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孕(1 / 2)

秦可和霍峻的婚姻跨過八年大關,卻仍舊一點小豆芽兒的影子都沒冒出來。常年雲遊在外的霍晟峰都忍不住打電話回家詢問動靜,卻無一例外地被親兒子用“要生自己生”的話堵了回去。

在這件事上,霍峻的態度格外堅決——霍家所有說得上話的人輪流上陣勸說,包括霍景言在內,卻沒一個能叫霍峻鬆下口來的:杜X斯仍舊是成箱成箱地往霍家搬。

秦可對這件事一直沒什麼態度。孩子對她來說,並不是人生必經環節——事實上秦可也不覺得,站在整個人類宏觀角度上,微觀個體有什麼事情是必須做過才能稱之為完美人生的。

所以霍峻不想要,她便一直聽之任之了。隻不過她委婉地提醒過霍峻,避|孕|套並非能百分之百確保的,她可以接受避孕針或者避孕藥的雙重保障,但每次一提起,都會被霍峻壓在床裡親得說不出話:“那個東西對身體不好,你不準亂動心思。”——每次那人都這樣說。

時間一久,確實沒出過意外,秦可也就不再過問了。

等霍峻過了而立之年卻始終無後這一點,在圈裡也漸漸有了點風聞。

有人說是霍家那位正牌夫人作為一線高新技術人才,曾經在某次科研項目裡意外受傷,留下病根致使不孕。再加上某件事後,霍家這位年輕的當家人愛妻成魔的名號早就傳得人儘皆知,為了夫人寧可無後看起來根本不算什麼需要大驚小怪的事情。

秦可聽了家裡傭人憤憤不平地說起傳聞,一笑置之,懶得理會,霍峻卻做不到。隻要為了秦可,他又是什麼瘋都能發的——偶然一次宴會上聽到又有人嚼舌根,彼時已經身家無價的小霍爺也絲毫不在意自己的地位門麵,像個小痞子似的,當場就給人收拾了一頓。

末了,還一邊揩掉唇邊的血,一邊冷笑著放狠話:

“是我不要,不是她不能。盼我有後做什麼?放小禍害出來跟和我爭秦秦的寵還是給你當爹?”

許是被這毫不在意名門風度的狠話給震住了,“給你當爹”這句話一夜在圈內傳開。

當天晚上,年過而立的霍總就垂頭喪氣地在主臥門口跪了一晚上的搓衣板。

不過這次爆發以後,這件事在圈內便算是徹底翻了篇——換個人說出這番話來,效果必然驚悚甚至有點駭人聽聞,可如果代入到霍家大少身上,那大家就見怪不怪了。

都是見過世麵的人——誰不知道霍家大少為了騙“逃”出國一年半的妻子回家,能親自培養一支從緋聞對象到狗仔到攝像到修圖到撰稿到發布一應俱全的團隊,更能為了替妻子正名,在霍家正宴裡挨巴掌捏碎杯子把自己低到那女人腳邊?

這樣一個瘋得徹頭徹尾的,做出什麼事情來他們都不會奇怪。

但是事實證明,科學概率是無法忽視的,哪怕隻有1%的可能性。

婚姻踏入第九年,1%不約而來。

那年正趕上秦可升職稱,年關前忙得不|可|開|交,她全然埋頭在各種論文裡,對於身體上的疲憊狀態,隻當做是工作太過勞累所致。

直到她發現自己開始有晨吐跡象。

秦可並非對自己身體不負責任的人,所以即便是工作繁忙,她也有確認過自己至少按照不損害腸胃的三餐規律進餐——所以決沒道理,短短一個月就把胃搞壞。

醒悟這一點,她翻來手機日曆,算了一下自己的例假時間。

——

晚了一個多周了。

“…………”

秦可從盥洗台的鏡子前直起身,扶著設計感十足的台麵,看著鏡子裡的女人,水珠劃過她精致姣好的臉。

疲倦,晨吐,例假遲遲不來……

單一條似乎沒什麼,加起來好像就不太妙了。

秦可歎了聲氣,有點頭疼。

不過她沒有著急,隻是打電話讓家裡的新管家幫忙安排了一次例行體檢——霍景言已經被霍峻安排去海外市場,秦可至今沒想明白這裡麵到底為公為私哪個的成分可能性更大一點。

雖然沒有提前通知管家,但家裡的私人醫生團隊到了以後,秦可的目的性體檢結果就很快出來了。

私人醫生團隊的負責人站在秦可的書房裡,表情看起來十分惴惴不安。

“秦小姐,您已經懷孕……三個周了。”

