖地飛竄過來,一頭紮進鬱和慧尾巴毛中,像捕魚的魚鷹般吭哧吭哧用力,竟是從水坑中叼出了一個泥巴小人!
這小人‘做工’精細,有一個巴掌大,頭腳身軀四肢俱全,甚至頭頂還有惡魔尖角,背後長著翅膀,像是精致昂貴的手辦一樣!
隻不過小人被水浸地軟掉了,渾身都是濕噠噠的泥漿。他抵抗般用兩隻小手拚命推大鳥的頭,翅膀尖都在使勁用力,整個人想往下墜,然而卻完全抵不過紅鳥的力量,拔蘿卜似的被哪吒靈直接給拔了出來。
“弟弟,你現在是泥人,不能泡水。”
紅鳥小心將小泥人放到鬱和慧身上,好奇瞅著他,嚴肅嘰嘰喳喳:“泡水多了會化掉,再捏起來可就麻煩了。”
……
除了淅淅瀝瀝的小雨,現場一片寂靜,所有人和妖的目光都直勾勾落在大狐狸背上,用翅膀把自己包起來的自閉小泥人身上。
魔鬼商人神情複雜,原來這怪鳥不是小翠幻象,而是哪吒靈,難怪他那時又挨巴掌。不過現在重點不是這個。
魔鬼商人眼神遊離了一下,能被哪吒靈喊弟弟,這小泥人難道是——
“翠,翠導。”
周希陽難得磕巴,聲音發飄:“您還好嗎?”
萬眾矚目下,小泥人破罐子破摔,乾脆收了翅膀。爬起身來憤憤踢了腳紅鳥下巴,踢了它一下巴泥。
* *
‘沒事啊,隻是二十四小時而已,二十四小時後就能恢複正常了。’
深夜雨聲淅瀝,大戰過後德慶班民宿已經成了一片廢墟,唯有正中的古老戲台還好端端的沒有塌,頂上的簷瓦勉強能遮風擋雨。
大半夜的人總得休息,旅客們聚在一起商量下,將棺材和紙人出殯隊安置在了戲台——有那位芷家孫女和芷家老管家的守護下,紙人們受損不算嚴重。
除了紙人們和棺材,魔鬼商人和丙二五零兩位導遊也暫歇在這裡,老手旅客們皮糙肉厚,隨便找個地休息就行。
魔鬼商人忍不住歪頭往另一邊看,隻能看到大白狐狸的背影。三尾天狐側躺著,龐大體型略微縮小,仍占了四分之一個戲台。在它腹部柔軟長毛上,搭著一把表麵有點焦黑殘缺的紅色油紙傘。
十月十日貢獻出來的。
鬱和慧和衛洵在密聊,魔鬼商人聽不到他們對話的聲音,隻聽見白狐像是在嘟嘟囔囔,充滿安撫的意味。
‘隻是變泥人而已,沒有受傷,沒有死亡,這真是太好了。’
鬱和慧發自內心感歎,但紅色油紙傘下,坐在烤乾的鬥篷上的衛洵還是不肯說話。他嘴閉得緊緊的,像是怕一張嘴泥漿就會流進來一樣。衛洵抱著與現在的他等高的鳳鳥羽毛‘烤火’,整個人情緒懨懨,完全不想動彈。
他現在看起來很正常,泥人烤乾後除了個頭小點外,和正常時候完全一樣。然而一旦淋水或是潮濕,衛洵皮膚表麵就會露出泥色,嚴重點就是泥漿流淌。
衛洵皮膚又白,泥色出來時太顯眼,還容易蹭到彆的東西上麵,簡直是逼死潔癖和強迫症。
“彆碰我。”
鬱和慧感知到衛洵低迷情緒,尾尖擺過來想安慰他,衛洵卻是直接避開,蔫巴巴道:“臟。”
也就鬱和慧狐毛防水防潮,又是白狐一看就乾淨,衛洵才肯呆在它身上。把命賣給他的焦鼬早被衛洵趕到一邊去了,在長出白毛前不許靠近。哪吒靈更是被衛洵遷怒,當時狠狠給他來了頓泥巴拳。
但看到渾身都是泥漿的怪鳥後衛洵自己倒先膩歪上了,自閉到現在都還沒緩過勁。其實泥烤乾後衛洵早就可以恢複正常體型,但正常體可是太容易被雨淋了,而且一根鳳鳥羽毛想烘乾也困難,還不如巴掌小人方便。
“不臟,你怎麼可能臟呢。”
鬱和慧心疼壞了,口不擇言:“你要這都臟的話,泥人張乾脆不活了。”
追夢人:?
