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插入三人之間的聲音十分冷冽,讓殷傳芳已經抬起到半空中的手不由地便停頓在那裡。
她下意識地抬起頭,錯開視線看向秦可身後的方向——
開口的是個看起來十八|九歲的少年,穿著普通的白襯衫與長褲,一張冷白俊美的麵龐此時繃著淩厲的弧度。他垂在身側的手不知何時攥緊成拳,淡青色的血管在白皙修長的指背上隱隱綻起。
那雙漆黑的眸子裡更是滿浸著風雨欲來的陰沉戾意。
“你是……”
沒等殷傳芳問出對方的身份,少年已經走到桌旁。
他驀然出手,一把捏住了殷傳芳拎著秦可衣領的手腕。手背上青筋一綻,五指用力收緊。
幾乎是同時,就聽殷傳芳“啊”的一聲失聲驚叫出來。
——
手腕上傳來的力量讓她感覺對方幾乎想要把她的手直接捏廢掉!
這隨著少年突然而來的壓迫感和恐懼感,再加上手腕處疼得鑽心的痛苦,讓殷傳芳幾乎想都沒想就歇斯底裡地叫起來:
“你放開我……你要乾什麼!我、我要報警了——!”
殷傳芳顯然是被麵前這個眼神表情都有些駭人的少年給嚇壞了,以至於在這樣的場合就神經質似的叫喚起來。
引得原本就注意到他們這邊動靜的其他桌客人更是忍不住往這裡看,不乏有人用十分反感的目光看著這個從一開始出現就一直在大呼小叫像個潑婦一樣的中年女人。
“霍……”
秦可壓低了聲音,剛想喊出對方的名字,但顧念著此時是在四九城,誰知道會不會剛巧碰上多少知曉霍家情況的人?
於是秦可最終還是沒有把霍峻的名字全念出來。但勸他收斂的意思已經足夠表明了。
霍峻冷哼了聲。
最後他還是一摔手,將殷傳芳的手腕直接甩到一旁去了。
殷傳芳捂著手腕退跌到座位上,又氣又恨又害怕,但她卻已經不敢和那個就站在桌旁的少年對視了,她扭頭看向身旁:“你就看著他這麼欺負我!”
被指責的秦漢毅卻是此刻才回過神。
方才的一切實在發生得太快了,他還在想這個突然插進來的少年和秦可是什麼關係的時候,對方卻已經給了殷傳芳一個不留餘地的下馬威。
秦漢毅反應過來,臉色一沉。
他站起身——
“你是誰?這是我們家的私事,不需要外人插手。”
“你們家?你跟誰一家?”
霍峻一聽這話,眼裡溫度更是瞬間掉到了冰點。
他抬眸,視線斜斜地橫掃過去,銳利得像剛開了刃的刀鋒一樣,刮得秦漢毅臉上生疼。
——他還從來沒被一個晚輩這樣對待過。
而更令秦漢毅難堪的是,即便是站起來後他也比麵前這少年矮了半個頭,而少年捏緊的手臂上繃緊的薄薄的肌肉線條,更讓秦漢毅對自己在武力值上的威脅沒半點信心。
秦漢毅眼神急轉之後,欺軟怕硬地把目光轉投向桌對麵的秦可。
“秦可,這是你的朋友?你就這樣看著你的朋友對你的父……”秦漢毅到底還是沒徹底不要臉地在這種時候說出父母這兩個字,他頓了一下才改口,“你就看他這樣對你長輩說話動手??”
秦可心裡冷笑。
到了這種時候,這夫妻倆竟然還覺著自己是會被他們這種話拿捏住的那個軟弱的秦可嗎?
秦可沒有急著開口。
她從自己那邊的座位上起身,繞過桌子和桌旁站著的霍峻,一直走到秦漢毅麵前才停下來。
看著這個在自己記憶裡一點點長大、本以為自己應該再熟悉不過的女孩兒這樣眉眼冷淡地走到自己麵前時,秦漢毅竟然隻覺得那眼神讓自己陌生而心虛。
在秦可停到他麵前之前,他竟然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而站在他麵前的女孩兒已經開口:
“他是我的朋友,但你們不是我的長輩——你們也不配。”
“你——!”