儘管各項指標表明,秦可和現在肚子裡那個隻比一顆受|精|卵大點兒的孩子都很健康,但醫生還是小心翼翼地像在彙報宮外孕。

原因自然是,作為霍家的私人醫生團隊,他們太早太早就知道霍家如今這位年輕且腦子有點病的當家人,對於自己的後代是個什麼樣的想法了。

秦可按了按眉心,“我知道了。”

醫生又小心翼翼地問:“那這件事,需不需要我們跟霍總那邊……”

“不用,這件事我自己來說就好了。你們回去吧。”

秦可說完,就看到那醫生的臉上露出明顯地長鬆了一口氣的模樣——倒像是劫後餘生了似的。

秦可有些好笑。

等私人醫生團隊離開,秦可在書房裡坐了片刻,心情委實奇妙又複雜。她無意識地摸了摸小腹。

隻有三個周,那裡自然是什麼感覺都不會有的,隻不過知道這裡多了一個小生命,這種心情還是十分奇怪。

秦可想了很久,終於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出去。

對麵很快接起。

“秦小姐?”

電話裡是個男聲,聲音的主人是霍峻在公司裡的特助。

“秦小姐”的稱呼是霍峻對身邊人的要求,按他自己所說,他私心很喜歡“霍峻的夫人或者伴侶”這樣的說法,但他知道相比附屬於霍家的“霍家夫人”,秦可理應得到尊重的代表個人位置的稱呼。

久而久之,霍家的傭人或是熟悉霍家情況的公司下屬,都對秦可以“秦小姐”相稱。

秦可指尖動了動。

“你們霍總在公司嗎?”

“在,霍總現在正在開會,我可以為您把電話接過去。”

——

秦可對於霍峻來說是獨一無二的例外,所以即便是不便打擾的會議在霍峻那裡也要為秦可的臨時電話讓路——不知道這一點的特助都已經被炒魷魚了。

秦可:“不用。……我待會兒去公司一趟,等他開會結束再告訴他,不要中途打擾。”

“好的,秦小姐。”

*

霍家的司機把秦可送到了霍峻所在的總公司樓下。

霍峻的特助一早便親自下樓候在前台旁。經過的公司下屬對霍總這位特助的麵孔和身份再熟悉不過,看見他在前台外,不少出入的員工下屬都好奇的不得了。

“看起來是在等著接人哎。”

“霍總的特助,那跟他親自來接的區彆已經不大了,這是什麼級彆的合作夥伴能有這樣的身價?”

“想不出來……年中那個大項目,也沒動用上這位的陣仗吧?”

“是啊,真奇怪,難道公司最近有什麼大動作?”

“——可千萬彆吧,這都到年關了,本來就忙成了狗,如果再壓項目趕進度,那不管多少獎金,我都覺得我有命賺沒命花了。”

“我也是。”

“哎哎,特助動了,過去了過去了……”

但凡是有理由停留在大堂內的,此時或明或暗,幾乎不約而同地將視線投向了那位特助走過去的方向。

順著眾人視線,隻見一個看起來二十幾歲的、氣質介於女孩兒和女士之間的人出現在公司大門內。

她身上一件米白色的修身利落的長外套,內搭純黑色的高領毛衣和深藍色微喇牛仔褲,腳上一雙矮跟小靴,托得身材線條流暢修長。頭發沒什麼花樣,隻清爽地束成馬尾,臉上也薄施粉黛。從氣質上年齡難辨,但看服裝風格也知道絕不是什麼常坐辦公室的officedy。

但那張麵孔實在挑不出瑕疵,讓人打眼一看便有賞心悅目的驚豔感。

“秦小姐。”

特助畢恭畢敬地把人往專用電梯那邊請。

偷偷圍觀的人看得更驚訝。

“這到底是什麼人,不像是合作夥伴啊?”

“看衣服風格和麵孔,更像是個剛畢業沒多久的大學生……但是氣質又不太像,真奇怪。”

“你們沒聽見剛剛孫特助怎麼稱呼的她嗎?”