“泥人不臟。”
追夢小龍開口,半是為維護張星藏形象,半是安慰丙二五零:“泥很乾淨的,像星藏捏泥人用的泥都沒有半點雜質,甚至都能吃,真不臟的。”
“你怎麼知道那泥能吃?”
衛洵幽幽問道。
啊這。
追夢人被噎的哽住。
“你現在SAN值低,看來出現一些情緒問題了。”
追夢人乾咳兩聲,轉移話題後就閉了嘴。平時丙二五零還是很給他麵子的,現在這樣懟,看來心情是真的很不好。
追夢人不願觸黴頭,給了鬱和慧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現在變成泥人其實好處比壞處大。”
鬱和慧接過接力棒,理智從實用性來講:“你挨天罰劈了七下,哪怕有白鼬頂著受傷也不輕。光用積分兌換死亡倒計時的話消耗太大,治標不治本。”
之前湘西旅程時衛洵就試出來了,死亡倒計時的減少速度並不是按正經時間,而是會按身體狀態微調。衛洵被劈的重傷瀕死,死亡倒計時以不知多少倍的速度急劇減少,哪怕積分再多都不夠這麼浪費的。
必須得先治好身上的傷,讓死亡倒計時速度正常起來才行。但衛洵這重傷想要治愈,不僅需要消耗大量道具,更需要時間。這治愈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要用積分續命,簡直就像燒錢。
但變成泥人後,那些貫穿血肉臟腑的傷全都暫時‘沒了’。
確切的說,是衛洵整個人變成了泥。泥人就是一團泥,沒有五臟六腑骨骼血肉,哪怕被從中斬斷也能再黏合到一起,又何談受傷?
此刻衛洵的死亡倒計時就是以正常速度下降,他大可慢慢療傷,不必那麼緊張,二十四小時內將外傷內傷治好就行。
還有一些地方,比如身上雷擊劈出的可怖傷痕,折斷的惡魔角,差點被從中劈開的惡魔之翼,都可以趁現在是泥狀態的時候趁機黏一黏,抹抹平。
茅小樂的幸運符是真管用啊。
饒是鬱和慧都感歎,這哪是末日懲罰啊,簡直是神來之筆!
“受傷怎麼了,我倒是寧願受傷。”
衛洵憂鬱歎道:“哪怕瞎眼瘸腿都好……唉,你不懂。”
對衛洵而言,受傷又算什麼末日!他思維本來就與常人不同。對尋常人而言痛苦折磨的死亡,恐怕是最恐怖嚴峻的末日,但對衛洵而言,什麼痛苦折磨死亡,這連懲罰都不算。
賭徒末日這是真的絕,能準確踩到衛洵的雷點。在連綿下雨天變泥人這種事,對衛洵來說可比受傷嚴重多了。
‘觀眾不能再多了。’
聽他這麼說,鬱和慧稍往深處想,簡直後怕。
百分之十末日懲罰針對的是衛洵潔癖這點,如果是百分之五的末日懲罰,或是百分之一之類的,會不會反倒是即死類,致殘類懲罰?
這麼看來,末日懲罰百分比越高反倒對衛洵越安全!
說不定衛洵的百分百末日懲罰,是永遠不能再爽呢。
想到這鬱和慧又有些安慰,如果有人按正常人的思維來針對這點算計衛洵,恐怕是要失策了。
天狐用頭愛憐蹭了蹭衛洵,狹長狐眸隨意瞥了眼外麵某處,眸中森冷寒光讓一團陰影驟然縮頭,但頓了半晌,化作陰影的雲良翰還是忍不住,頂著鬱和慧警告目光向它背上看去。
他當然看不到丙二五零——丙導被紅油紙傘擋得嚴嚴實實。
他看的是那搭在白狐身上,丙導正坐著的猩紅鬥篷!
是嬉命大人的導遊鬥篷!
雲良翰心臟噗通噗通直跳,天罰劈下時他其實也趕到了近前,隻是雪亮電光所及之處完全容不下半點陰影,他無法近身靠前,為保護丙二五零儘一番力,但雲良翰卻眼睜睜看到了丙二五零拿出了猩紅導遊鬥篷,披在身上。
石錘了,丙二五零絕對和嬉命大人有密切關係!
不僅雲良翰看到了這鬥篷,在場眾旅客,直播間無數觀眾們冷靜下來稍一回想,都注意到了這鬥篷。之前半命道人嚷什麼‘嬉命人’之類的,還有丙二五零和嬉命人同源的惡魔類異化,其實某些人仍將信將疑,覺得這有巧合的可能。
但這猩紅鬥篷一出,鐵證如山!