“而且,剛剛最先想要動手的……”秦可目光一掃,落到殷傳芳的臉上,她冷笑了下,“不是你們嗎?怎麼,隻有你們能肆意妄為,反過來就是我們欺壓了?——叔叔阿姨,你們這副無恥的嘴臉,還真是跟過去的十幾年一模一樣,完全沒有發生任何變化啊。”
秦漢毅聞言大怒,臉上一陣紅一真白的。
“秦可!你注意自己說話的言辭!”
秦可毫不猶豫地反擊。
“你們都不在乎自己這些年做過的事情了,我為什麼要在意這個?幾句話而已,按照兩位這些年侵吞我父母留下來的遺產的嘴臉,這幾句話難道還能讓你們覺得不好意思、顏麵受損了?我看叔叔你是太低估了自己的臉皮!”
“…………!”
除了一年前兩邊徹底鬨開矛盾,秦可離家之前那場爭吵以外,秦漢毅和殷傳芳什麼時候見過秦可這樣言辭犀利的模樣?
兩人都被秦可罵的呆在原地,好幾秒後才氣急敗壞地回過神。
殷傳芳捂著手腕跳起來想要反駁,卻被秦漢毅一把拉住了。他臉色陰晦地用眼神提醒殷傳芳——咖啡廳裡已經有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注意他們了。
就算這裡是四九城、不是他們生活的地方,但是事情如果真鬨大了,那他們很清楚到底誰才是經不得推敲更不占理的那一方。
“有這個人在,我們就算想要強行帶秦可回去是不可能了……”秦漢毅把聲音壓到最低,提醒殷傳芳,“我們先回去吧……回去從長計議。”
殷傳芳氣得不行,從牙縫裡擠出字音:“就這麼放過她?”
“不然呢。”被兩個晚輩當著這麼多人麵壓得抬不起頭,秦漢毅自然也十分上火,此時見妻子還不肯聽自己的,他更是惱怒,狠狠地瞪了對方一眼。
“……”
殷傳芳再不甘心,此時也隻能放棄。
兩人剛準備出座位離開,就聽見秦可突然開口。
“你們還記得我說的吧?”
“……”
殷傳芳和秦漢毅身形一頓。秦漢毅神色不善地眯起眼,扭頭看向她。“你說什麼了?”
秦可眼神淡淡。
“我剛剛說過,現在說最後一遍——從今天起,永遠、永遠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我父母留給我成年後的那部分遺產你們更不要妄圖惦記,不然……”
秦可驀地輕笑了聲,眉眼卻冰冷。
“這些年,你秦漢毅、你殷傳芳、還有你們的女兒秦嫣,你們的吃穿用度,你們的衣食住行……裡麵有多少是從我爸媽的遺產裡拿出來的,你們自己還記得嗎?”
殷傳芳:“你——你少胡說八道!血口噴人!”
“是不是我血口噴人,遺產公證律師會清楚。”
秦可不為所動,冷然地笑。
“記住我說過的。隻要你們再出現在我麵前一次——那無論你們秦家過去占了多少,我都會讓你全部還回來,不信你試試。”
殷傳芳幾乎氣瘋了,甚至都忘了秦可身後站著的少年。她張牙舞爪地就要往前衝,卻突然被秦漢毅一把拉了回去。
“彆給我丟人!”
秦漢毅低喝一聲,隨即轉頭,看向秦可。他獰惡又輕蔑地笑了下。
“就憑你?你自己都還沒成年——撫養權還在我們這兒,這你都忘了?我跟你阿姨不跟你一個小屁孩兒計較,你是不是就真把自己當回事了,你信不信我立刻就能利用撫養權——”
“你能怎麼樣?”
一個聲音漠然地打斷了秦漢毅的話。
“……”秦漢毅眼神顧忌地抬頭,看向秦可身後——他方才之所以一直忍耐到極限,就是因為有所顧忌。
自然不是對秦可——秦可父母給她留了什麼,他知根知底,這個還不到十八歲、連撫養權都攥在他們夫妻手裡的女孩兒,在他眼裡根本構不成威脅。
至少現在構不成。
但對於站在女孩兒身後的少年,這個從一出現就壓住了他們的氣場的陌生人——他卻有一種直覺性的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