“嗯?”

“我聽見了,好像是叫的秦小姐吧。”

“秦…………我想到了一個人,和霍總有關。”

“謝謝提醒,我也想到了。”

“瘋了瘋了,我要給我們部門群裡發消息——霍總結婚九年,這還是我第一次親眼見他夫人呢!”

“你們是說剛剛那個女人就是傳聞裡的霍太太?!這這這也太年輕了吧!”

“年紀也不是很小了,好像二十七八了吧?隻不過模樣很顯年紀小是真的。”

“哇,我早就想見見這位傳說中馴服得了霍總的霍太太了……她的事跡我可真是聽太多了。”

“誰不是呢……我聽說他倆是中學就認識了,霍總那會兒為她能瘋得命都不要。”

“你太跟不上消息了姐妹,不是那會兒,是至今如此。你一定沒聽說過前兩年霍總就為了激他太太回國做出過什麼事吧?來來來,我給你科普一下,你就會懂得為什麼公司要訓第一條就是離霍總那個瘋子遠一點了……”

“…………”

全公司為秦可的到來私底下聊得沸沸揚揚的時候,秦可已經隨著霍峻的特助,坐著專用直升電梯上到了會議樓層。

出了電梯之後便是霍峻的工作樓層,所有下屬顯然都被孫特助提前打了招呼,每一個經過的都會主動向秦可問好。

孫特助把秦可引到大會議室旁邊的休息區。

“秦小姐,霍總的會議一直還沒有結束,所以我按您的意思,沒有打擾他。您在這兒稍等片刻,我進去通知。”

“不用了。”秦可笑笑。“我在這裡等他就好。”

特助猶豫起來。

——

作為霍峻的特助,而且是少有地能堅持做了兩年長度的,他很清楚霍峻在平衡工作和生活的重心原則裡,最為重要的一條就是凡事以秦可為重。

然而現在好像終於讓他遇上了一個兩難選擇,無論照辦與否,似乎都有違霍總的這最重要原則。

感覺自己摸到了自己職業生涯壁壘的特助腦門上都快冒汗了。

秦可從旁邊接過這一層前台為自己準備的咖啡,輕聲道謝後,轉回頭就發現霍峻的特助仍舊站在沙發旁邊,一副糾結不定的眼神。

秦可稍一思索,就明白了原因。

她淡淡一笑,“沒關係,有什麼事情你都說是我要求的就好了。”

“……”

特助一聽這話,如蒙大赦,向秦可頓首。

“那秦小姐如果有什麼需要,隨時讓人知會我一聲——我先去處理工作了。”

“好。”

*

也是秦可趕巧,這場會議頗有年終總結的意思,各部門彙報都占了不短時間,等一切終於結束,眾人從會議室裡魚貫而出時,幾米之外雪白的地瓷斷隔處,落地窗外天色早已擦黑。

這一層樓皆是霍峻的工作區,即便出了會議室也沒人敢大聲喧嘩,隻有壓得極低的一兩聲談論,多數人都是沉默不言。

隻不過為首幾人順著長廊拐角一轉,眼前視野驀地開闊,偌大空間內廖廖幾人清晰可見——而其中最為紮眼的,大概就是右手邊休息區,那個趴在柔軟寬厚的沙發扶手上睡了過去的人。

隊伍的前端,幾人不約而同地停了腳。

有人皺眉,低聲問:“這是哪個部門的員工……怎麼跑這兒來睡覺?生怕霍總最近脾氣好了是不是?”

“不是我們部門的。”

“我也不認識。似乎沒見過。”

“年紀挺輕的,實習的吧?”

“實習的怎麼能上到這層來?”

“不管哪個部門的,先叫醒了吧,不然等會兒霍總出來惹出火氣,哪個部門都討不到好果子吃。”

“也對。我去吧。”

說著話,幾人間便走出來位四十幾歲的乾練OL,踩著極輕的高跟鞋走過去。

她俯下身,興許是趴在那兒的女孩兒姣好的睡顏和似乎疲累微皺的眉心惹得她心裡有些母性泛濫,她下手去推的動作都下意識地放輕了。

“姑娘,姑娘……?”

秦可迷迷蒙蒙地睜開眼。