一時間無論東區西區旅客導遊們皆是震動不已,東區屠夫聯盟第一時間在旅社論壇發帖置頂,哭泣靈媒和陰陽蝶兩大高層聯名出聲,高調宣布對丙二五零負責,甚至直接恭敬稱其為‘繼承人’!
之前人們還覺得魔鬼商人背靠狼人聯盟和黑寡婦勢力,而丙二五零是草根新星導遊太吃虧。但這次旅程看下來簡直讓人歎為觀止。
什麼叫有背景?
丙二五零這才叫真正的有背景!
但歸途方動作不比屠夫聯盟慢,哪怕屠夫聯盟再搞什麼繼承者,聯名公告,但嬉命人還在印加太陽門裡困著呢。嬉命人不出麵,麵對有安雪鋒坐鎮的歸途,靈媒他們看起來就是缺一分硬氣。
哪怕丙二五零有嬉命人的猩紅披風在,但他和安雪鋒之間的聯結更早被周希陽證實,他拿的火鳥羽毛是安雪鋒鳥羽,他身邊跟著的白狐是前歸途的成員鬱和慧,他的監護人是和歸途關係良好的追夢人。
如此看來,丙二五零身上的歸途烙印看起來比屠夫聯盟更重——畢竟無論怎麼看,他都實在不像個屠夫導遊!
正經的屠夫導遊,這一場天罰賭局下來不滅個團,這像話嗎?
甚至有些人私下裡小團體交流,他們不管什麼屠夫聯盟什麼歸途,不管丙二五零有什麼身份背景,而是神神叨叨推崇牧羊人論,說丙二五零才是下個時代天命的牧羊人——隻不過這批人體量太小,又很是低調,都被人忽略了。
‘說說佟和歌的事吧。’
外麵的熱鬨完全影響不到京郊殯宮旅程,雲良翰等人幾次想接近丙二五零,結果全被鬱和慧給嚇了回去。
有鬱和慧在,衛洵當起了甩手掌櫃,緩了一會後衛洵提起精神。他撩起衣服,看了眼自己遍布全身的雷電傷痕,試探伸手出去接了幾滴雨水,想試試按鬱和慧說的,接水和泥抹平傷痕。
但頃刻間衛洵掌心與雨水接觸的地方就化成了泥漿,散發出泥土特有的潮濕氣味。衛洵一個後仰,露出嫌惡的表情,當場就是一個甩手,縮回來繼續烤乾。
一想到要把泥漿往身上抹……衛洵準備轉移一下注意力再試試。
‘佟哥比我大一歲,在旅隊中算是大家的醫生吧。’
鬱和慧理解衛洵,不會覺得他潔癖是矯情,而是努力幫他轉移注意力。
佟和歌也死了,他的事情說起來倒是不會讓鬱和慧頭疼。
‘隊裡一直都沒導遊,但是有佟哥在,大家都沒犯過什麼病。人參,太歲,何首烏,這是佟哥慣用的三位靈。’
‘十年前你們就沒有導遊?’
衛洵反複嘗試幾次,還是下不了手。他乾脆召出魔蜂來,讓魔蜂們飛出去沾水再回來。此刻衛洵懶洋洋歪著頭,自己不動手,指揮著勤勤懇懇的沾水小魔蜂們幫他補角。
‘為什麼?’
歸途導遊這點,衛洵一直很疑惑。張星藏都能拐到追夢人,憑安雪鋒的實力,拐個有資質的導遊不難吧。
‘記不清了,好像當年出過什麼事吧。’
鬱和慧道:‘其實十年前那會,各大旅隊都沒導遊的,希望旅隊和酆都旅隊是當時東區唯二帶導遊的,而且是頂尖導遊。當時跟酆都合作的導遊是‘惡蟲師’。’
‘後來希望旅隊滅了,‘惡蟲師’死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大狐狸小心蹭了蹭衛洵,耳尖垂落,又說起佟和歌:‘佟哥死的比我晚,他是醫生,通常呆在後方,橙姐專門保護他。’
似是想起趣事,鬱和慧笑著眯起眼,小聲和衛洵道:‘橙姐特彆颯,像女將軍似的英姿颯爽。她真的很厲害,這把紅油紙傘是她做的,平時出門過旅程,她能同時操控十把。’
同時操控十把紅色油紙傘是什麼概念?這一把油紙傘就能扛天雷而不損壞了!
‘當時隊裡副隊……王澎湃當時是副隊。他可喜歡橙姐了,又不敢說,就暗搓搓給人家送飯啊,送花啊,絞儘腦汁寫情書還不署名。每天看橙姐保護佟哥就可酸了。’
鄔樂橙太好看,王澎湃就有點自卑。
‘當時大家都年輕,王哥暗戀這事,其實就小樂當時太小還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